邋遢道人嘿嘿一笑，重又躺下，枕著手臂翹著二郎兒看著星空。神卻變得古怪起來：“老道修了一輩子道法。還是頭一次見著這樣的奇事，既遇到了這樣的奇人。老道不妨隨他行去，看看此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說不定老道能因此能得窺天機呢。純子那老妖道。嘿嘿。就讓他在關外多等幾吧。他都活了這麼久了，總不會說死便死。眼前這個楊都監，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人吶。”

天剛亮，士兵們就催促大家起，吃過早飯啓程上路，每日的行進過程是枯燥無味乏善可陳的。連士兵們都麻木了。無論前後，都是茫茫的曠野。這裡的土壤似沙似土，沒有高大的樹木。只有一些著地皮生長的矮小灌木，一路行來，偶爾看見有幾隻野羚在山野間吃草。也被這大隊人馬驚。跑得不知去向。

天氣一夭比一天熱了，日上三竿時，人人揮汗如雨。連騎在馬上的士兵都有些不了了。楊浩和程德玄並肩站在路邊，手搭涼蓬向遠看著。說道，“程大人，再這樣下去，白夭沒辦法趕路呀。你看如果白天找個遮的地方讓大家休息。夜晚趕路怎麼樣？”

程德玄道，“幾萬人馬。夜間怕是看顧不過，尤其是婦人老人孩子。還有些人患有眼疾，夜晚看不見東西。說起來容易，真要夜間行軍。訓練有素的軍隊還，這種烏合之衆……”

他剛說到這兒。忽地有人驚呼起來，那驚呼聲好像傳染一般。迅速匯聚了一巨大的聲浪，程德玄刷地一下拔劍出鞘，四顧喝道：“出了甚麼事？”

一名士兵指著天空。驚訝地大呼道：“大人，快看。快看，天上，是咱們的人馬。”

“甚麼？”程德玄仰頭看去。只見白茫茫的天空中一陣波。一副有些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起來。那畫面是活的，巨大的，扯天蓋地。佔據了畫面三分之一的是一道山樑，從山樑下去，是無數的宋軍和契丹族的勇士在忘我廝殺。那景像太鮮明瞭，就像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場大戰，殘酷、慘烈，卻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也更顯得詭異。

“海市蜃樓！”楊浩驚出來，程德玄本來也有些驚怔，聽他一喊。不由暗一聲“慚愧”。海市蜃樓這種奇象他曾在古藉中見過記載。但是親眼看到這還是頭一次。所以方纔一見竟也有些失神，還道是什麼妖作祟。幸好不曾說些什麼。要不然倒顯得自己孤陋寡聞了。

可是那些士卒。尤其是那些百姓，大多卻是不知海市蜃樓爲何的。有些百姓驚著“天兵天將”，便匍匐在地磕起頭來，許多士兵也張慌失措。指著夭空大：“我們的人馬怎麼在天上？還有契丹狗，出了什麼事？”

程德玄蹙眉喝道：“鎮靜，大呼小何統。”可是他能喝止的。不過是邊幾個人。一條長蛇似的隊伍，到都在驚呼喊。哪裡能制止得來。

楊浩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擡頭看著。不知那海市蜃樓的奇景什麼時候就會消失。天幕上。契丹人正在逐步佔據上風。宋兵在一步步退卻。拋下無數首，畫面始終是從山樑上向下俯瞰的。就像一個人站在那兒。看著山谷中、山腰上雙方大軍的生死拼搏。

忽然。一面大旗緩緩地倒下，大旗就是矗在山樑上的。所以這面大旗一進畫面，便籠罩了整個天幕，整個天空中都是那面杏黃邊的宋字大旗，大旗緩緩倒下。便見無數的契丹人手舉彎刀像狼一般朝山上奔來，然後一隻頭戰靴重重地踏在那面倒下的旗幟上，一個影慢慢閃現，佔據了整個夭幕。

先是苗條的背影。然後慢慢轉過，只見穿著魚鱗鎖子甲，腰繫八幅繡戰，前一方亮閃閃的護心寶鏡，兜葵、護項皆飾銀狐尾。頭頂銀盔一束錐羽飄揚。肩上睚眥吞肩。後襯半壺鵰翎箭。那柳眉杏眼，櫻桃小口，雙眉之間一點硃紅。嫵中自有一凜然不可欺犯的威儀。此刻。因站在近，真是腳踏大地。頭頂錐羽直抵蒼穹。象極了法天象地的神界大聖。

許多百姓唬得連連叩頭。直呼“觀音娘娘顯聖”。

只見這位將一雙秋水似的明眸似乎眺著遠的什麼，微微一笑，把手一揮，許多契丹勇士便樸上山來，如狼似虎地向前縱躍而去。

天空中又是一陣氣紋波，那個妖嬈將的影象開始扭曲起來。依稀還能看到向前撲去的契丹勇士隊型一陣雜。接著便是火。天上著了火，把整個天空都燒紅了，滔天烈焰吞卷著一切，那個妖嬈且不失英武的將也漸漸消失在火中……

程德玄長長吁了口氣，轉首笑道，“楊都監真是好見識，我於古藉之中，也曾見過這樣的記載。據說世間有大蜃。能吞吐雲霧。幻化亭臺樓閣，人車馬。方纔你我所見。想必……楊都監，你怎麼了，臉怎麼這般難看？”

楊浩鐵青著臉道，“程大人，這海市蜃樓，其實並非蜃妖吞吐幻化而，而是天氣炎熱，氣浪蒸騰於空。便像一面鏡子，把一個地方的景像倒映於空中。投到另一個地方被人看見。”

程德玄奇道：“喔。竟是這個原因麼。楊都監真是博聞。程某還道……”一句話沒說完，他的臉忽地變了：“楊都監，你是說？”

楊浩沉聲道：“不錯，方纔天象所演。都是真的，而且……它剛剛正在發生。”

程德玄臉攸然大變。神凝重地道：“楊都監，你是說……我軍敗了？”

楊浩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未必，應該說……我軍退了。”

程德玄微微一怔，便明白了這一字之別意味著多麼大的不同。敗是迫於敵人武力被退卻；退是完阻擊任務主轉移，兩者豈可同日而語。然而，楊浩怎每知道宋軍是退而不是敗？

他驚疑問道：“楊都監。方纔在海市蜃樓中所見，我軍明明潰敗。你說我軍是退而不是敗。依據何在？”

楊浩道：“就憑天上的那場大火。

“火？”

“不錯。這火從何而來？契丹人沒有理由放火。在穩佔上風之時，大火併不利於他們進攻。那麼這火便是家讓放的了。目的何在？阻敵而已。你看那糧食。本非易燃之，卻燒出這般氣勢。必然是潑了油的。若非我軍已有心退卻，而是戰陣之上倉促敗北，哪裡能燒出這麼一片潑天大火？”

程德玄他一言提醒，不大喜道：“不錯，不錯。楊都監所言甚是。既然我軍乃主退卻。想來傷亡損失是不會大的。”

楊浩嘆了口氣道：“可是……我們這幾日行程卻實在不快，除非契丹人不肯追來。否則……只消派一支輕騎。咱們卻往哪裡走呢？”

程德玄一聽頓時呆立當場。滿腔喜憂盡皆化爲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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