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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蓮》 第146章 奪節

天亮了,程德玄匆匆起,著人弄些食果腹,又吩咐侍衛去召集所有都頭以上階級的各位將領到欽差帳前聽命。

他的營帳外面,士兵搬了十多塊石頭充當座椅,在帳前左右一字排開。不一會兒,那些都頭、虞侯、指揮使紛紛趕到,各依階左右坐下。雖說如今境況有些狼狽,但是他們的甲冑也都齊整,坐姿拔如鬆。欽差帳前的氣氛立時便肅穆了許多。

程德玄最爲注重儀表,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中,他還是心地梳洗打扮了一番,遮住了昨晚洗過,晾了一晚剛剛乾服穿上,束了玉帶。掛上佩劍,又額頭正中那點紅的疤痕,然後把帽向下,這才舉步出帳,走到帳口輕咳一聲,兩排將領齊刷刷地向他來。

程德玄腳步沉穩,按劍而行,在他後,兩排侍衛寸步不離,前邊兩人一持節已持絨,走在程德玄後,亦步亦趨。

那欽差的使節不過是一截飾以的竹竿,但是這小小一竹桿代表著欽差的份,又豈可小覷。朝廷命將,以節爲信,持節的欽差,可以使之調指揮軍隊。而鉞,則是一柄鋒利的黃銅大斧,銅質較,本不適合戰場廝殺,但是用來砍頭確實綽綽有餘了。這鉞就是“尚方寶劍”,可以直接斬殺抗命的朝廷大臣。

以往承德玄召集衆將議事,很擺出這樣的陣仗,今天他將節鉞都擺了出來,著實有些令人意外。但是更令人意外的是,承德玄一現。兩排員齊刷刷起抱拳向他行以軍禮,那一雙雙眼睛明明都已看清他後的侍衛所持節鉞,衆將領竟然沒有毫詫異。或者可以說,自始至終,所有的將領臉上就不曾有過任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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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玄眉頭微微一皺,目一掃衆將,沉聲問道:“羅軍主怎還未到?軍將領,難道不知點將不到,有殺頭之罪?”

赫龍城踏前一步,抱拳一禮,大聲說道:“回稟欽差,羅軍主於昨日浮雲谷口一戰創,夜間傷趨重,高熱恍惚,難以帳前聽令,特令末將代爲請罪。”

程徳玄見他全副披掛,兜鏊護項戴的整齊,這一近甲葉鏘鏘。語氣也極恭敬,便滿意地點點頭,沉聲道:“知道了。諸位將軍。此距銘固城已不足三百里路程,本決定,立即集合人衆,繞過前面那座山峰,從速趕往銘固。衆將各率部衆,約束百姓,半個時辰之後拔營起行,不得延誤!";

楊浩冷聲應道:“行藏已經敗。意圖已爲敵所掌握,前方是一馬平川。虎狼已磨尖利齒,程大人要驅數萬軍民,做那狩獵場上的牛羊不??”

程徳玄目中殺氣一閃,冷笑道:“楊大人意何爲?”

他今日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爲的就是楊浩昨夜那番話。他料楊浩今日要率軍獨自南下,只待他出言反駁,便請節絨,砍他的人頭,如今楊浩果然站了出來,程徳玄獰笑著盯著他。目像刀子似的在他頸項間移

楊浩彈彈衫,漠然說道:‘楊某不會隨你東行,我將率人馬南下。取道西行,覓一線生機。”

程徳玄仰天大笑:“楊浩,你三番五次衝撞本,本以大局爲重。都不與你計較,如今你膽大包天,竟敢擅自獨行,本容得你,國法軍律卻容你不得,來人,把楊浩給我拿下!”

程徳玄一喝,後已得了他囑咐的侍衛立即閃出幾人,手中纓槍颯然向楊浩。楊浩後也攸地閃出幾個人來,迎住了他們的纓槍。這幾人正是範老四和他的幾名部下。那幾個兵各自端著一架弩,弩機張開。箭簇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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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老四雙手各持一弩,怪氣的道:“哥幾個把槍都給我收回去。老子膽兒小,誰敢,我這手指頭已哆嗦,你的小名就要玩完。

程徳玄然道:”楊浩,你這是要造反了?好,好得很,本早知道你這邊陲野蠻目無王法,衆將,還不把楊浩及其叛逆給我拿下?徐指揮。你還在等什麼?”

程德玄見軍指揮徐海波呆呆地站在那兒,好像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不大怒,如今羅克敵傷重。自己最可依賴的朝廷大將就剩下他徐海波了,這個蠢材不馬上調兵制住楊浩以及一衆附逆,居然還站在那兒發呆。

聽他喝令,徐海波雙眼一垂。抱拳應道:“欽差大人,末將不是此地最高屬,正負欽差既起爭執。末將未獲軍主將令,不敢幹預。”

程德玄幾乎氣暈過去,大罵道:“混賬,羅軍主已傷重昏迷,難道你要本去著他下令不?”

徐海波面無表,木然答道:“羅軍主傷重,昨夜已指定將令代司其職。”

程德玄怒不可遏,喝道:“是誰代行其職,出來!”

“末將在此!”赫龍城應聲出列,拔劍出鞘,兇神惡煞般地喝道:“奉軍主之令,赫龍城如今代行軍都虞侯之職,三軍將士悉從本調遣。不知欽差大人有何吩咐?”

程德玄氣的一佛出世,也忘了他是隸屬邊軍程世雄一系的人馬,當下一指楊浩,喝道:“吩咐?還問本有何吩咐?你還不馬上把這辜負天恩、蔑視朝廷的狂徒擒下?”

“末將遵命!來人啊,你們還不馬上把這辜負天恩、蔑視朝廷的狂徒擒下,更待何時?”

赫龍城一聲令下,數十虎賁刀出鞘、箭上懸,殺氣騰騰地撲上來,把程德玄和他那些親兵團團圍在中間,看那形,誰敢妄,立時便要被視爲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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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德玄又驚又怒:“你……赫龍城,你要造反

楊浩微微一笑,出兩手指,將抵在他口的鋒利槍刃輕輕撥開。淡淡說道:”聖上有言,如前行阻不得東行,可當機立斷,南下西行以避強敵,將百姓遷至府州,麟州、延安府一帶。程德玄出於一己私心,執意東行,置衆將士與數萬百姓的命於不顧,有負聖恩,來啊,給本欽差奪了他的節鉞!”

赫龍城向程徳玄的侍衛們喝道:“爾等還不退下!”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垂下槍尖,倒退而回。劉世軒隨之走出。旁若無人地從程徳玄旁走過,從那兩名侍衛手奪過欽差節絨。

“你你們”程徳玄手腳冰涼,一時只覺手足無措。他是一個文吏,一直在開封府南衙辦差,天子腳下,律法森嚴,那裡的吏個個兢兢業業,做事如履薄冰,誰能想象會有人膽大包天竟敢抗拒欽差天使。可是他卻忘了,當兵的三個月不發餉,就敢殺造反鬧譁變的。歷朝以來,軍卒譁變炸營的事都有發生,如今諸事有楊浩頂著,這些死人堆裡打過滾的大頭兵哪會把他這鳥欽差放在眼裡。

楊浩一手持節,一手持絨,高聲喝道:“由此向東,二百里平原,契丹鐵騎虎視眈眈,正坐侯我們自蹈絕境。爲數萬軍民安危計,本決定,放棄東行,轉而南下,避敵鋒銳,另覓生機,諸營將速回本陣。差遣人馬,約束百姓,半個時辰之後,拔營起寨。”

“本將遵命!”衆將佐轟然應諾,只聽甲葉子“鏘鏘”作響,戰靴踏地嚓嚓有聲,片刻的功夫,上至指揮、下至都頭,諸營將走得一個不剩。

程德玄孤零零地站立在當場,無比怨毒地看著楊浩,攥劍柄的手指輕輕地抖著。範老四挑了挑眉,把手中平端的兩支弩機晃了晃,程德玄咬了牙關,那握劍的手終於一張開,慢慢垂了下去。

範老四一張,“卟”地吐出一截草梗,他擺了擺頭,立即便有兩名親兵過去,繳了程德玄的劍。

楊浩轉行去,漫聲說道:“程大人,剩下來的路,就讓楊某帶著大家走吧,你可以歇歇啦。”

程德玄冷笑:“楊浩,你奪我節鉞。目無朝廷,此番南下西行,。你有欺君之罪。拜,千古罵名你要一肩承擔,我真沒想到,你竟是這麼愚蠢的一個人!”

楊浩腳步微微一頓,又復前行:“程大人何必不忿?楊某奪的不是節鉞,而是責任。敗功過,由得後人說去,楊某能力有限,只爲眼前的人、眼前的事,負責!”

這支多災多難的人馬終於調頭南下了,儘管這一路上丘陵叢林跋涉不易,但是這樣的路上不需苦苦趕路。百姓們還吃得消。尤其是這一路上樹木蔭涼,又多河水山泉。也算是在這烈日炎炎的天氣裡的一樁

羅克敵躺在一個簡易的擔架上,他的傷當然不是真的那麼重,可是程欽差還在隊伍裡,如果他好的太快嗎,欽差面上不太好看,所以這戲還得演幾天。楊浩走在他旁邊。看著前方人羣中那幾個高大的影。說道:“本也看不出那人來歷。那日浮雲谷,若非這老者手下十八條大漢以神之技相助,邊撤邊以箭招呼,迫使那支冒充軍的契丹人馬撤退。恐怕咱們還不能輕易擺他們。據此看來,他們對咱們應該是沒有敵意的,草蠻中盡多豪傑,西北地區尚武之風盛行,有些大戶人家豢養些驍勇善戰的武士也是有的。”

楊浩輕輕嘆口氣道“只是看他行裝模樣,卻不像富紳大戶人家的做派,難免讓人懷疑。”

範老四道:“大人,他那十餘個手下,一手箭神乎其神,徒手格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戲本有些養馬販馬的大豪,家中有幾個這樣的高手是可能的,可是十多個手下無一庸手,那可不是人人辦得到的。”

楊浩道:“是了,你就在西北當兵,可曾聽說過什麼姓木得人家?我詢問那老者份,他總是不答。不過他那十多個忠心耿耿的部下,彼此稱呼都是姓木的,其中以那個木恩爲長。”

範老四搖頭道:“不曾聽說過。不瞞大人,報效程將軍以前,我範老四是個馬賊,這西北道上的英雄人,我縱然不曾全都見過,也一定聽說過的,其中絕無一個姓木。”

楊浩道:“這就奇怪了,曾有人聽木恩喚那老者爲主上,這樣的稱呼。我雖不知出,卻覺得那老者份應該不低。”

“主上?”範老四大鬍子,狐疑地道:“莫非那老傢伙不是漢丨人?據屬下所知,黨項羌人、土番諸部的近侍武士稱呼其首領多用主上的敬稱。啊……大人,你說他們會不會是黨項羌人?”

楊浩奇怪地問:“何以見得?”

範老四道:“黨項羌人特別崇尚白,故自稱‘大白上國’你看那老者和那十幾個大漢,外邊雖裹著各袍,但裡盡是白。還有,黨項羌人尚武好戰,若外族侵辱傷害時,必須復仇。未復仇前,蓬頭垢面赤足,類,何時斬殺了仇人才能恢復常態。我聽說那日十八壯士突然出手相助,就是因爲那個老者被契丹人的流失所傷,那大漢木恩和那十幾個漢子才暴跳如雷,扯爛衫,赤手上陣,不畏生死,剽悍難敵,看著實相是黨項羌人的做派。”

範老四越說越覺得可能,便道:“大人若覺得可疑,屬下去盤問一番可好,別看他們個個武藝了得,可是好虎架不住狼多,如今在咱們軍中,就不怕他們能翻上天去。”

楊浩連忙搖頭道:“如此形。多一事不如一事,我也只是心中存疑罷了。他們現在和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莫要惹惱了他們憑添許多風丨波。只要他們不生事端,管他們是什麼出來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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