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指指坡下道；“他們……在沖澡啊！”

高坡的正前方，就是湛藍的湖泊，右前方緩坡下去是一片樹林，有些將領、軍卒將服搭在樹枝上遮擋，然後站在中間提了水淋浴。若站地平地上，有樹木和擋著，就算看得見也不過是兩條小，可從這坡上下去……

唐焰焰探頭看了一眼，嗨了一聲道：“我當什麼事呢，隔著這麼遠，也看不見甚麼，不怕的。”

楊浩無語，這時代的人不是應該很矜持的麼，爲什麼眼前這個人卻是一個另類？

這個很另類的人很男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喂，楊浩，你很不錯呀。”

“啊？我？哪兒不錯了、”楊浩有點跟不上的跳躍思維。

“我聽小燚說了，”唐焰焰讚道：“你在漢國搜索敗軍，同他們母子的遭遇，留下錢給他們。兩軍陣前，大戰一即發，你能冒死救人，有仁有義啊。記得在廣原的時候，要不是你，我的堂弟就被人販拐走了，看起來你真是古道熱腸呢，可不像你說的，只是逞氣之勇。好心有好報，你現在是欽差了，差使了之後論功行賞一定會升的，我這裡提前恭喜你了。”

楊浩笑了笑道：“本來，我是一直盼著自己能升的，可是這一路下來，我才知道想要升的高不知道要拿多人的命往裡填呢。唉，我現在是不想那麼多，只盼能把這些人安安全全帶到地方就好。

說道這兒，忽地變，一下子跳了起來，說道：“小心，有蛇！”

“哪裡，在哪兒呢？”唐焰焰大驚，一下子蹦了起來，靠近他的邊，手按腰間短劍喝問。

楊浩指點到：“你看那裡。”

唐焰焰順著他的手定睛一看，不啼笑皆非，只見一條草綠的的小蛇，大約有筷子般細，比筷子稍微長一些，正在草叢中蜿蜒前進。

唐焰焰直起腰來，嗔道：“瞧你大驚小怪的，這麼一條無毒的小草蛇，一腳就跺死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的？”

楊浩如臨大敵，直到那蛇消失了蹤跡，他才心有餘悸地道：“別的都好些，我就是怕蛇。這種趴趴花花綠綠的長蟲，看了我就汗直豎。說實話，我寧可遇見一羣狼，做了它們的腹中食，也不想掉進蛇窟裡，被這粘乎乎的玩意兒纏在上。”

唐焰焰癡癡笑道：“原來萬馬軍中單騎闖陣的楊大英雄竟然比我這小子還要怕蛇，說出來怕不笑掉了旁人的大牙。”

“旁人就算笑掉大牙，該怕還是要怕的。”楊浩說著一扭頭，忽地驚覺兩人站的極近，連忙退開了兩步，唐焰焰又笑到：“我上又沒有蛇，你怕什麼？”

楊浩一本正經地道：“還是保持距離的號。男離得太近，弄好了是一段佳話，弄不好就了閒話。”

唐焰焰白淨如玉的頰上微微騰起兩抹紅暈，輕到：“我和你會有個屁的佳話。

“說的是啊，所以更要小心了，不然豈不傳出閒話？”

唐焰焰嗤之以鼻地道：“誰敢說本姑娘的閒話？本姑娘怕誰說閒話？”楊浩攤手道：“你既然不怕，那咱們坐下來繼續聊好了。”

唐焰焰哼了一聲道：“本姑娘沒那好心了！”說完把手一背，一轉揚長而去，走出七八步，的角輕輕一翹，忽地出一盈盈的笑意：“怕草蛇的大英雄，嘻嘻，哈哈。。。”

看著諾娜的背影，楊浩目中卻出一傷。唐焰焰蠻腰款擺、長錯落，有說不出的嫵味道。那曼妙的姿，與楊浩記憶中一個麗的子倩影融合在了一起：如果，還活著，和我並肩坐在這兒，看著這人間天堂一般的景，那該多好。。。可是。。。，楊浩轉首向天邊火燒一般的雲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伊人已在天堂，我卻還在人間。

草原上，天堂般的麗。

一座座白的帳篷像一朵朵白的蘑菇，散落在油綠的大草原上。這是一軍營，同樣地西北，與楊浩他們此時歇營的地方只有一天半的馬程。

這是蕭後親率的一支人馬。契丹人各自行之後，在大宋的北方邊鎮任意肆劫掠一番，然後分頭返回契丹。有向東繞道回去的，也有向西繞道返回的，只要避開了廣原正北方那片橫亙的山脈，以他們的快馬自然無一去不得。

羅冬兒坐在車轅上，蜷著雙，雙手托腮看著遠方，癡癡地出神。從霸州出來，一路想著的浩哥哥?，那一天，千軍萬馬、槍戟如林，終於看到的浩哥哥了，他單騎獨馬，衝到兩軍陣前，只爲救起一個孩子。

那時，只要有一個士卒失手放箭，可能就要了他的命。畢竟，這種事憑的是膽氣，而不是武力。可是，就連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契丹漢子，都對他豎起大指嘖嘖稱讚呢。

“那是我的男人！”看到契丹漢子們欽佩的神時，羅冬兒扶著戎車的欄桿，心中既驕傲又自豪。哪個人不希自己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人欽仰的男子漢？我的男人是個連敵人都欽佩他的大英雄！一想到這一點，羅冬兒心裡就甜甜的，看到那些彪悍魁梧、面目兇惡的契丹武士時，心中也不那麼怕了。

可是……什麼時候我才能跟浩哥哥相見呢？我現在正在去契丹的路上，他們又到我們宋國‘打草谷’了，一國的軍隊，也要做這樣的強盜行徑。真人難以想象下著命令的，竟是人他們的皇后娘娘，那麼的一個子，怎麼就能眼皮都不眨地說出搶和殺來？北國人，真的與我們中原大不一樣，我們中原人的皇后娘娘，會做賢明淑良的後宮之主，永遠也不可能披上盔甲，帶兵馳騁千里，殺奔戰場的。

聽那位契丹人的皇后娘娘說，他們的疆域比大宋還要大得多，東臨黃海，西抵金山，幅員萬里，遼闊無邊。我這一去，可還有機會見到浩哥哥麼?什麼時候才能求得那位皇后娘娘的開恩放了我呢？

羅冬兒幽幽地一聲嘆，忽聽旁腳步聲響起，羅冬兒扭頭一看，只見耶律休哥穿著一件漢式涼衫，敞著懷大步走來，打扮十分獷，那一頭烏髮挽在他寬寬的肩側，髮梢還在垂著水滴，顯是剛剛沐浴過。

羅冬兒連忙起，學者契丹人對他的稱呼乖巧地喚道：“休哥大人。”

耶律休哥一見忙笑道：“不必拘禮，你坐你的。”他站定子，四下張一番，喃喃自語道：“奇怪，這時辰，它早該回來了。”

羅冬兒怯怯地道：“休哥大人在找甚麼？”

耶律休哥心神不屬地道：“在找我的鷹，真是奇怪，這一往一返，到這時辰無論如何也該回來了呀，這鷹是我親手熬練的，它不會吃陷阱下的食，以他的神俊也休息有誰能得到它，應該不會出事啊。”

耶律休哥看著劍眉，揹著雙手在地上大步踱來踱去，他懷敞開，口紋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青狼頭，看著十分的猙獰兇狠，羅冬兒不膽怯地退了幾步。

耶律休哥一扭頭窺見的作，忽地笑了起來：“害怕?”

羅冬兒點點頭，又怕怒了他，忙又解釋道：“我怕。。。那狼。。。很兇惡。”

“狼？狼比得上人兇惡麼。”耶律休哥在車轅上坐了起來，著前方的草原，漫聲道：“”狼只有肚子的時候，纔會爲了活命去捕殺獵，而人不同，人會爲了權勢撒殺人、會爲了金錢殺人、會爲了名氣殺人，甚至。。。只爲了覺得有趣而殺人。。。你說。。。狼和人比起來，誰更兇惡呢？“

“：當然是……人更兇惡！”

羅冬兒起在他們漢人在領土上燒殺搶掠的惡得，忽然鼓足勇氣，一語雙關地應了一聲。

可惜論起人世故，在這個耶律休哥面前這稚的很，耶律休哥睨一眼，微笑道：“姑娘這是在譴責我們侵中原麼？軍國大事，你不懂，呵呵，那我就說點你能聽懂的。”

他站起來，雙手負在後緩緩起出幾步，面向草原站定，雖是衫半敞，但他材偉岸，睥睨之間頗豪氣：“姑娘，今日你責怪我契丹出兵侵中原，你可不要忘了，是你們宋人先打的北漢，打北漢的目的何在？趙皇帝駕親征，難道只爲的的那一城數縣，十數萬軍民？我們今日不發兵，來日你們宋人也必會侵我們的領土的。”

他站定子，指著南方道：“你們發兵北上是爲了什麼？是爲了吃還是爲了穿？都不是，我們北方比大宋困苦一百倍。你們漢人發兵只是爲了開疆拓土，建一世功勳，爲帝王頭上增添彩。可我們呢？

我們草原上的部落，每年都要遊牧千里，只爲掙一口飯吃。可我們這兒太苦了，一遇白災，漫天大雪，數不盡的牛羊凍死：一遇黑災，牲畜缺水，疾病流行，膘下降，母畜流產，還是大批的牲畜死亡，那些牧民怎麼辦？在你們喊人眼中，我們契丹人都是兇狠的狼，可是羊了該吃草，狼了呢？難道就該白白死？憑甚麼！

在草原上，爲了一塊的草地，同屬一族的兩個部落間還要鬥個你死我活，何況是爲了活命。弱國漢家二郎和我們契丹人換一個位置，你們生活在草原上，我們生活在中土，你們一樣會整天想著往南打，去那花花世界做主人。”

他轉向羅東兒，齜著一口雪白的牙齒，就像一頭狼似的，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意：“這麼多年，我們契丹人沒有南下，中原可曾太平過嗎？沒有，你們漢人爲了權勢地位，一直打打殺殺，啥了多人、使了多殘酷的手段，難道不比我們契丹人狠？等到大宋吞併諸國，一統天下的時候，一定還是貪心不足，那時就會著把幽雲十六州也拿過去，所有的沃土，你們都要佔了。所有的險要，你們都扼守住了，我們呢，就應該被趕到窮鄉僻壤去自生自滅，一樣是人，憑什麼？難道是天道公義，合該你們漢人福？憑的不過是你們的武力！

若憑公義道理，那麼就坐下來好好談談，中原沃土、花花世界，也分我們契丹人一杯羹好了，中原人肯麼？好吧，我耶律休哥也不認爲這世上有什麼真正的公義，一切都憑力量講話。如果你們漢人如果有力量呢？你們又憑甚麼要求我們必須得安於現狀？姑娘，你是漢人，你覺得我們不對。如果，你是個契丹人呢？你會怎麼想？”

羅冬兒中有了怒氣，指責道：“休哥大人，如果劫掠糧草是爲了活命，那麼胡殺害手無寸鐵的百姓，漢家子，又有什麼堂皇的理由？”

耶律休哥呲牙一笑，說道：“我說的是戰爭的理由，本就在於此，至於戰一起，隨之衍生的許多事，已不是發戰爭者所能控制的了。我們的勇士窮的就像花子，要鼓勵他們勇猛作戰，我們又無從封賞，那隻好靠他們自己去搶。你們中原殺伐之時，貧窮的一方何嘗不曾做過這種事來？既是你死我活的對手，還指我們一無所有的一方對敵人文質彬彬，那不是一個大笑話？”

這些契丹貴族平素不但穿漢服、說漢語，諸如《詩經》、《禮記》、《春秋》、《論語》、等中原著作他們也學得十分徹，辯論起來，頭頭是道。耶律休哥滔滔不絕又說出一番話來，見羅冬兒不作聲了，不由哈哈大笑。

他轉看了一眼天邊彤紅的火燒雲，忽地想到暮將至不由笑聲一斂，臉又轉沉重：“奇怪，還是沒有回來，它這一趟傳遞的是蕭後的軍令，若是出了岔子，只怕要誤大事。不行，我得去見見皇后娘娘稟報一聲，萬不得已時，我便率一支人馬南下接應接應纔好。”

想到這兒，耶律休哥急急束起衫，撮脣打了一個唿哨，草地上卸了馬鞍正悠閒吃草額羣馬中立時奔出一匹棗紅馬來，向他狂奔過來，馬鬃迎風，如同火苗。

耶律休哥掌一按，便躍上了溜溜的馬背，他扭過頭去，灼灼的目毫不掩飾對羅冬兒的意：“姑娘，你一弱質流，還是安心隨我們往契丹去吧。到了那兒，你就會發現，我們契丹男兒，也多得是大義凜然的英雄漢子。只不過，你漢人維護的是漢人的義，我們契丹男兒維護的是契丹人的義。你會發現，我們契丹子，一樣是賢妻良母。你們眼中的草原狼，其實一樣有有義、有有。我希，你會喜歡上這個地方，喜歡了這個地方的人，永遠留在這兒！”

耶律休哥說完，一拍馬，便向皇后中的中軍大帳飛馳而去。

夜深了，皓月當空，昭得大地一片清亮。

唐焰焰在寬敞的馬車裡鋪好的被褥，剛想扭掩好窗簾，寬解帶，忽地狗兒從窗口探出了腦袋。

“小焱，這麼晚了不睡覺，還要來找姐姐玩麼？”

“噓……”狗兒出食指豎面脣上，鬼鬼祟祟地四下一看，招手道：“焰姐姐，快跟我來。”

“什麼事呀，你這小東西倒神的很，姐姐都困了。”、

“姐姐快來看，一會兒就行。”

唐焰焰莫名其妙，悄悄地溜下了車，狗兒立即拉住的手，興高采烈地道：“焰焰姐噤聲，可別出了靜，走，小焱帶你去看好玩的事。”

狗兒不由分說，拉起唐焰焰就走，唐焰焰大是好奇，忙放輕了腳

步，隨著跑過一段草原，拐進了湖邊林中。

“姐姐輕一些，小聲，小聲。”

“到底什麼事呀？”

“你看看就知道了，來。”狗兒得意洋洋，像是有什麼好東西賣弄似的，拉著的手七拐八拐地繞進林去，小聲道：“快看快看，小聲一點。”

唐焰焰按下眼前一樹枝，探頭往前一看，只見前方樹上掛著一盞燈籠，楊浩站在那兒，邊放了一隻木桶，他哼著歌兒，正拿著瓢舀著水沖洗子，然後用一塊瓜囊子洗著子！

老天啊，他竟是一不掛的。老天啊，他……他轉過來啦……唐焰焰在心底慘呼一聲：“老天啊，本姑娘的一世英名啊……全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