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贏了。

葉公子玩鳥還真是有一手，兩天的功夫就捉回一頭鷹來，一頭真正的草原雄鷹，而且還是一頭小鷹，這可不是穆羽玩的夜貓子，把個穆羽喜歡的連蹦帶跳，本來視若寇仇的葉公子在他眼中立刻被如神人一般，被他拜做了訓鷹的師傅。

穆羽因爲這一賭，稀裡糊塗的就了楊浩的人。不過楊浩錢，遷民事了往何去如今還是一個未知數，再說他的年紀實在太小了，要到衙門裡做事怎麼也得再大兩歲，所以目前還不能隨行側。

在穆家又住了兩天，到了第三天頭上，折大將軍派來迎接欽差和移民的人便到了，來人是折大將軍帳下都虞候馬宗強，陪他前來的是本地馬都指揮使赤忠。

馬宗強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西北，十三四隨就提刀上陣殺敵的戰士比比皆是，但是二十多歲就至都虞候的實不多見，此人當是折勳心腹無疑。赤忠是本地軍都指揮使，四十多歲，深眼鷹鼻，有些胡人統，舉手投足間鐵甲鏗鏘，極有武人之風。

楊浩借了穆家的客廳與兩位將軍相見，待熱茶奉上，馬宗強便滿面春風的道：“楊欽差，自知欽差攜北漢百姓到了府州，節度使大人歡喜不，本親來相迎，奈何公務繁忙不得，因此特命末將代他前來?，恭迎欽差與衆百姓趕往府州。爲示隆重，赤軍主會親自率兵護送你們前往。”

赤忠雙拳一抱，大聲道：“本能爲欽差天使前驅，榮幸之至。”

楊浩忙道：“軍主客氣了，如今軍民已安然帶至府州境，我這欽命的遷民差使也就了了，楊浩職卑位低，不敢當兩位大人這般禮遇。楊浩既到了此，諸事自應聽從節度使大人安排。不過......我心中尚有些疑問，馬將軍，不知節度使大人準備如何安置這數萬百姓啊？楊浩理應去府谷見過節度使大人，可這數萬百姓一路跋涉，興師衆的，節度使大人恤百姓，若已有了安置的去，還是應該直接把他們送往安置之地爲妥。”

馬宗強笑道：“這個麼，楊欽差不必擔心，節度使大人已經爲這數萬百姓選好了一地方。那裡山清水秀，沃野千里，可耕可牧，這數萬百姓是絕對住的下的，也不用擔心今後的生計。李玉昌員外如今已先行趕去爲百姓們建築房舍，所需的米糧、耕牛、鏵犁等，在朝廷撥付之前，節度使大人也會從地方調撥借支，務必要百姓們先安頓下來......”

楊浩大喜，把這些人帶出來，他這欽差使命也就結束了。生下來如何安置，那是朝廷上的事，他本不必心，可是這麼多日子朝夕相、生死與共，彼此便有了，每次到林中探那些百姓，所到的歡迎和擁戴，他能深深地覺到百姓們對他的依賴和對安寧生活的，那種責任便也揮之不去了。

與兩位將軍議論一番，稍作歇息，楊浩便與穆柯寨衆人告別，率衆百姓趕往府谷。數萬百姓行起來總是遲緩的，不過再慢也有路走到盡頭的時候，幾天路趕下來，明日便到了府谷了，楊浩興不已，在帳中輾轉反側良久不能睡，乾脆披起出了營帳。

這裡是一片草原，外圍是赤忠的人馬護衛，中間便是百姓們歇息的地方。百姓們都住進了行軍帳篷，一頂頂帳篷此時燈火全無，只有四下裡兵士們點起的一堆堆篝火，猶如天上的星星，羅列於外。

楊浩走到青青草坡高，在草地上坐下來，靜駭的星夜空下，遙府谷方向，他的心神一時有些飄忽。幾番死裡逃生，如今就要卸重任，他一輕鬆，可是卻也有些空虛茫然。一個男人，總要有些責任、有些事承擔著，纔有生活的力和意義。

不過，此間責任已了，真的是一輕鬆了麼？霸州。霸州......，楊浩不住扭頭回，在霸州，有他最艱難的歲月，也有他最甜的記憶，如今那一切都如鏡花水月，再回首時，他已孑然一......

“霸州啊，丁承業！”想到痛，楊浩雙拳一。

“楊浩！”後突地傳來一聲呼喚，楊浩子一震，握的雙拳慢慢鬆開了，他扭頭過去，就見唐焰焰正在坡下站著。肩上繫了一件輕的披風，披風隨著風抖著，的長髮攏著的面龐，臉上一雙炯炯生輝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

“唐姑娘，你還沒睡？”

唐焰焰一笑，雙手攏披風，百度步步生蓮吧便在滿天星下一步步走過來。那步子邁得又清又，就像一隻漫步草間的貓兒。楊浩還是頭一回看走路出這麼人的味道。自那晚之後，這還是兩人頭一回在晚上見面。

“你也不是？”唐焰焰大大方方地在他的邊坐了下來，側過臉來看他，或許是離家門近了，的膽氣壯了起來，神恬靜。

楊浩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那晚的尷尬，他安詳地一笑，說道：“這一路，時與天地鬥，時而於如狼似虎的敵人鬥，幾番死裡逃生，眼看著就要完使命了，心裡反而有些茫然和空虛，竟是睡不著覺了。”

唐焰焰莞爾一笑道：“真不明白你們男人的心思，有什麼好茫然的呢，了這件差使，一輕鬆，應該高興纔是啊、這番事了，你這個督監，又該升了吧？”

“或許是吧。”，楊浩著遠方67悵然一笑：“羅克敵死了，劉海波死了，赫龍城死了，還有許多將士、許多百姓，我現在還活著，只覺得……我活著都是虧欠了他們，升麼……我沒有高興的意思，反而滿是不安。”

“你呀，不要這麼苦了自己好不好？”唐焰焰地握住他的手，溫地道。

的小手清清涼涼，好像剛剛沐浴過，順膩：“你不虧欠別人什麼，需要你做的，你已經做了，而且做得很好。你不知道百姓們如今對你是如何的信賴與擁戴。要讓這來自千家萬戶，來自不同州縣的百姓都心悅誠服地去敬重一個人有多難，你知道麼？你做到了，你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英雄，不一定要揮刀劍、砍人頭，你所付出的，不比那些死去的將士們。”

楊浩有些意外地看著，沒想到從這位一向給他的覺只有刁蠻任的丫頭居然也有似水。溫可人的一面。唐焰焰被他一看，忽地省起自己還抓著人家的手，臉上不由一熱，忙回手，忸怩地道：“其實……人家也不是那麼刁蠻啦。只不過……家裡哥哥弟弟、堂兄堂弟的一堆人，偏無一個姊妹，人家跟他們混在一塊兒，大聲說話慣了，你不大聲說話，他們就不怕你的。”

楊浩忍不住“噗嗤”一笑，唐焰焰急道：“我說的是真的……”

“我當然相信。”楊浩微笑著看著那張麗的臉龐，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普濟寺裡所見的驚豔“素約的小蠻腰，翹盈的臂兒，就像一枚剛剛著紅的桃兒。這一張臉，那一張臉，替出現在腦海中，都是令人流連忘返的景緻。一個刁蠻子，突然溫如水，就像一個冷麗人突然嫵一笑，很有視覺衝擊的效果，讓人一陣心猿意馬。

唐焰焰被他灼灼的目看的心慌意，?下意識地了子，低聲問道：“怎麼了？”

楊浩心頭突地浮現出另一個清麗的影，猶如一瓣傾向沁人的梔子花，清醒了他的神志，他搖搖頭，眸中忽然熾燃的火焰黯淡了下去：“沒甚麼，姑娘早些回去睡吧。我坐一坐，便也回去歇了。”

他轉過頭，擡臉看著滿天星辰?。唐焰焰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也隨著仰起頭來，可是眼的是每天璀璨的星，盤旋在心頭的，縈繞在心頭的，卻始終是他的影。家裡兄弟衆多，已不是頭一回跟男人考得這麼近，爲什麼這一次這麼張，心跳得這麼快，臉這麼燙？

好像喝了一壺醉酒，暈暈陶陶半晌，忍不住拐了拐楊浩的肩膀，低聲問道：“此間事了，你可會留在這裡？”

楊浩醒過神來,遲疑道：“恐怕……這是是由不得我做主的。”

唐焰焰笑道：“人家是問你的意思啊，如果你想留在這裡，我可以讓三哥去爲你說項，他於折府大公子素來好，爲你進一言輕而易舉，只是……怕你捨不得中原的花花世界。”

楊浩道：“中原的花花世界？”他心中有所地嘆道：“我以前，聽人說過一句話，那人說，你若心中是天堂，那便置地獄也是天堂。你若心中是地獄，那便置天堂也是地獄。沒有了親人、朋友，沒有了想要朝夕相伴的那個人，縱是去了中原繁華之地又能如何？”

唐焰焰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終於聽到楊浩的親口表白了。小姑娘滿心歡喜，忸怩半晌，才低下頭去，輕輕地道：“你……你心中有我……我很開心的……”

“嗯？”楊浩顯示一怔，隨即便恍然大悟。以爲……自己說的那個想要朝夕相伴的人是……怎麼會弄出這樣的誤會來？冬兒剛剛去世不久，倩影依稀還在眼前，楊浩心傷未愈，雖說眼前這位姑娘頗爲令人心，他也很是喜歡他直爽的子，可是真的不曾思索過一步的發展。

此時見人家姑娘誤會了他的意思，而且表白了自己的意，楊浩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在這姑娘心中，大概得一有郎，那便萬事俱足了。可他已經是過了做夢的年齡了，?豈能只念不計其他？

此番奪節，那是大逆不道，朝中必有史彈劾。但是功地把數萬百姓帶出北漢，在保全家令名的同時，嚴重削弱了北漢的實力，對大宋來說又如拓土之功。這一功一過，到底是賞是罰，全在家一念之間。如今起落尚不自知，他怎能去考慮家室？

霸州他是一定要回去了結那段恩怨的，沒有丁承業的罪證，經是很難辦，如果用私人力量，後果很難預料。再者，唐焰焰可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家財雄勢大，未必便把他一個八品兒看進眼裡，能同意把唐家大小姐嫁給他麼？唐家是依附於折家的，如果娶了唐家大小姐，那就意味著自己站到了折家的一邊。他可不記得宋代歷史上有哪個藩鎮能與趙家抗衡到底的，最後還不夠被收拾了個乾淨。就此坐上一條快沉的船，值得嗎？

有了這種種顧慮，楊浩忙撇清道：“唐姑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楊浩如今還沒有家立業的打算。”

唐焰焰更是，的下都快抵到前了，以袖遮臉，答答地道：“人家...人家又不是要你馬上娶我...”

壞了，這事越來越嚴重了，楊浩臉有點發白，結結地道：“姑娘......你......我.....我是說，我現在一負累，如今前程未定，不想涉及兒私。”

“什麼？”唐焰焰霍地擡頭，臉也有些發白：“你……你甚麼意思？你若對我……對我沒意，那……那你在逐浪川斷橋時，爲何……爲何對我那樣表白？”

楊浩愕然道：“逐浪川上？我在逐浪川上幾時對你做過表白？”

唐焰焰大怒，跳起來道：“你要耍賴不？當時你指指我，又指指心，指指天，指指地……”唐焰焰振振有詞地解說一遍，直把楊浩聽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打啞謎居然打出這麼一個大烏龍來，楊浩惶恐不安，連忙站起，把自己的本意解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