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可兒和諶沫兒被關在臨近山腳的一座窯裡，因爲二人一武藝，宋兵將他們綁在了室中一立柱上，沒有燈火，窯裡一片漆黑，氣也重。

諶沫兒有些擔心地道：“小野可兒，他們會怎麼置咱們。我看那個楊欽差瞇瞇的，他……他會不會真的想要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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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可兒安道：“諶沫兒，你不要害怕，我是野離氏的族長，除非他們把咱們野離氏徹底剿滅，否則是不敢把咱們怎麼樣的。我們黨項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爲了恩仇不惜一切，沒有人敢隨意跟咱們爲敵。”

二人正說著，突聽外面傳出異響，好像重墜地的聲音，然後房門外的火把一滅，“吱呀”一聲房門就打開了，二人立即閉了，警惕地向門口去。

門口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影，披了一肩月，看不清他的五。他慢慢走了進來，在二人前站定，小野可兒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說了一句黨項語。黨項人有自己的母語的，但是漢語早已了他們族中最爲通用的語言，實際上許多普通的黨項羌人連自己的母語都不會說了，而小野可兒爲族長之子，卻是學習過這種遠不及漢語富，而且晦難懂的語言的。

他怔了一怔，忙也用黨項族回答了一句。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斷地對答著，語速越來越快。一旁湛

沫兒只能聽懂一些零碎的語句，強捺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野可兒，他是誰，是咱們黨項羌人

嗎？”

那人用低沉的聲音笑了笑，從懷中掏出火摺子“嚓嚓”地打了下，火星一迸，手中提著一支火把騰地

一下燃燒起來。

火驟起，湛沫兒的眼睛下意識地瞇了一下，再張開時，瞧見木魁的樣，認得他是白天與他們曾大

戰過的敵人，不由錯愕道：“他是漢人？”

一旁小野可兒沉聲道：“他不是漢人，他是我們黨項拓拔氏族人。”

湛沫兒吃驚地道：“拓拔氏？那不是我們的大仇人？”

小野可兒輕輕搖頭，說道：“夏州如今的主人……纔是我們的仇人。而他，是夏州真正的主人，李

岑大人的僕從。我們尋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就在這裡！”

李岑盤膝坐在帳，柱上斜著一枝火把，松脂“噼噼啪啪”地燃燒著，火映著他的臉一明一暗

。他的雙眼微微瞇著，正陷沉思當中，斟酌再三，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到的能將重任相托的唯一人：楊浩。

楊浩此人，在即將踏宋境的時候，依然能冷靜地判斷出死亡陷阱已在前方張開，這就是大智。爲宋人欽使，他的個人前程完全繫於家一，卻能悍然奪節，拋卻個人前程，摔數萬軍民向西，此爲大勇。子午谷單人獨騎兩軍陣前救下小，那是大仁。

逐浪川上毅然斷橋，這是大義。觀起行爲，明磊落，也只有這樣的人，纔會善待自己的族人，把他們視爲自己的子民。

可是……這個爛攤子他會接下來嗎？他不是尋常百姓，他是大宋員，他自有錦繡前程，無緣無故的，他會背上這份責任？

李岑想著，角慢慢出一笑意：“也許，這一切真的是天意。老夫要找一個品行可靠、又有足夠能力來承擔這責任的人來託付，他呢，他的難題，何嘗不是隻有老夫才能爲他解決？他的責任已了，聽了葉之璇的話卻又趕回來，分明是把這數萬百姓的安看了他的責任。而折勳把數萬百姓置於此地，是因爲對大宋朝廷生了戒心。這數萬百姓留住此地，就像砧板的一塊，只能任人宰割。開封與府州之間暗戰一日不止，這數萬百姓就是雙方手上一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折大將軍迫不得已，大宋朝廷鞭長莫及，唯有自己能替他解開這個結而兒，還怕他不肯把自己這個擔子挑起來？”…。

李岑整想著，帳外木恩沉聲道：“主上，楊欽差到了。”

李岑笑容一收，忙到：“快請。”說著就要起。

楊浩已然走了進來。自李岑以下，個個材魁梧高大，所以這帳篷建的也比其他人家的帳篷高大許多，楊浩連腰都不用彎就走了進來。一見李岑正要起，楊浩連忙搶前兩步說道：”木老不必起，請坐下。木老還不休息，不知道找我來，有什麼話要說？“

李岑看著他，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楊浩眉頭一挑，詫然道：“木老，你這是怎麼了？”

李岑輕嘆道：“楊欽差小小年紀，就做了欽差天使，是有大本事的人。又生的如此儀表堂堂，老夫看了，不由想起我那孩兒……”

楊浩道：“哦，楊某還不曾聽木老提到過令公子，不知令公子現在何，待擇善地定居下來，木老可以傳個訊兒過去讓他趕來與你相會，父子團聚長相廝守。”

李岑微微擡起頭，看著帳篷一角，悠悠的嘆了口氣，說道：“要他來見我，恐怕是不容易了，也許很快……我就要去見他了。”

楊浩容道：“木老……準備離開這兒了？”

李岑微微搖頭道“老夫不是要離開這兒，而是宿疾日重，恐將不久於人世，那時……呵呵，老夫就能去見妻兒了。”

楊浩一愣，這才曉得他妻兒已死。李岑自顧又道：“如果他還活著，如今年紀也該與你相仿了……。楊欽使，你一直很好奇我的份，今日請你來，老夫不妨告訴你知道，老夫的確不是普通的農人，也不是北漢的百姓。”

楊浩雙眉微微一挑，並不話，只是聽他說下去，李岑道：“老夫本是西域一個氏族的主，那時……四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那時還是石敬瑭爲帝的時代，老夫當時還是一個年，按照族中的習俗，被送去另一個強大的氏族做人質。後來，我的父親病故，叔父篡奪了大權，我這主便落得了個有家難回的境地。”

楊浩輕輕“啊”了一聲，李岑吁嘆幾聲，又道：“從此，我就帶著隨從在異族的草原上流浪，還娶了妻、生了子。

那時，我的隨從也大多娶妻生子，再加上收留了一些草原上流浪的人家，漸漸了一個小部落。可是我的叔父擔心我會回去奪他的權，一直在派人追殺我。有一次他的人找到了我的下落，趁夜對我的部落發突襲，隨從們拼死搏殺，把我救了出來。可是我的妻兒卻雙雙慘死，那時……他才五歲。”

楊浩安道：“木老，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舊是了。幾十年來，天下變化如滄海桑田，轉眼煙。無數豪傑，都已爲風中舊事。你就不要在傷心了。”

李岑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氤氳的霧氣已經消失，重又變得明亮起來：“是啊，滄海桑田，轉眼煙。這麼多年來，老夫已經忘卻了故土。昔日的雄心，也已經消磨殆盡。妻子之仇，如今提起來也已沒了那痛恨，老夫的心……早就死了。

可是，老夫還有一樁心願未了，老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追隨多年的這些部下。他們忠心耿耿，這麼多年隨著老夫流浪於草原，不曾有過毫背叛的念頭。老夫……有愧於他們啊，若不給他們安頓一個妥善的去，老夫……實是死不瞑目。楊欽差，老夫找你來，是想……把他們託付給你，只有楊欽差的爲人，老夫才放心得下。”

楊浩一聽竟是此事，忙欣然道：“木老，我看你子健壯，再活個三五十年也輕而易舉，千萬不要說這種喪氣的話。至於追隨你的這些人，沒有問題，不管你們原來是不是北漢百姓，亦或是西域胡族，如今都是大宋子民，楊浩一定要想辦法妥善安置好你們。”

李岑寥寥幾語，簡略說明了自己份，其中許多地方大打馬虎眼，西域雜胡部族衆多，許多部族的名字甚至不曾留名史籍，楊浩只道他曾經是某個不起眼的小部族族長，如此顛沛流離多年，邊也只剩下木恩等十幾條大漢，所以滿口答應下來。…。

李岑搖頭道：“楊欽使，我的部下，不只邊這幾個人，在吐番人多草原上，還有數千族人掙扎求存。如果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老夫放心託付的人，我怎敢讓他們長途跋涉而來。”

楊浩吃了一驚：“這麼多人？”

李岑道：不錯，你是百姓的父母，也是一個真正民如子的父母。把他們給你，我本無什麼不放心的，可是我的部下舛傲不馴貫了，恐難輕易人驅使。所以，老夫想要楊欽使拜老夫爲義父，你我有了父子之名，他們纔會把你視爲主人，楊欽使，你可答應麼？”

李岑說完，雙目灼灼，的看著楊浩。

五代十國時期，收義子是極廣泛的一種社會風氣，就連後唐明宗李嗣源、後唐末帝李從珂，後周世宗柴榮，蜀帝王建、荊帝高季興、南唐帝李煜，北漢帝劉繼恩北漢帝劉繼元這些帝王都是先帝的義子出。

皇家尚且如此，民間風起如何強烈可想而知，楊浩是繼承了丁浩記憶的，對於這多有些耳聞，所以對李岑的這種提議並不奇怪，不過……主導他的畢竟不是他本來的意識，無緣無故認個乾爹回來，這覺可不舒服，楊浩不有些猶豫。

李岑不聲道：“他們俱有一技藝，只要你答應了，今後你就是他們的主人，你之馬鞭所向，縱是刀山火海、千軍萬馬，他們也會領命赴死。這樣忠心耿耿的部下，你再尋不到了。”

楊浩苦笑道：“木老，如果是在草原上，能擁有這樣一個部落，能擁有這樣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我想任何人都會垂涎三尺。不過……這可是大宋，誰能容我擁有這樣一支力量？你要我如何安置他們。”

李岑輕笑道：“楊欽差，你只是不想無端擔上一份責任而已。以你的聰明才智，只要你肯，何愁不能妥善安置他們？你說不能安置我那幾

千族人，你可有辦法安置這數萬被你親手來的百姓？”

李岑微微一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錯，折大將軍是絕不會另擇一地安置這些百姓的，而大宋朝廷，也不可能在此時爲了他們與府州翻臉。赤忠將軍不會帶著他的軍卒一直守在這裡，到那時，這數萬百姓，就只有留在這任人魚，他們是楊大人親手來的，視你如再生父母，你……忍心看著他們飽摧殘？只要你答應照顧我這數千族人，這僵局，老夫來替你解開，如何？”

楊浩目一閃，徐徐說道：“木老，你那數千族人都是在草原上流浪的牧民，必然於騎擅長馳戰，這數千人裡去掉婦孺，至也有一兩千的兵，如果讓他們依仗地利守護這蘆河嶺，那麼除非夏州，府州正面開戰，傾巢出兵，否則他們足以護得這裡周全了，是麼？”

李岑莞爾一笑：“楊欽使，你的猜測，只是其中一點，老夫心中還有一些，但是老夫只能把它告訴自己的義子，不會告訴你這朝廷欽差。你若認老夫爲義父，老夫自會有更大的好給你。”

楊浩眉頭一挑道：“木老，我想不通，你爲何一定要我認你做義父，爲何一定要我做他們的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