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在場諸人除了楊浩和李繼筠，幾乎人人知道摺子渝的真正份，一聽這話頓時譁然，任卿書臉鐵青，折惟正四兄弟卻氣得臉通紅。摺子渝白得就像新雪初晴，慍怒之下一張俏臉卻是馥馥的。李繼筠見了，奪爲己有之念更甚，放肆貪婪的目在摺子渝上打著轉，充滿赤的侵略，彷彿已是自己的囊中之。

“以武降之，再奪其妾，讓他這一遭灰頭土臉、名譽掃地，一個沒有威的兒，如何牧守一方？”

他本不覺得夾在麟州和府州之間的蘆嶺州那塊“肋”會有什麼利用價值，也沒想過要招攬楊浩爲己所用，他如此狂妄作態，扮一個有勇無謀的狂野武夫，就是要把來府谷乞援的蘆嶺知府在府谷主人的眼皮子底下折辱一番，把他灰溜溜的趕出西北去。

趕走了楊浩又能如何？數百年來，西北各路梟雄打打殺殺、你爭我奪，向來是強者稱王。那中原天子不過是在事後送來一個便宜兒以正其名，彷彿自己對這裡擁有著絕對的統治權似的，其實不過是個名兒罷了。趕走了楊浩，諒那開封府的趙家也無可奈何，他會爲了一塊不值一文的死地，爲了一個窩囊廢兒怪罪夏州麼，把這楊浩趕走，讓天下人都看個清楚：西北這塊地盤，到底誰說了算。這就是李繼筠打的主意。

如果眼前這是楊浩的正妻，那李繼筠縱然狂妄，也不會說出以爲彩頭的話來，可楊浩介紹的含糊不清，李繼筠便誤會這貌是他的侍妾0

若是夫人，不會不明確表明份，而且據他所知，這楊浩還未婚。若不是夫人，即便是已經下了聘禮，即將迎娶過門的正妻按道理也不應該現在就以主人的份替他迎客，所以李繼筠這樣猜想也合乎常理。

既然是妾，那便贏過來又有何妨，何況自己還拿出了心的汗寶馬做賭注，若不是有著必勝的把握，這彩頭上還是自己吃了虧了。

李繼筠有此想法不足爲奇，西北地區如今行的仍是唐律：“妾乃賤流”、“妾通買賣”、“以妾及客爲妻，徒一年半，遠徙。”妾是低賤的，而且是永遠不能扶正的，以妾爲妻者，判離之後還得服勞役。

拿妾當賭資的“一擲賭卻如花妾”，拿妾易換取寶馬的風流韻事也久已有之，妾與牲畜同價。文人士子還時常以妾相互饋贈以顯友誼，可見在他們眼中這些子們等同何。

如果說劉安殺妻以款待劉備乃是小說家言的話，那唐朝名將張巡殺妾則是吏實了。張巡守睢，糧食吃了就吃戰馬，戰馬殺了就啃樹皮。這些也都吃了就開始吃人，吃人的順序是人、男老者、男孩子。這其中最先吃的就是人，爲了以作則，率先垂範，他先把自己的妾殺了，並且說：“我恨不能割自己的給你們吃，怎會憐惜區區一個人？”

這話中可見的是袍澤深，獨不見對他妾的一憐憫。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即使是小貓小狗相久了也是有的，何況是和自己有如此親關係的人。很難想象張巡是怎麼在兵士們面前一刀宰了他的人，然後得赤條條的丟進大鍋去烹煮食。

這個沒有留下姓名的妾，當時能陪在張巡太守邊，必然是年輕貌極寵的，可是臨危之時，最先了枕邊人口中的食，不知被自己託付終生的男人親手殺了又與衆兵士分食其的時候該作何想，可見當時人低賤的觀念如何深人心。

李繼筠以自己的汗寶馬爲質，押上對方一個侍妾，自覺明磊落，甚至還有些賠了，卻不知楊浩已是怒火中燒。

楊浩無法想像，怎麼在一些人的觀念中，會把奴婢侍妾看得如此低賤，把他們堂而皇之地拿來買賣易，還自認爲是風雅之舉，楊浩臉有些發青，他忍著怒火沉聲喝道：“李大人，以馬易人，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來？”

李繼筠瞟了摺子渝一眼，笑道：“汗馬，胭脂馬，還不都是給人騎的，有甚麼不妥？”

“無恥！”楊浩沉聲一喝，李繼筠也不免變了。

一旁摺子渝聽了李繼筠的話，只氣得軀發抖，楊浩一把握住手，了，示意平靜下來，然後轉對李繼筠正說道：“我不知道在你眼中視人爲何，但是在我心裡，們與男人一般無二，無論份高貴與卑微都不容輕賤。楊浩不會拿一個人來做任何事的賭注，我從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權利！”

楊浩這番話，摺子渝還不覺得甚麼，因爲本就份高貴，也只有今日因爲瞞了份，才被李繼筠視做民間子，拿做了彩頭，二樓圍欄上的許多歌舞聽了楊浩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卻是同，許多子眼圈都紅了。

今日楊浩設的是大宴，包了整個小樊樓，那些侍酒陪客的酒、歌、舞都在樓上房中閒坐，待樓下起了爭執，所有賓客寂然無聲，李繼筠的大嗓門便傳到了樓上，這些子們便都悄悄走出來憑欄而，觀看靜。

如今楊浩這番話說著平淡，聽在們耳中，卻是從不曾聽過的言論。這些歡場中子，從來只見蜂蝶追戲，何曾見過護花使者。楊浩這番話聽在們耳中，竟有振聾發聵之。

李繼筠對楊浩這番話卻是不以爲然，冷笑道：“怎麼，你可是自知必敗，心生膽怯，所以不敢與我賭麼？”

楊浩怒火上衝，大聲道：“你要戰，我便戰，你若贏了，縱取了我頭去，我也沒有毫怨言。但是，我不會與你賭，縱然我有十十的必勝把握，也不會答應這樣荒唐的條件。只要我點一點頭，就已是對的，不管我勝還是我敗！”

“好！”二樓圍欄那些歌舞們不住聲好，紛紛鼓起掌來。摺子渝也不爲之，握楊浩的手，擡頭向他去時，眸波流轉，滿眼：“楊郎並不知我份，卻能如此呵護，他的懷見識，果然沒有我失”。

門口，一高級乞丐打扮的唐三頂門立檻地站在那兒，旁站著一素雅淑打扮的唐焰焰。二人到了有一陣了，只是廳中人人都在看著楊浩與李繼筠的鋒，竟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因爲折惟昌也溜進廳中看熱鬧去了，兄妹二人還不知其中詳，眼見楊浩與摺子渝意綿綿，唐威暗暗驚訝不已：“不對啊，折惟正不是說今日要打一下楊浩的氣焰？怎麼……怎麼折二小姐與楊浩卻是一副兩相悅的模樣？莫非……我在中原暗暗活的消息已經被折府察覺，惟正已對我生了戒心？應該不會……我與惟正、惟信相已久，他們哪有這樣的城府？”

一旁唐焰焰卻只盯著楊浩與摺子渝拉在一起的手兒，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如果能得出刀子來，摺子渝和楊浩的那兩隻手早就被剁下來拿回家去醬了“摟錢耙”。

“難怪他總是避我躲我，原來是搭上了折二小姐。”唐焰焰妒火中燒，形一便要衝上前去。唐威一邊張地揣度著種種可能，一邊還分神注意著小妹的靜，唐焰焰形甫，唐威便一把拉住了，低聲道：“小妹，淑，要淑啊。”

唐焰焰氣得渾發抖，恨聲道：“淑淑，屁的淑，我已經變輸了。”

“如果你就這麼衝上去，那才真的輸了。”唐威一面解勸，一面四下察看，待他發現張非、李澤皓、升典和方圓幾人所坐的一席，便一扯妹妹道：“走，先去坐下，弄清楚狀況再說。”

這時，李繼筠已出了那柄比普通的彎刀寬了一倍、長了一倍的彎刀來，舉刀過頂，氣勢如泰山頂一般，狠狠地視著楊浩。唐焰焰被三哥拉著一路走，一路惡狠狠地道：“劈，劈了他個忘負義的忘八蛋！”

隨即又道：“三哥，那頭大狗熊是什麼來歷，武功厲不厲害？”

摺子渝不知楊浩武功如何，但是估計下來，也是遠遠不及李繼筠的。本想阻止，卻也知道這種場合再要阻攔，楊浩必然下不來臺。與李筠暗裡打過幾回道，知道這人中有細，並不似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狂妄魯。

楊浩是大宋朝廷的員，夏州如今也是向大宋稱臣的，李繼筠雖有挫敗楊浩的心思，卻絕不敢傷害他命。有了這個想法，摺子渝便沒有阻攔，看了楊浩一眼，關切地道：“你小心一些，如果不敵，坦白認輸便是。男兒家的本事，並不在匹夫之勇，切切不可逞強。”

楊浩點點頭，說道：“你放心，我曉得。”他把摺子渝拉到一旁坐下，又向馬宗強拱一拱手，微笑道：“馬兄，請借佩劍一用。”

“呃……楊大人小心。”馬宗強瞥了摺子渝一眼，見沒有什麼示意，便著頭皮解下了自己的佩劍。

楊浩持著連鞘長劍，步回廳中空地前站定。所有的人都屏息向前來，百鳥朝風圖下，左邊是彎刀如月的李繼筠，禿頂金環，兇神惡煞。右邊是一襲長袍，頭戴公子巾，手持連鞘長劍的楊浩，文文靜靜地站在那兒，只看氣勢，李繼筠已勝出一籌。

他彎刀在手，獰笑一聲道：“楊團練使，你我較技，本是切磋武功，然刀劍無眼，某縱有心相讓，恐也會有失手，你可要……”

楊浩淡淡一笑，截斷他道：“馬有失蹄，李衙儘管出手！”

四下裡立時傳出一陣輕笑，二樓的子們笑的更是放肆，李繼筠臉一紅，大吼一聲，刀霍地一閃便迎頭劈了下來。刀如匹練，看這一刀威勢，若是楊浩站著不，這一刀就能把他劈兩段。

相罵無好言，相打無好拳，楊浩知道與夏州這個過節是結定了，乾脆更放肆一些，爭取府州吏士紳更多的好。但他上說的輕鬆，心中卻很張，他練過武，也殺過人，但是戰陣上廝殺，與這樣冷靜的對敵，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場面，一時之間，他還有些不適應。

李繼筠一刀劈下來，楊浩急急後退，拔劍出鞘，劍如閃電，颯然點向李繼筠的刀鋒，劍出鞘，他的人彷彿也一下子出了鞘，鋒芒氣勢，大有不同。

“好啊！好啊！楊大人好功夫！”

“英雄出年！”

“楊大人真厲害，打得他擡不起頭來。”

“楊大人文武雙全，實在了得。”

“楊大人縱橫天下，神功無敵。”

刀霍霍，聲如殷雷，楊浩在閃電般的刀中趨進趨退，避其鋒芒，正覺有些狼狽，忽聽一陣陣喝彩聲起，不由哭笑不得：“這誰啊這是，他都劈了二十多刀了，我才還了一劍，神功無敵？我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哩。”

楊浩個空檔循聲去，卻見正是二樓那些憑欄觀戰的鶯鶯燕燕正在聲爲他吶喊助威。

楊浩方纔那番尊重子，絕不以人作賭注的話，已經令這些子們對他心生好。而且，楊浩雖然不是一個風姿飄逸的男子，長相也是十分耐看的，李繼筠禿頂虯鬚，卻不太符合這些眉們的審觀。姐兒眼中，俊俏的總是要歡迎一些。再者，楊浩是漢人，李繼筠是黨項人，誰遠誰近還用問麼？你要看球，中國隊對韓國隊，你爲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