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只覺得這人是個打造兵的大家，卻還不知後來名震天下的神臂弓、夏人劍這西夏兩大殺，就出自眼前這人之手。其中的神臂弓，就是眼前這人的兒子李宏獻與大宋，從此爲北蠻最爲頭痛的一件大宋利。如今卻因他的意外出現，稍稍改變了歷史，提前出現於蘆嶺州。

一旁，李岑上下打量著李興，神變幻一番，緩緩問道：“李興，你父什麼名字？”

李興曉得這人也是一個大兒，忙畢恭畢敬地答道：“家父李霽……”

李岑神微微一，又道：“那麼，令尊是因爲甚麼事，被李睿剝奪族產、貶爲平民的？”

李興黯然道：“當年，李彝節度使病逝，本該由小人的族兄李岑大人繼位。但……三軍留後李睿卻重金購買了族中掌著兵權的權貴們，自立爲夏州之主，當時我父對他篡而自立之舉就頗爲氣憤。其後，綏州刺史李彝敏大人責其篡立不忠，發兵討伐，兵敗被擒之後他不念兄弟之，竟要誅殺李彝敏大人。我父爲李彝敏大人求，言語間對他多有頂撞，要不是軍中諸將求，我全家……當時就要隨李彝敏大人同去了。”

聽到這裡，李岑的神終於激起來，他慢慢站起子，突然用羌語說了幾句話，李興愕然著他，亦用羌語回答了幾句。

楊浩在一旁捧著腦袋，聽著二人嘰哩咕嚕的對答，一臉茫然：“平常都說普通話的，怎麼認起親來非得說方言呢，害得我是一句都聽不懂……”

若非楊浩斷然對羌人用兵，與羌人名義上的共主夏州李睿沒有合作的可能，李興是不敢對他坦白份，敬獻自己所制的兵的。若非楊浩對羌人公平相待，斷然決了花無月，李興也是不願獻出自己所制的兵的。

如今他將兵獻與楊浩，居然得以與族兄李岑相認，那又是意外之喜了。兩人雖從未謀面，但李興之父是忠於李岑之父李殷的，而且李興落得如此下場，與夏州李睿有不共戴天之仇，更與李岑同仇敵愾。

楊浩在一邊聽了半天的嘰哩咕嚕，便搖一變了李興口中的主，而李興也理所當然地了楊浩的族叔，這宗親認下來，彼此又親熱了幾分。尤其是楊浩告訴他，要爲他向朝廷請一個職，李興更是歡喜。

三人又敘談良久，李興擔心妻兒在家擔心，這才告辭離去。李岑如今公開份是姓木的，卻是不便公開與他攀親，此時也向他說個明白，李興只道族兄瞞份藏匿於此，就是爲了對付夏州李睿，自然連聲答應，絕不泄。

待送了李興出去，李岑便道：“浩兒，想不到我這族弟竟是一位兵大家，這是天也助你呵，如今我們可以築塔爲名採買些鋼鐵由他主持打造兵，至於茶山鐵礦，因在七氏地盤上，卻需與黨項七氏共議之後才能開採了。”

楊浩欣然道：“義父說的是，待李興造出了這神弓來，連著圖樣，我還要呈送開封一份，我大宋得此神兵，便更加了得了。”

李岑微微一怔，略一沉，方徐徐說道：“浩兒思慮欠妥，這弓……暫時還不能讓朝廷知曉。”

楊浩一怔，詫然道：“這卻是爲何？”

李岑道：“因爲奇貨可居。此弓一旦獻上朝廷，朝廷必然擔心此弓會流傳到麟州楊氏、府州折氏之手，必然絕我蘆嶺州使用，至……在我蘆嶺州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這樣的神兵不可不要，那是一件重要的憑仗啊。你莫忘了，李繼筠折辱於你手，憤然返回夏州去了。如今還不知他是不是會來爲難我們，夏州的兵，可比不得你剿滅的那些村寨，合黨項七氏之力，以府州折大將軍之勇，都要在夏州面前甘拜下風，小視不得啊。”

“這個……”楊浩不猶豫起來。

李岑忙又勸道：“再說，如今人人都看得出來，大宋家征討天下，定的是先南後北之策。南方雨水充沛，空氣溼，用箭不多，朝廷一時也不需這件利，而我蘆嶺州則不然。浩兒啊，站在你的角度，狠下心來不分老，大肆屠橫山羌寨，用以殺止殺的手段解決蘆嶺百姓的長期困擾就是大仁；在大宋家眼中，寧可犧牲這數萬百姓，以削弱西北諸藩戰力，從而削弱將來吞併西北的阻力，何嘗不是大仁？家征戰四方，打下偌大的天下，你不要妄想他會心慈面，下不了這個狠心。犧牲這數萬對你恩戴德，崇如父母的百姓，甚至連你這個父母兒也要犧牲，你甘心麼？”

當然不甘心，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楊浩還沒偉大到爲了大宋的趙氏天下，眼都不眨地犧牲自己的地步，同樣不忍心把這些依附於他的百姓推上死路。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此事……容後再議吧。”

李岑展笑道：“這就對了，須知你如今不是孓然一，你的一舉一，一言一行，莫不牽連著數萬條命，凡事三思，謀而後啊。”

楊浩頷首說道：“嗯，此事暫且放下，不過夏州尋得鐵礦，正開採，私鑄兵之事，我卻須得馬上奏與朝廷。”

李岑點點頭，繼而又輕輕搖頭，說道：“說是應該說的，不過朝廷知道了又能如何？如今形，就連折楊兩藩拒不赴京就任，朝廷也只能裝聾作啞。夏州自徵兵馬，自籌糧草，名爲宋臣，實爲夏主，朝廷奈何得了他們嗎？”

楊浩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只看顧好蘆嶺州這一畝三分地，那些事，讓家和趙相公置吧。”

他剛說到這兒，壁宿便晃進了院子，探頭探腦的往屋裡瞧，楊浩揚聲問道：“甚麼事？”

壁宿眉弄眼地答道：“大人，唐姑娘給你送蔘湯來了。”

壁宿話音剛落，唐焰焰便出現在落花繞階的院門口。小院深深，樹蕭索，院門口的人兒戴一頂金錦渾小帽，著一件小袖胡衫、系一條窄藍的湘波兒，腳踏一雙空的錦靴，腰束一隻下綴桃葉形小金飾的蹀躞帶，窄瘦合的著，襯托得穠纖合度，腰如約素，儀姿優雅，堪可畫。

楊浩全未注意眸中那淡淡的傷和與往昔活潑的神迥然不同的的落寞，只一見來，那包裹得極大的腦袋便又覺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