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雙喜

又過了兩日，袁老太君子不適，請了太醫院的王太醫前來診治。

王太醫曾在太醫院任過院判，早已經告老，如今悠閒自在地在自個府裡養著老，除了宮裡頭有什麼僵持不決的疑難雜癥，他給徒子徒孫們出個主意，指點一番，輕易不給人瞧病。

不過，他年輕時和已故的老將軍是摯友，鎮國將軍府袁老太君的名帖，他還是認的。

泰安院的正堂，老太君的五個孫媳婦兒都在。

王太醫細細聽過脈，問道，“老太君除了熱、顴紅、盜汗外，可還有頭暈目眩、五心煩熱，煩躁易思的癥狀？”

袁老太君點了點頭，“從前沒有過，是打西北有了戰事後纔開始的。”

想了想，竟自笑了起來，“不瞞你說，我夜裡常整宿整宿睡不著，原先還想著是因爲牽掛兒孫們，憂思傷神，但這兩日發汗發得厲害，夜間總要起來換一兩次裳。”

宜寧郡主在旁邊張地問道，“太醫，老太君這到底是怎麼了？”

王太醫沉一會，安著說道，“老太君有些虛，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崔翎立在老太君後，心裡覺得很是愧疚。

和別的嫂嫂不一樣，就住在泰安院裡，這幾日藉著看書的緣故，只除了用膳的時候與老太君一道，平時都躲在自己屋裡。

近在咫尺，竟沒有察覺老太君子不適。

扶著老太君的胳膊低聲喚道，“祖母……”

語氣裡頗多心疼與疚。

老太君輕輕拍了拍宜寧郡主的臂膀，又握住崔翎的手，笑著對幾個孫媳婦說道，“沒聽王太醫說這病說大不大嗎？都哭喪著臉做什麼？”

擡頭對著王太醫頷首，“你這老東西說話只說一半，把這幾個孩子都嚇壞了。”

王太醫了鬍鬚，語氣倒是輕鬆起來，“幾位不必如此，年紀大了，有些虛實屬正常，不瞞衆位，老夫也有這方面的困擾，開方調理好生顧著也就罷了。”

他微頓，“不過老太君憂思過慮，積思疾，這癥狀有些重了，恐怕需要調理好一陣子。”

電火石間，崔翎腦海中似有什麼東西飄過。

猛然想到，前世一位重要的客戶患有高，癥狀和老太君的一模一樣，也是熱發汗，心慌失眠，偶有頭暈目眩。

客戶曾說，高這病很常見，也不是什麼要人命的病。

唯獨一點，只要沾上了，這輩子就和藥片離不開了，須要每日吃藥控制，有兩回忙得太過，將這事忘了，立馬就又復發。

崔翎想了想，問道，“我從前認得一位夫人，也和祖母的病狀相同，說這病倒也無什麼大礙，只不過須每日服藥，一旦哪日忘了，就容易再犯了。”

滿面誠摯，“太醫，這可是真的？”

王太醫略一深思，點了點頭，“想來那位夫人病癥已深，那也是有的。不過老太君這是頭一次犯這病，癥狀尚淺，還不好定論，我先開兩劑藥，等用完了，我再過來接著診治。”

他提筆寫下一張藥方，“按著方子每日煎服，早晚各進一次。”

老太君子爽利，又十分信得過王太醫，便也不太將這當一回事。

笑著說道，“好不容易請了王太醫來這一回，不如也給我幾位孫媳婦兒聽個診吧。我看老大媳婦這幾日臉不好，老二媳婦又瘦了，若是有什麼不適，正好也老太醫開個方子調理一下。”

幾個孫媳婦都知道王太醫醫高明爲人又和氣，和袁家關係一直都很好，便也不客氣，一個個地坐下來請他聽診。

宜寧郡主有些肝失疏泄，氣機鬱滯，**梁氏則是積食不化，王太醫開了兩個調理的方子。

廉氏深知老太君心意，曉得祖母其實是想要問一問五弟妹的肚子。

便拉著崔翎坐下，“五弟妹像是瘦了，老太醫看看吧。”

老太君聞言立刻眼眸星，算了下日子，如今離五郎和小五媳婦親已經過了快有兩月，高明的太醫已能診出是否喜脈。

子嗣大事，儘管也曉得希不大，但老人家還是十分張，滿目殷切地著王太醫。

王太醫細細診過，笑著說道，“五子骨不錯，健康得很，老太君不必擔憂。”

這便是沒有懷上的意思了。

說失，多是有一些的。

但老太君也不是那等急功近利的人，曉得子嗣這件事需要慢慢來，是急不得的，是以倒也很快調整了心。

笑著說道，“那便好，我呀，如今什麼都不盼，就盼著闔家平安康健，那纔是福氣！”

這時，蘇子畫徐徐上前，對著王太醫聲說道，“我這幾日上倦怠，吃東西也沒有胃口，恰好老太醫在，也替我診一診吧。”

輕輕將手放在脈枕上，出晶瑩皓腕。

王太醫神肅穆地辨脈，良久終於出笑容來，“恭喜四！恭喜老太君！”

他雙手道揖，“府上又要添丁了！”

老太君剛纔略打擊的心，聽聞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又沸騰起來，“小四媳婦懷上了？”

王太醫笑著說，“是，是喜脈，約莫也才兩月大的胎。”

添丁降喜，對鎮國將軍府袁家來說，實在是一個再好也不過的消息了。

袁家頂門立戶的男人們，除了袁大郎都去了戰場，家中就只剩下婦孺。

就算是早就習慣了離別的將門眷屬，但那顆牽記掛唸的心，卻一點也不會比別人家。

白日裡妯娌們作伴，多也能排遣一下思君之意，但一到晚上，長夜深寂的煎熬，在這越發寒涼的天裡，變得更苦悶綿長。

袁家需要一抹亮，點亮孤寂清冷的寒夜。

蘇子畫也很高興，微紅著臉說道，“我自己也覺著像是，可又不敢確認，正好今兒老太醫在。老太醫醫高明，他說是，便就是了。”

廉氏聞言，忽然也有些扭起來，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我葵水也有兩月未至，只是沒有其他的癥狀，不敢懷疑到這上頭來。”

紅著臉道，“既今兒大家都請老太醫看了，我也就一事不煩勞二主，求老太醫解。”

過不多久，屋子裡又響起了王太醫爽朗的笑聲，“貴府上雙喜臨門，老太君可要給老夫封一個厚厚的紅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