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聯邦杯比賽結束,晏河清也很久都沒有再開直播，因此，星網上已經有一段時間都沒有炸的熱點了。

　這次的演講,可以說是正好撞上了天時地利人和,從發出到在三大星域廣泛傳播只用了幾個小時不到,還在星網上掀起了一陣關于人類文明起源的探討熱。

　各路人馬都對這件事進行了點評,盡管聯邦上層盡量想要控制住輿論的走向，議長在演講中也避重就輕,并沒有過多提及聯邦自的錯誤,但是民眾也不是傻子。這種事只要想想就明白了——如果背后沒有推手的話,那些支持地球文明起源論的學者們，怎麼可能會被打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輿論況還是非常不樂觀。

　聯邦部召開的急會議上,元帥眉頭蹙，用力敲了敲桌面道：“我都說了，不能這麼貿貿然公布！前期一點鋪墊都沒有，太過魯莽才會造現在這樣的狀況。民眾要的是真相嗎？他們只是想要發泄緒！”

　議長一臉疲憊地了太：“現在抱怨也沒用了，元帥閣下，而且我們在此之前已經為此討論過很多遍了，延緩公布也不一定能讓影響變小，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干脆利落一點。還有,別忘了,我們召開這次會議的主題是什麼。”

　元帥瞥了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必須要挽救民眾對聯邦的信任,”他勉強道,“你覺得,接下來相關消息的發言人選誰比較好？”

　這個位置太容易被人集火了,可以說是吃力不討好，但是又必須要慎重選擇，因為發言人在民眾心中的印象也會影響輿論的方向。

　會議室的幾人沉思片刻，不約而同地把目投向了坐在末端的盧笙樂。

　為聯邦高層之一，又是地球文明起源論的忠實支持者，盧笙樂苦笑一聲，主舉手道：“我來擔任這個發言人吧。”

　盧笙樂很早就明白了，為什麼聯邦從前明明反對地球起源論，卻仍然安排了自己擔任高層，卻又不給他任何實權——他的作用，就是聯邦為了在瞞多年的真相暴時，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推出去擋槍的。

　民眾知道盧笙樂一開始就是堅定的地球文明起源論支持者，所以即使他也是高層之一，也會覺得他是“好人”，這樣對于聯邦的憤怒就會轉移到其他固定幾個人的上。

　這一招非常無恥，但是管用。

　程流當初正是看了這一點，所以在不遠萬里來到中央星、見到當初啟蒙自己的老師的弟子時，才會如此失，并直截了當地對盧笙樂說：“你沒有繼承到寧先生的半點骨氣。”

　盧笙樂承認他說的沒錯，自己的確遠不如恩師。

　但是他還是覺得，聯邦這樣的做法沒有錯。

　它誕生于人類最后的希之中，這艘承載著文明火種的諾亞方舟，在過去的幾千年的確走偏了方向。但是無論是他也罷，那些在研究所和人工智能一起徹夜解析的研究員們也罷，甚至是這個會議室坐著的大多數人，盧笙樂都認為，在各自的立場上，他們都在為了讓這艘龐大的...

　;巨重回正軌，付出自己的努力。

　“還有一件事，”元帥又道，他看向議長，“跟那個晏河清的合作，你們聯系他了嗎？”

　議長嘆氣道：“聯系了。他說合作可以，但是必須要我們答應他幾個條件。”

　元帥快速皺了一下眉：“什麼條件？”

　當時喬鏡發過來的原話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們的目的，但是在請我幫忙之前，不如你們先去看看聯邦系統里那十幾條關于救濟金的駁回申請。”

　聯系他的人一臉冷汗地打字：“非常抱歉，但我們其實并不知……”

　“我知道，”喬鏡回復道，“議長士和元帥閣下貴人事忙，怎麼可能注意到一個窮學生的救濟金問題呢。”

　聯絡人：“對不——”

　喬鏡再一次用回復打斷他：“不需要道歉，哪怕這個窮學生是聯邦英雄的兒子，哪怕他的父親被人污蔑是騙子，哪怕他因為這件事在學校飽嘲諷欺凌，并且連飯都快吃不起了。沒關系，我都可以理解的。”

　聯絡人：“……真的非常抱歉，這是我們的失職。”

　“讓那兩位親自來找我，否則免談。”最后，喬鏡態度強地用一句話結束了這次失敗的商談，“還有，請把我上面的這些話轉述給他們，我很想知道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

　元帥越聽臉越沉，他按捺著怒氣，問道：“那你去找他了？”

　議長：“找了。他說不接私下道歉，必須要您親自錄視頻道歉，而且不是對他，是對著他的父親。因為喬先生是您手底下的士兵，而您作為元帥卻……”

　元帥：“卻什麼？”

　“卻，”議長干咳一聲，有些尷尬地避開了與他的對視，“任由自己的士兵在犧牲后被污蔑抹黑，無于衷。”

　元帥猛地一拍桌子。

　一聲巨響，會議室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男人，他的表有些扭曲的猙獰，眉宇沉沉，仿佛在抑著滔天的怒火。

　但元帥卻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攥著雙拳，手背上青筋畢。

　會議室，有人在無聲地嘆息。

　他也是元帥的部下之一，對于當初天夢號的事件，知道的自然比旁人更加清楚。

　元帥之所以會發怒，是因為自尊心挫；到如此指責后卻依舊默不作聲，是因為對犧牲部下的愧疚。

　……在這件事上，元帥和他們，都問心有愧啊。

　“我記得，”不知過去多久，元帥終于聲音嘶啞地再度開口了，“晏河清的直播間，好像很久都沒有再開過了吧？他有沒有說過，自己接下來準備寫什麼？”

　這個議長也不清楚，倒是盧笙樂經常在星網上混，還加了晏河清的討論區。他回答道：“這個奇跡公司的老板在采訪的時候過，晏河清下面要寫一則短篇，名字《念長安》，長安是一座古代都市的名稱。”

　元帥不可置信道：“古代都市？他哪里來的這些詳細資料？”

　盧笙樂也不清楚，他猜測道：“那個地球腦之前就是存放在晏河清家里的，或許...

　是他在我們之前就從里面解析出了一些東西？”

　元帥：“他還只是個學生！哪里來的能力解析這個？”

　這時，坐在他旁邊的研究所所長不得不出聲提醒道：“元帥閣下，別忘了他的母親曾經是我們研究所的天才研究員啊。現在聯邦的中樞系統基本都是由主導開發的，還有學生系統阿萊，也都是提出的設想。”

　“…………”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年輕人的父母都是何等厲害的人。

　這對夫妻對聯邦的貢獻有目共睹，而且一心為民，不求回報。但他們的兒子在他們去世后卻遭了一系不公的對待，最后淪落到靠救濟金生活，甚至最后連救濟金的申請都被人駁回了……

　想到這類，就連元帥也不沉默了。

　最終，他艱道：“好吧，我答應公開道歉。除了這個之外，他還有什麼要求嗎？”

　“還有一個。”

　“……說。”

　元帥已經做好了底線退讓的準備，但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的一個要求：

　“他說，想要匿名出版一本書。”

　喬鏡把那個年輕人寫的書掃描了文檔，儲存在了自己的腦。原版他放在了墓園，因為他覺得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保管它，哪怕是他自己。

　之所以匿名發表，還是由于喬鏡的一點私心。

　他用喬先生兒子的份幫這位英雄洗清了冤屈，也希這個年輕人的愿能被所有人看到。但如果按照本名出版，人們只會認為這本書是他自己的自傳。

　喬鏡不想造這樣的誤會。

　這本書的確寫的很一般，但是喬鏡又在書的最后加上了一個章節。

　這個章節，是關于一個年輕的作者是如何在生活中掙扎著想要上浮，卻最終還是敗給了岸上那些朝他扔石子的人們，帶著憾和不舍沉海底的故事。

　在全書的最后一部分，他寫道：“無論岸上的聲音再大再響亮，他至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有錯，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錯。只是堅持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累了，所以他想要安靜地睡一覺，不被任何聲音打擾，而這本書，就是他在夢中所經歷的故事。”

　“眾生沒有真相，只有好惡。但是：石子也有重量。”

　至于這本書的名字，喬鏡決定將它取名為《夢》。

　當再一次收到聯邦聯絡員的消息后，他把這本書打包發給了他們。至于沒有出版社也沒有書店，要怎麼出版售賣，這些就不是喬鏡該考慮的事了。

　他只希，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靈魂的話……

　那個年輕人，能夠在天堂上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看到自己的夢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