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確認了消息后,也瞞不下了。
楚家連夜調了一百家兵給楚瑜,如今衛府幾乎被楚瑜掌控,哪怕有些侍衛有了異心,有令牌加上楚家的家兵,那些侍衛也做不了什麼。
于是楚瑜先人請了大夫過來給問診,而后將幾位夫人全部到大堂中來。
幾位夫人也知道出了大事,紛紛都謹慎收斂,不敢多說什麼。們被楚瑜請到大堂,打量了一會兒周邊后,三夫人張晗試探著道:“夫人呢?”
楚瑜坐下來,平靜道:“夫人帶著五位小公子去蘭陵看老夫人了。”
聽到這話,幾位夫人臉都變了,姚玨霍然起,怒道:“帶五位小公子離開,怎的都不知會我們這些當母親的一聲?!”
姚玨出姚家,如今姚家貴為皇后,嫡長子為太子,姚家一家份水漲船高,哪怕是庶出之,也比其他人有底氣得多。
楚瑜心里思索著上輩子衛韞最后是提了姚勇的人頭回來,又想到如今衛家必然是遇上了什麼謀詭計,看見姚家人就覺得心里不暢快,冷冷掃了姚玨一眼,平淡出聲道:“帶人出去的,是大夫人,你與其朝我吼,不若去找婆婆吼去?”
姚玨被這麼一說,莫名覺得氣勢弱了幾分,張了張口還想說話,楚瑜驟然提高聲音:“滾出去!”
“楚瑜你……”
姚玨疾步上前去,衛夏衛冬立刻上前,攔住了姚玉。楚瑜繼續道:“鬧,你就繼續鬧,你可知我為什麼送他們走?又可知前線發生了什麼?!你便將時間繼續耽擱下去,到時候誰都跑不掉!”
一聽這話,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素來最有威的五夫人謝玖走上前去,按住姚玨的手,看著楚瑜,認真道:“前線發生了什麼,還請夫人明示。”
“今日清晨,小七從前線發回來的消息,”楚瑜沉著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盯著楚瑜,仔細聽著楚瑜的話,楚瑜打量著眾人的神,緩慢道:“公公與諸位兄長,在白帝谷被困后,全軍覆滅,如今小七以裹尸裝棺,帶著他們在回來的路上……”
話說完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大家都呆呆看著楚瑜,許久后,謝玖最先回過神來,著聲道:“夫人說的兄長,是哪一位?”
說著,似乎也察覺,楚瑜用的是“諸位”,絕不是一位,于是改口道:“是,哪幾位?”
楚瑜嘆息了一聲,慢慢道:“除了小七以外,包括世子在,六位公子連同鎮國公……”
話沒說完,一聲尖從人群中傳來,所有人抬頭看去,卻是六夫人王嵐。
如今剛剛懷上孕,本就在敏之時,聽到這消息,瘋了一般撲向楚瑜,掙扎道:“你胡說!我夫君怎麼可能死!你瞎說!”
聲音又尖又利,侍上前拉住,楚瑜皺起眉頭,給長月一個眼神,長月便抬起手,一個手刀便將王嵐打暈了過去。
王嵐昏死過去后,房間里就留下了三夫人的哭聲,而謝玖和姚玨站在大廳里,全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模樣。
楚瑜看向們,正打算說什麼,就聽見姚玨仿佛是突然驚醒一般道:“我不信,我得回去,我要去找我娘,我……”
說著,急沖沖朝外走去,然而沒走幾步,外面就傳來了喧嘩之聲,楚瑜皺眉抬頭,就看見士兵匆忙,焦急道:“夫人不好了,一群士兵拿著圣旨將府里包圍了,說是七公子回來之前,誰都不能離開!”
前線的消息應該已經到了宮里,皇帝做這件事也在意料之,不然也不會讓柳雪帶著孩子早早離開。
平靜道:“無妨,讓他們圍去。”
如今還未定罪,便沒有任何人敢闖鎮國侯府來。
扭過頭,繼續吩咐下人,讓他們將蔣純和王嵐放在一起,嚴加看管,讓大夫好生照料著。
王嵐的孩子,得盡量生下來。
只是上輩子……生下來了嗎?
楚瑜不記得,上輩子衛府的夫人們,除了一個殉的蔣純太過轟,其他人似乎都沒有太多的傳聞,大多聽聞都被衛韞代替兄長給了休書,放回家去再嫁了。
楚瑜一面思索著上輩子所有信息,一面有條不紊吩咐著。而姚玨似乎全然不信侍衛的話,吵嚷著要出去。
楚瑜也沒有管,反而將目看向謝玖。
“五夫人有何打算?”
聲音平靜,謝玖是個聰明人,立刻看出了楚瑜的意圖,皺著眉道:“如今衛家顯然是沾了大罪,你還打算留著?”
這話出來,楚瑜便明白謝玖的選擇了,靜靜看了一會兒,卻是問:“你對五公子沒有的嗎?”
謝玖愣了愣,等反應過來時,便沉默了。
好久后,艱難出聲:“可我總得為未來打算,我才二十四歲。”
堅定看向楚瑜,似乎還想說什麼,楚瑜卻點了點頭,全然沒有鄙夷和不耐,淡道:“可。”
說完之后,便轉過去,同下人吩咐著后面白事辦的要點,再沒看謝玖一眼。
面對楚瑜這樣淡然的態度,謝玖一瞬間覺得,自己站在自己,似乎難看極了,狼狽極了。
著拳頭,猛地提聲:“你留下來會后悔的!”
楚瑜頓住步子,轉過頭去,謝玖聲音篤定:“楚瑜,你還小,你不懂一個人過一輩子是多麼可怕的事……”
“我沒有一個人,”楚瑜打斷,聲音沉穩淡然:“我還有衛家陪著。”
“你……”
“你走你的關道,我過的獨木橋,我不勸你,你何必攔我?”
楚瑜皺起眉頭:“謝玖,我以為你是聰明人。”
謝玖被這句話止住聲,楚瑜說的沒錯,只是說,楚瑜的選擇,把其他所有人的,都襯得格外不堪。
謝玖看著遠走,深吸了口氣,還是選擇轉離開。
既然要遠離,自然不能再和謝家有太多的糾葛。衛韞回來時,皇帝自然會解開這守衛制,得早些和衛家離了干系。
謝玖覺得自己想得無比冷靜,覺得自己是一個典型的、冷漠的、聰慧的世家,然而等走到房間里,坐在床榻上,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起夫君的模樣了。
鞋躺到床上,在這無人,將臉埋錦被之中,總算是哭出聲來。
幾個夫人哭的哭,鬧的鬧,楚瑜讓人看著他們,自己就開始籌辦靈堂。
人死了,總是要有歸,更何況衛家。
聽聞上輩子衛家鬧得太過急促,那幾位甚至連靈堂都沒有,就匆匆下葬,連墓碑,都是后來衛韞重新再啟的。
如今在這里,總不能讓衛家像上輩子一樣,英雄一世,卻在最后連靈堂祭拜都無。
上輩子辦過自己母親的白事,也辦過顧楚生母親的白事,這件事上,倒也算練。
門路準備好了要采買的東西,商量好了靈堂的擺設和位置,這時候已經天黑了。
才想起蔣純來,想了想,決定再去看看蔣純。
蔣純下午就醒了,醒過來之后就打算自殺,只是楚瑜早就讓人看著,及時被搶了劍,這才保下一條命來。
自殺未遂后,蔣純便不再說話,也不進食,靠在窗邊,一不,什麼話都不說。
楚瑜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個人,目如死,呆呆看著外面的天空。
旁邊丫鬟見到楚瑜來,想稟報些什麼,楚瑜擺了擺手,他們便識趣走了下去。楚瑜來到蔣純邊,坐下之后,給掖了掖被子。
“天晚寒,好好照顧自己,別著涼。”
蔣純沒有理會,仿佛本沒這個人似的。
楚瑜靠在床的另一邊,看著對面窗戶外的月亮。
“我嫁過來那天,其實都沒看見阿珺長什麼模樣。”
聽到這話,蔣純終于有了作。
慢慢回過頭來,看見楚瑜靠在床的另一邊,神里帶著溫,仿佛是回憶起了什麼:“我就聽見他結結喊我一聲楚姑娘,我心里想,這人怎麼老實這樣,都親了,還我楚姑娘。”
蔣純垂下眼眸,明顯是在聽說話。
楚瑜也沒看他,繼續道:“親當天,他就出征,我想見見他到底長什麼模樣,于是我就追著過去,那天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
“你……”蔣純終于開口:“別太難過。”
“我不難過。”
楚瑜笑了笑:“他不會想看我難過,所以,我也不想令故人傷懷。”
蔣純沒有說話,似乎明白了楚瑜的來意。
“我與你不一樣。”
聲音微弱:“我從出生,到遇見二郎之前,從沒高興過。哪怕嫁給他,我也心懷忐忑,我怕他不喜歡我,更怕他欺辱我。”
“可他沒有。”
蔣純聲音沙啞:“婚那天,我崴了腳,我想著,他必然會生氣我出了丑,所以我撐著,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以為我要一個人,那麼疼的走完所有路,結果他卻發現了。”
“他蹲下來,”蔣純笑起來,眼里全是懷念:“他背著我,走完了整條路。我們進了房,他親自用藥酒給我腳。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這樣好過。”
目落在楚瑜上:“視若珍寶,不過如此。”
楚瑜沒說話,描述得越好,面對現實的殘忍,也就越疼得讓人難以接。
“如果一輩子不曾擁有過,那我也認命了。”蔣純抖著閉上眼睛:“可我曾經遇到過這樣好的人,我又怎麼一個人走得下去。”
“太疼了……”
眼淚落下來:“一個人走那條路,太疼了。”
楚瑜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出手去,一把抱住了蔣純。
抑著眼里的熱淚,拼命看向上方。
“沒事,”沙啞著聲音:“我在,蔣純,這條路,我在,夫人在,還有你的孩子,你不是一個人啊。”
“從你嫁進衛家開始,你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以后誰敢欺負你,我替你打回去。你病了,我照顧你;你無可去,我陪伴你。蔣純,”抱:“人這輩子,不是只有的。”
“你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只能死死抓住二公子的小姑娘了。”
“你有孩子,有衛府,你有家啊。”
聽到這話,蔣純終于再也無法忍耐,那抑的痛苦猛地發而出。
嚎啕出聲。
“可我想他,我想他啊!”
“我知道。”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那些喪盡天良的人活得好好的,可他卻去了呢?他還這麼年輕,我們的孩子才有五歲,怎麼就到他了呢?”
“我知道。”
“為什麼……”蔣純在懷里,哭得聲嘶力竭,一聲一聲質問。
為什麼這蒼天不公至斯。
為什麼這世間薄涼至此。
為何英雄埋骨無人問,偏留鼠狼云錦?
然而這些為什麼,楚瑜無法回答,只能抱住,仍眼淚沾染衫,然后慢慢閉上眼睛,想要用自己的溫,讓蔣純覺得,更溫暖一些。
縱然溫暖如此微弱,卻仍想以為燭,照此世間。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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