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惜命。宋煜嫌他吵鬧,抓住了他的手,“掉不下去。”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牽著手往湖的深走去,在某一個轉角,樂知時停了下來,“我想坐在這裡。”
和許多在凌波門的人一樣,他們就地在棧橋坐了下來。天又沉了些許,暗藍變得更濃,九月的風摻著湖水的潤氣味,地撲在臉上,遙遠的湖對岸亮起了燈,燈火璀璨溫。
樂知時晃了一下,又往宋煜那邊挪了挪,“哥哥,你以前是不是經常來。”
宋煜著遠方,搖了搖頭,“我只在岸上的長椅上坐過,第一次上棧橋來。”
樂知時覺得不可思議,“這裡這麼漂亮,你為什麼不上來?”
就是因為很,才想把第一次的經歷留到你來的時候。
不只是凌波門的棧橋,還有每週五會放映天電影的梅園小場,早春時節櫻花漫爛的櫻頂,映著遠山中燦金銀杏海的老齋舍拱門,到了冬天會被皚皚白雪覆蓋著的行政樓場……
太多地方,宋煜都一個人默默走過,但從不停留,彷彿多停一會兒,下次陪他來看,就不那麼好看了。
哪怕那個時候,他都覺得樂知時不一定會來這所學校。
宋煜沉默了片刻,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的提問,“因為我不想坐在地上,太髒了。”
樂知時覺得很好笑,雖然這符合一個潔癖的畫風,“那你現在不是也坐上來了嗎?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是你在這兒。”宋煜看向他,一本正經道,“我要是不上來,萬一你掉下去我怎麼跟我媽代?”
說得也有道理。
“好吧。”樂知時晃著他的長,正要說話,隔了幾米的地方一個男生直接從棧道跳了下去,濺了樂知時一的水,也嚇了他一跳,他立刻想起來,又被宋煜給拽住。
“很正常。”宋煜還拉著他的手,“你看下面還有不人游泳。”
樂知時這才發現,果然在不遠的湖里有一撮人在游泳,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夏天的時候還有跳東湖的活,各種方式往下跳。”宋煜凝視著湖面,像是在回憶,“有的騎著自行車直接下去,有的會帶一個跳板,還有抱著一起跳。”
在燈火的微裡,樂知時著宋煜的側臉,覺他說話很溫,放空的眼神也是,彷彿這些他都親眼見過,來過這裡很多次,看到各種形形的人。
他好奇宋煜是自己來的,還是和別人一起來的。但樂知時一旦想像那副畫面,想到宋煜獨自一人坐在岸邊長椅的樣子,就覺得很難過。他不太能接宋煜形單影隻的落寞樣子,會替他到難過。
但樂知時彷彿更加無法幻想宋煜和別人一起來,一起坐在那個長椅上,他會替自己到難過。
這樣矛盾的緒像是慢作用的藥,一點點侵蝕著樂知時的心。起初他覺不到,但漸漸的,這些覺越來越強烈,時不時就會發作,讓他沒來由地陷消極的幻想中。
“這裡有時候可以坐船。”宋煜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下次可以運氣。”
“嗯。”樂知時應了一聲,“這裡看夕肯定很好看,是吧。下次我們一起來看夕好嗎?你不忙的時候。”
宋煜點了點頭。
他想到秦彥租房的事,於是隨口說了一句,“我也很喜歡看湖,這里風景真好。”
“我們家雖然很大,但是只能看到小區的綠化,能從臺看到湖應該很棒吧。”
想像一下就覺得很滿意,樂知時四打量,發現在剛剛跳湖的那個棧橋拐角又上來了新的人,也是兩個男生,不過他們靠得比宋煜和他還要近,頭和頭幾乎重疊在一起。
樂知時有些好奇,於是多了一會兒,他驚訝地發現他們是牽著手的,而且是十指相扣。
這讓他心裡湧現出一種道不明的緒,下一秒,在他的視線所及之,右邊的那個男孩子轉過頭,很短促地吻了吻他旁邊的人,很快的,因為這個大膽地舉,他的臉上泛起又可的笑。
天完全地黑下來了,湖面波粼粼,那些的被風吹散,散落在這些閃的碎片裡,溶進湖水中。
“在看什麼?”宋煜下意識往樂知時視線方向去,也發現了那一對,但他沒有多說話。
樂知時把臉轉過來,垂著頭,手掌撐著棧道的石面,不安地晃了晃懸著的,“沒什麼。”
雖然這麼說了,但樂知時依舊不習慣對宋煜藏著掖著。於是過了兩秒,他轉過來對宋煜說,“他們剛剛接吻,我看到了。”
宋煜不像他想像的那麼訝異,一臉平靜地說“是嗎”。樂知時沖他點頭,“他們還牽手了。”
樂知時很遲鈍地發現,他竟然沒有因為兩個男生的接吻聯想到之前初中畢業時不小心被迫看到的那種畫面,相反的是,他覺得這很純潔,尤其是那個主的男孩兒臉上的笑。
多可啊,應該很喜歡他的男朋友吧。
見樂知時不說話,宋煜想著要不要說點別的,但沒想到,樂知時竟然抬頭問他,“哥哥,你會覺得他們接吻很奇怪嗎?”
說話的時候,樂知時撐在棧道的手跟著了,指尖到了宋煜的,有些涼。宋煜看著樂知時,又漫不經心似的撇開了眼,語氣平淡,“有什麼奇怪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他彷彿不是反問,只是簡單的陳述。
“所以你可以接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嗎?”
面對樂知時的提問,宋煜陷一種僵局。他不想給出任何引導,但也不想說出違心的話。
“不到我接不接,這是他們自己的事。”
這樣的話聽起來似乎太冷酷,於是宋煜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是真心喜歡,都沒有錯。”
“對啊。”樂知時輕聲附和,像是在自我說服。
宋煜發覺他的心真的很。哪怕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問著他可以藉機將暗大白於天下的問題,他依舊什麼都沒做,因為他是一個哥哥。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即破的泡沫,樂知時可以肆無忌憚,但他必須小心翼翼,承擔所有後果。
他希自己真的是一塊頑石,沒有知覺,可以頑固下去,不會弱。
風涼下來,樂知時宋煜的手臂,像是企圖從他上獲取一些溫暖,他又聞到宋煜上好聞的味道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想擁抱宋煜,想佔有他一個人,在得知他曾經有過那麼多自己不曾參與的記憶,樂知時會覺得無力。
他像是生了場大病,原以為自己可以不求回報地追逐一個人,但他其實沒那麼偉大。
他需要回報,需要一個完完整整隻屬於自己的宋煜。
這種有些病態的佔有就快把樂知時的心吞噬了。
他無法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於是吸了吸鼻子,換了一個新的。
“哥哥,下次外出作業是什麼時候?”樂知時問。
宋煜說不太清楚,樂知時又問自己是不是可以跟去,宋煜拒絕了,“有點危險。”
樂知時很懂事地妥協了,“那你會給我帶石頭的吧。”
他側過臉看向宋煜,“只給我一個人帶。”
“會給你帶。”宋煜給了他確切的承諾,“但這些石頭也沒有用,你不研究這些,其實對你來說沒什麼意義。”
“那送給別人會更有意義嗎?”
面對樂知時突如其來的發問,宋煜皺了皺眉,“為什麼要這麼說?”
樂知時一時語塞,沒有給他答案。
他忽然很缺乏安全,在各個方面。害怕出現那麼一個讓宋煜更在意的人,然後就沒有他的位置,更害怕宋煜某一天突然就消失,從此再也回不來。
“我就是不想你給其他人,不給可以嗎?”
宋煜敏銳地察覺到樂知時的變化,很快心了,他抬起手,輕輕了樂知時的發頂,“可以的。”
他不想讓樂知時失,“我會盡可能給你找不同的紀念品,可能不是每次都這麼值錢,你別抱太高期待。”
樂知時拿出他送的綠松石,自己低頭凝視著那個散發著瓷的藍切面,“好啊。不管你給我什麼,我都很開心。”
這些跋山涉水的禮,他都會好好保管。
“為什麼?”宋煜忽然想問,於是口而出。
這一次樂知時很坦誠,“因為知道你回來的時候會給我禮,我就會比較容易接你走。”
聽到他的這句話,宋煜才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樂知時聽到飯桌上秦彥說的話了,那個讓他學習攀巖以備不測的玩笑話。他只是裝作沒有聽到,假裝自己在認真吃飯,不想讓他們在飯桌上因他尷尬。
他也忽然發覺,其實很多時候的樂知時並不像他想的那樣遲鈍,那樣好騙。
他早就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哥哥,”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你可以去很遠的地方,或者很危險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喜歡。”
樂知時的手攥得很,他其實不是非要紀念品不可,沒那麼稚,哪怕出現會讓石頭變得更有意義的接收者,也沒關係。
“但你不要忘記,我還在等著你的禮。”
樂知時只是想要宋煜的一個承諾,一個習慣。讓他時時刻刻記得保護自己,有人在等他。
他看向宋煜,湖畔的風吹開他額發,出漂亮的眉眼,他開口,語氣是很罕見的平靜。
“我那時候太小了,沒有挽留的能力,他們一去不回,我也只能被迫接。但現在我長大了,我不想接類似的事了。”
“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樂知時說。
遇到你之前,冰縮寒流;遇到你之後,花柔酒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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