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問秋以前的朋友親戚們都發現他振作起來了。
聽上去有點邪門,原先人間蒸發、不知去向的沈問秋突然冒出來,過年期間四走親戚――
沈問秋主找上門還錢,雖然說是分期還,但是約定好時間和金額。
債主們原本還以為這會變一筆爛帳,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等到沈問秋主上門。起初不太相信,真拿到錢以後――盡管並不多,但好歹是開始還了――才想,大概沈家這個可憐的兒子總算是要翻了。
沈問秋前幾年名聲實在太臭了。
欠錢也就算了,做生意的誰沒遇上過事?可他拿著那麼好的學歷不好好工作,他爸剛死那會兒也不是沒有別人雪中送炭,而他自己呢?竟然自暴自棄,沉迷賭博玩樂,真是太不像話了!
親戚都曉得沈家這個小兒子打小被他爸爸捧在掌心養大,乖巧慣,從雲端落到泥裡,經不起這個打擊,由此一蹶不振。
但旁人就算關系再好,頂多隨手拉他一把,承擔一個人的人生是很沉重的責任,還沒好到那份上。
況且升米恩鬥米仇,不如不惹這個麻煩,於是這些年冷眼旁觀著他沉淪。
曾經在街上偶然見過沈問秋的親戚,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形銷骨瘦、面容枯槁的樣子上,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懷疑他還能再活多久。
聽說他四流浪,聽說他熬夜賭博,聽說聽說,……聽說他好像快死掉了,然後突然不見,又依稀聽說他自殺上新聞。
過年的時候也沒人提起沈問秋。
他去世了,爸爸也不在了,有人想,假如沈問秋真的死了,誰為他辦葬禮呢?誰都不想沾上。
然後現在沈問秋再出現,居然搖一變,瞧著是重新變回人模人樣了啊!看上去很有氣,神奕奕,總算是可以看出來他當初的模樣。
要知道,沈問秋從小就是孩子們裡面長得最伶俐可,討大人們喜歡的男孩子。
於是他跟親戚們又慢慢走上關系。
先前沒人敢理他,倒不是因為破產以後家道中落,誰家沒個落魄的時候,主要還是因為沈問秋迷上了賭博,可以接濟窮親戚,但不可以接濟賭狗。
人人都浪子回頭、改邪歸正的戲碼,如今沈問秋改好了,大家自然也都願意與他來往。
沈問秋不但要償還他自己的債務,他爸也問親戚朋友借了錢,沈問秋不是當事人,並不是十分清楚數目,他挨個詢問過去,有借條的就記下來,承諾將來會還掉。
這並不是他本人的欠債,而是他爸的留問題,即使他不肯還,在法律上也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不過這筆錢,沈問秋就不打算讓陸庸幫他付了,他會自己好好工作用自己的工資慢慢還。索他家破產以後清算資產,他爸的債大部分都清了,欠親戚朋友的錢還好,他覺得慢慢還的,最多花個十幾年,也能還掉。
起碼現在他有了個奔頭。
還有陸庸陪在邊。
別人也都發現,沈問秋走親訪友時,總有個男人跟在他邊,不進門,像是他的司機一樣,會開車接送他,他談事,那個男人就會坐在車裡等在外頭,等到他談完了,再開車接他走。
可對方的通打扮看上去又不像是司機,這兩個人看上去關系很不一般。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即使他們只是站在一起,也有一團甜的氛圍。
但大家就算心知肚明,也沒人直白地詢問。問什麼?徒惹尷尬而已。
即使真的是又怎樣?也沒妨礙別人,像沈問秋這樣條件的人,居然還能找到對他這麼好的對象也是一件奇事。
盡管搞同在老一輩的人看來還是驚世駭俗,但是鑒於沈問秋以前是個無可救藥的賭狗,如此一對比,只是和男人談都顯得純良溫馴,完全可以接了。
又不犯法,是不是?
有那等比較好客的親戚甚至會主邀請陸庸進來坐坐,上門皆是客嘛,就當多認識個朋友也好。
沈問秋便可以順理章地將自家以前的各種關系人脈都介紹給陸庸,陸庸長得不算多英俊,還不大面善,給人的覺十分可靠,再一問,得知他年紀輕輕就創業功,名下好幾家公司,是優秀企業家,還是地區代表。
如此,一切疑就迎刃而解了。
譬如沈問秋還債的錢是哪來的?讓人覺得,他倒是天生富貴的好命,父親死了,馬上接上一個有錢人養他。沒有人認為這是玩玩的,能幫他還那麼多債,怎麼看都是真了。
沈問秋大抵知道會有怎樣的非議,但他不在乎,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能聯系上的所有人脈都介紹給陸庸,為此他可以很不要臉。
甚至沈問秋苦中作樂地想,往好了想,他過得最糟糕的那段日子也不是完全沒有益,起碼增厚了他的臉皮。想要可以幫到陸庸,他就渾充滿了力。
商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沈問秋給陸庸介紹了好幾位做電、電子產品行業的叔叔伯伯。
上次去開會,沈問秋聽到一個消息,接下去國要繼續跟國際看齊,制定更嚴格的製造商回收責任製,讓製造商承擔回收廢舊家電的回收利用,生產者在其商品被最終消費後,繼續承擔有關環境責任。譬如R國,在十五年前就第一個推出了相關法規,理范圍一步步擴大,從最初的產品包裝,擴大到廢電子電產品。電子電的生產者責任製也在相關環境法的基礎上相繼出臺。
去年國還建立了廢舊電子電回收理的專項資金和機構補,不過還是杯水車薪,全國上下總共有十幾家家公司拿到了補,陸庸的公司就是其中一家。
但這個資金撥得很慢,陸庸必然不可能把重心放在這裡,也並不指能靠這個帶來很多利潤,他不著急。
汙染一個人一輩子的飲水量只需要一顆電池,摧毀一個人的一輩子有時候也只需要一件事。但治理汙染卻是一場持久戰,要幾年,甚至幾十年上百年,而在他看來,開公司也是如此。
養好一個人也是。
因為生產商責任製,沈問秋想的是,幫陸庸對接還沒有相關理方案的公司。
這是一個雙贏的事,對方不用自己再投大筆資金和人力在回收技的開發上,專業的事就給專業的人來辦。
而陸庸則有了固定的大客戶,沈問秋就是對陸庸充滿自信,覺得在這方面,陸庸是國業界翹楚,甚至在國際上都不遜,有眼的人一定會選陸庸。
沈問秋鉚足了勁寫策劃案。
倒不能說是一門心思覺得必須做出績來,應當說是終於有了一件他興趣並且很想做的事,一切就像是水到渠一樣自然而然。他沉浸在工作中,完全不覺得累,反而每天都在期待下一天,他可以再多完一點工作,約約好像已經快覺完的時刻即將到來。
這天。
沈問秋又準備去拜訪一個客戶,他打理好自己,正要出門。
陸庸問:“要我陪你去嗎?”沈問秋愣了下,陸庸以前是不問這個的,因為他一定會一起跟去。
沈問秋:“你有事嗎?”
陸庸搖頭:“沒什麼事,但我覺得你最近的狀態很好,一個人出門也沒事。”
聽這話說的,換是別人作陸庸的人,絕對會誤解陸庸的意思。但看陸庸的表,就像是個咬牙狠心答應孩子從今天開始放學自行回家的爸爸,惆悵擔心地說:“我總不能一輩子像是把你鎖在我邊吧?事事都跟在你邊吧?你得有自己的自由和私。”
沈問秋心頭暖融融的,他其實也舍不得陸庸,可是不能辜負陸庸的一片好意。
而且,他也不能永遠做個陸庸無法安心放手的累贅吧?
他是想當配得上陸庸的伴,而不是無用的米蟲。
所以,沈問秋“嗯”了一聲。
陸庸臉不好看。
沈問秋笑了,問:“你什麼表?”
陸庸沒自信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馬上答應,要我哄兩句才答應,要說舍不得我。”
“哦,那我收回。”沈問秋好笑地說,“我先不答應,你哄我兩句。”
陸庸頓時老臉一紅。
最後沈問秋還是一個人去了,陸庸地給他整理了一堆東西,生怕他忘掉什麼,千叮嚀萬囑咐。沈問秋快服了他了:“又不是小學生去春遊,你別給我塞東西了。”
陸庸隻得悻悻作罷,那麼大隻的一個漢子,卻像要留下看家的狗狗一樣,眼著他,憂鬱地說:“小咩,我會想你的。”
沈問秋覺得又可又無語:“說得好像我要去很久一樣,我不是隻去一下午加吃個晚飯嗎?吃完飯我就回來了啊。”
陸庸說:“我們有半年沒有分開好幾個小時了。”
當時沈問秋覺得小題大做,可真的陸庸不在邊,才一個多小時,他就覺得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總覺得自己一手,陸庸就該在他邊。
陸庸已經了他的一種習慣,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種幻覺一直到飯局結束,沈問秋真的快忍不下去,他好想好想回家去找陸庸。
結果客戶提出要再去ktv唱歌。
沈問秋隻得繼續招待,他沒怎麼唱,陸庸已經在催他回家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他對象打電話。
客戶調侃他:“沈經理這麼帥,你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沈問秋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沒有朋友。”
客戶驚訝地問:“你沒有對象嗎?”
該怎麼說呢?沈問秋想,是可以說有對象,可他覺得用這種模糊的詞不對,甚至用有男朋友都不夠準確。
應當說,他有陸庸。
他有世界上最好的陸庸,隻屬於他的陸庸。
等到回過神來時。
沈問秋發現,他持續幾年的水逆好像過去了,最近運氣一點點好起來,也或許並不是轉運了,而是他自己變了。
誰說得清呢?
翻過年,春風和煦的時候,沈問秋的企劃終於有了頭緒,而首都那邊也傳來了消息。
獲獎名單出來了。
陸庸拿到了國家科技進步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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