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桐上了馬車就開始睡, 池京禧坐在對面,給蓋了棉毯之后, 就拿了本書低頭看。
以往在馬車上,看書是他唯一打發時間的方式, 但是這會兒聽著對面人傳來的綿長呼吸聲, 他竟然看不進書的容, 時不時想抬頭看。
聞硯桐也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會顯得恬靜,其他時間雖然也不鬧騰,但是那雙眼睛里總是充滿靈,讓人忍不住揣測腦子里在想什麼。
這個人總是讓人容易產生誤解, 若是不識的人, 都會以為畏畏,膽小怕事,腦子愚鈍,不知上進。但是只有在相過后才會發現,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池京禧輕嘆一口氣, 想起自己以前對的誤解, 還一口一個小瘸子, 便忍不住笑彎了眼睛。
山路不必城中的路平穩,有些地方顛簸, 聞硯桐睡得并不安穩,但是困意使然讓連眼皮子都懶得睜一下。直到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才迷迷糊糊的睜眼看了下。
就見池京禧蹲在榻邊上,湊到面前, 見睜眼了,才帶著笑意問道,“睡醒了?”
聞硯桐下意識從嗓子里應了一聲,想眼睛,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他住,“已經到了嗎?”
池京禧見邊有一縷發,便用手指撥開,說道,“是快到了。”
聞硯桐了下腰,“你在這里干什麼呢?”
池京禧勾著笑,沒再回答,而是起在矮桌上倒了杯溫茶,轉手遞到了聞硯桐手中。
順勢坐起來,捧著溫茶喝了一杯,頓時覺得清醒許多,簾往外一看,之間外面群山連坐,霧靄層層,最東方泛起了朦朧的金。
馬車不一會兒就停了下來,牧楊幾人從車上下來,興的吸了一大口氣。清晨山間的氣息最是清新,令人心舒暢。
聞硯桐用手指梳了梳有些睡的頭發,一抬頭,只覺得霧靄云層就懸在頭頂,手可及。
層層金過白霧來,幾人仿佛真的沐浴在佛之中一樣。轉頭去看池京禧,見他站在高石墩上,風從他的發間穿過,將長發的尾端打起卷,拂過俊俏的面容。
幾人一時間都沒說話,似乎是晨起的疲憊,也似乎是沉溺在這般景之中。
牧楊往前走了一段,回招呼道,“快來啊!”
聞硯桐笑彎了,抬步跟了上去。牧楊是幾人之中最神的,高興的走在前面,后面依次是程昕,傅子獻,聞硯桐,最后才是池京禧。
一直往上走,直到走近了云霧之中,周圍變為一片茫白,聞硯桐見前后景模糊,下意識停了停腳步。
池京禧便從后面走來,“怎麼不走了?”
聞硯桐對他笑道,“我等你呢。”
池京禧便道,“放心走吧,我在后面。”
聞硯桐在這一剎那,會到了有人可依的安全。繼續往前走,再行一段路,視線就豁然開朗,仿佛走出了霧靄一樣。
山頭一大片寬闊之地屹立在云層之上,所以幾人走上山頭的時候,就能看見云層上面的場景。聞硯桐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闊,而后所有景象瞬間收在了眼底。
只見群座的山頭偶有出云層,周圍彌漫的云霧將山間渲染得如仙境一般縹緲,正前方有一片連綿的山頭,山上呈藍黑,既沒有草也沒有樹,禿禿的一片。
但是從東方而來的金灑在上面,這座山就閃閃發,好似一座近在眼前的金山一樣,聞硯桐霎時理解了牧楊口中的祥瑞佛。
金在周遭的云海之中斑斑駁駁,乍一看還真想是從天邊灑下的神圣之。
牧楊高興的左右張,腦子一直轉著,想著夸贊的詞,但是想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想出合適的,便想向旁的程昕求助。
可誰知轉頭一看,就見聞硯桐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好似正在許愿。
牧楊起了壞心眼,上前一把將合十的雙手掰開。
聞硯桐詫異的睜開眼,一見是牧楊,語氣頓時有些兇,“你干什麼?”
牧楊哼聲道,“之前說的時候你不是不屑嗎?不準許愿!”
聞硯桐心想糟糕,自己打自己臉了。但是面上依舊蠻橫,“誰說我在許愿了?!”
牧楊道,“難道不是?你方才合著雙手干什麼?練功?”
聞硯桐道,“那是我在練習吐納,干你屁事!”
牧楊見這樣,當下氣道,“聞硯桐,我發現你越發膽大了,我要找禧哥來教訓你。”
聞硯桐滿不在乎,“你去唄。”
牧楊還記得當初聞硯桐見到池京禧的模樣,以為只有池京禧能治住,于是跑去找池京禧,“禧哥,你快去教訓教訓那個小瘸子,簡直無法無天了!”
池京禧其實一直聽著他們對話,這會兒見牧楊來找自己告狀,第一時間也沒有主持公道,只是道,“別小瘸子。”
牧楊大驚失,上下打量池京禧,驚訝道,“禧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不正常了?”
池京禧眸掠過聞硯桐,也沒有回應牧楊,只是抬手拍了拍牧楊的腦袋,“你過來。”
牧楊當下被分了心思,好奇的湊過去,“怎麼了?”
池京禧帶著他走了兩步,蹲在一石墩前面,指著上面道,“看,這是你當年刻下的。”
牧楊原本已將此事忘的一干二凈,經池京禧提醒才想起來,驚喜道,“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好多年前的事了。”
聞硯桐聽了后也想湊過去看,結果被牧楊故意一屁給開,氣得咬牙。池京禧便讓了個位置沖招手。
聞硯桐歡喜的過去,蹲下來一看,就見石墩上刻著簡易的圖案,坑坑洼洼的,或許是年代久遠,那些線條都變得十分模糊了。
牧楊用手了,拂去了上面的灰塵,指著道,“這是我,這是禧哥,這是仟遠哥。”
乍一看就是三個火柴人,難為牧楊還記得自己畫的是誰。
程昕也笑著走來,“沒想到那麼多年了,這畫竟然還在。”
牧楊道,“是啊,當年畫的時候,我站著就能畫,現在再看只能蹲下來看了。”
聞硯桐連忙起,給程昕讓了位置。畢竟是屬于三個人的往事,也無法到牧楊語氣里的慨,于是走到了傅子獻旁。
傅子獻臉上盡是困倦,盯著面前的金山發愣。
聞硯桐詫異,“怎麼了?你昨夜沒睡好?”
傅子獻聽到的聲音,似被小小驚了一下,然后才側目看來,嗓子有些啞道,“還好。”
“你這也還好?”聞硯桐見他眼睛里都是紅,想也知道他昨夜沒睡好,知道他昨夜是裝睡。
傅子獻輕輕了眼睛,“只是覺得有些累。”
這模樣就跟通宵了似的,聞硯桐覺得這山頭上的風再大一些,約莫就要把傅子獻給吹跑了,于是說道,“反正金也看過了,回馬車再睡會兒吧。”
傅子獻猶豫的看了一眼正高興的牧楊,低聲道,“還是算了,不然會掃了牧楊的興致。”
“你一時半會兒掃不了他的興。”聞硯桐實在是有些心疼他滿眼的紅,也不知道他昨夜經歷了什麼,還是心里的事太多才導致的失眠,只道,“我跟你一起,正巧我也瞌睡呢。”
傅子獻溫笑著看,“沒事,我還能再站一會兒。”
聞硯桐擺擺手,回對池京禧道,“小侯爺,我和傅子獻先回馬車里了。”
池京禧立即側目看來,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將傅子獻看了看,而后道,“什麼事?”
“我們還泛著瞌睡呢,反正佛也看過了,所以想回馬車里睡會兒。”
牧楊撇,“睡睡睡,豬轉世托生的嗎?這麼能睡。”
聞硯桐忍著捶他腦殼的沖,“那你肯定是泥鰍托生的吧,蹦得那麼歡實。”
牧楊氣得兩鼻孔冒氣,正要回話,卻見池京禧站起,走到聞硯桐邊問道,“我也一起吧。”
牧楊立即站起來道,“禧哥你別去,讓他們去睡吧,咱們好不容易來,下次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來了,再在這石墩上刻些東西。”
聞硯桐也贊他們留下點什麼,點頭道,“我和傅子獻下去就行,也不遠,有事讓下人知會一聲就行。”
池京禧定定的看了看,也不好強行黏著,最后只得應了,目送和傅子獻又走近了霧靄之中。
從山頭到停馬車的地方并不遠,走個十來分鐘就到了。
途中聞硯桐與傅子獻聊天,“是不是晚上牧楊鬧你,所以你才沒睡好?”
周圍沒人了,傅子獻才如實道,“他睡覺好似有抱東西的習慣,所以總把我從夢中驚醒,后來他起夜的時候還踩到我手了,我一個晚上沒怎麼睡。”
聞硯桐忍著笑,“你可真慘,今夜還是別睡大通鋪了。”
傅子獻微笑著搖頭,“牧楊是壽星,他開心就好。”
兩人邊走邊聊,快要到時,傅子獻突然神一凝,抬手將聞硯桐攔了下來。
見傅子獻的神有些嚴肅,不由屏了呼吸,低低問,“怎麼了?”
傅子獻靜了片刻,才沉聲道,“風里有腥味。”
聞硯桐心里咯噔一響,下意識朝停放馬車的方向看去,就見那邊呈出一片朦朧的紅,因為離得較遠,看得不是很分明,還以為是一大片盛開的紅花。
傅子獻當機立斷,拉著聞硯桐的胳膊轉,立即往回走。
但是沒走兩步,邊忽而響起破風聲響,疾速而來,傅子獻反應極快,將聞硯桐往旁邊一扯,一支羽箭便著聞硯桐的袍而過,直直的釘在地上。
隨后就有兩人不知從何蹦出來,落在了傅子獻和聞硯桐面前。這兩人渾著黑,面攏銀面,手持長劍,劍刃上還往下滴著。
聞硯桐立即舉起雙手,利索的投降了,“兩位,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