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之楠看到父親發來的相親對象資料時,忍不住在化妝間里笑出聲來。
在旁邊坐著的助理莉莉把腦袋從手機里抬起來,問他怎麼了,紀之楠暗滅手機屏幕,苦笑著搖搖頭。
經紀人周茹剛好推開門進來,皺眉道:“待會兒上臺可別這麼笑。”
紀之楠沒回應,手機往兜里一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周茹小聲問莉莉:“他又怎麼了?”
莉莉茫然道:“不知道啊。”
周茹拿著等下上臺的講稿,想跟紀之楠再對一遍,他搖搖頭表示拒絕,從頭到尾眼睛都沒睜開過。
周茹沒辦法,把講稿丟給莉莉,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出去了。
這祖宗近來不太對勁。雖然從前也是端著點公子哥的矜貴,可在工作上配合度還算高,再加上他是真喜歡演戲,邊人的話總能聽得進去七八分。
然而紀之楠自從上次在某真人秀里不慎落水,醒來復工后整個人就變了,對待工作消極怠慢,面對攝像頭莫名其妙地魂游天外,還經常出這種人渾膈應的笑容。
可又沒法說什麼,就算紀之楠這會兒發瘋說不上臺了,也只能地跟在后面幫他屁,點頭哈腰地給電視臺道歉。
接手紀之楠之前,紀家老爺子就知會過了:“他想玩什麼隨他去,只要不丟我紀家的臉。”
想到這里,周茹便放寬了心。人家紀小爺進娛樂圈本就是玩票的,誰認真誰就輸了。
所幸直播沒有出什麼差錯,紀之楠臺詞本就不多,給最佳新人組合頒了獎之后,便回到嘉賓席,繼續做他的花瓶。
莉莉在后臺刷微博,看看有沒有關于紀之楠的黑料,好及時發現理,這是主申請攬下來的活兒。今天超話里還算風平浪靜,出來的新圖都是前線炮姐們發出來的紅毯照,照片上紀之楠著灰小西裝,面無表地邁著大步往前走,別家明星都想盡辦法在紅毯上多逗留一會兒,只有他不得快些走完趕回家似的。
好不容易刷到一張拍到正臉的照片,前線用來配圖的文字是:“無論何種姿態,你在我眼里都是最。”
莉莉無奈嘆氣,深以為然。只要沒什麼大是大非的人品問題,在娛樂圈里便是即勝利,哪怕紀之楠只是在嘉賓席坐著當背景板,等著攝像機時不時掃拍到,這家電視臺的邀請費也算花得超值了。
晚上離開頒獎現場走的專用通道,紀之楠反倒懶散起來,慢吞吞走到車上,扯開扣得嚴實的襯衫領口,坐下就開始打瞌睡。
“紀老師,回家嗎?”莉莉問。
紀之楠突然睜眼:“家?哪個家?”
莉莉眨眨眼睛,他在外頭還有別的家?
“哦,”紀之楠點了點頭,自問自答,“回家吧。”
油門一踩,呼啦啦開到城郊某別墅區。紀之楠在門口下了車,走進小區晃好幾圈,最后抓住一個開著巡邏車的保安,才找到自己家的大門。
紀之楠方向奇差,一個人走出去必須開著導航,亦步亦趨跟著導航的語音提示走。
不過他很一個人,也很久沒回這個家了。
進門還在玄關,紀之楠就瞧見客廳里亮著燈,他抬腕看時間,已經快11點了,作息健康的老爺子居然還沒睡下。
他把腳又揣回皮鞋里,轉準備走。
“小楠,過來。”低沉的聲音從屋里傳來,紀之楠無奈,又把拖鞋換上,走進客廳。
他在沙發上坐下,另一頭他的父親,紀安東,呷了一口茶,說:“今天發給你的資料,收到了嗎?”
紀之楠右手玩弄左腕袖扣,說:“收到了。”
“對方的條件還滿意嗎?”
這問題像個走流程的場面話,紀之楠偏偏不按格式回答,他角微微勾起:“如果我說不滿意,能給我換一個?”
紀安東似乎沒料到小兒子會是這樣的反應。從前這個兒子就跟他不太對付,不過也僅限于冷淡疏遠,還從未當面頂撞過他。他臉沉下來,卻又有些心虛,斟酌片刻說:“當初你答應過我,讓你進娛樂圈,以后的婚姻大事就由家里做主。”
手上的袖扣被扯了線,紀之楠笑道:“我記得呢,您別張。這就跟賣契似的,您想讓我跟條狗結婚,我也得乖乖按手印……”
紀安東哆嗦:“胡說!”
紀之楠特別乖地噤了聲。
“誰讓你跟狗……那秦家爺在你們這輩里,是數一數二的人才,配你綽綽有余!”
紀之楠連連點頭:“對,您說得對,配我這種不學無的廢,確實暴殄天,不如您把他介紹給二哥?橫豎都姓紀,沒差。”
紀安東瞪大眼睛看他,像在看什麼怪。之前派人做調查的時候,打聽到的信息分明都說紀之楠對秦家大爺頗有好,圈里聚會他向來懶得參加,但只要是秦魏宇在,他必會出席。
為何現在的狀況與他了解到的大相徑庭?
紀安東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
紀之楠覺鬧夠了,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慵懶道:“逗您呢,瞧您嚇得。”他了手里那顆被生生揪下來的扣子,“這麼個青年才俊,我才舍不得讓給哥哥。盡快安排見個面吧,正好我這幾天空閑,沒什麼通告。”
紀安東被他變化莫測的態度弄得一愣一愣的,頭一回覺得這個兒子不是他印象中那個聽話、好拿的柿子了。
過兩天,紀之楠沒有接到父親的相親通知,反而接到二哥紀之樟的電話。
“我剛聽說爸給你定了婚事,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不愿意,我去跟爸說說。”
紀之楠正在后臺化妝,電話開著免提,他明顯覺到化妝師姐姐手上的刷頓了頓,旁邊坐著的莉莉也不安分地倒吸一口氣。
紀之楠不以為然,端詳鏡子里自己的臉,眼前卻浮現出二哥紀之樟那張儒雅的面孔。大哥和二哥都是端正俊朗長相,只有他,面孔五與他們截然不同。
或者他更喜歡鶴立群這個形容詞。
電話那頭的紀之樟遲遲沒聽見回應,問:“喂?小楠你在聽嗎?”
紀之楠回過神來:“在聽在聽,哥你繼續。”
紀之樟:“……”
電話不歡而掛。
莉莉小心翼翼地問:“咱二哥?”
紀之楠斜睨:“怎麼?”
莉莉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想想又忍不住問,“紀老師,您要結婚啦?”
“是啊。”
莉莉掩驚呼:“和誰?”
紀之楠挑眉:“很好奇?”
莉莉拼命點頭。
“到時候就知道了。”
莉莉角瞬間垮下來:“好吧……”
化完妝準備進棚,走到半道上,紀之楠突然轉問:“你覺得什麼樣的人配得上我?”
莉莉大腦飛速運轉:“那……那必須得是人中龍!”
紀之楠聽了果然高興,拍拍的肩膀:“去X記幫我買杯鴛鴦茶,要去冰。”
莉莉疑道:“您不減啦?”
紀之楠像貓一樣瞇起眼睛:“人生苦短,何苦來哉。”
兩天后,周茹在公司會議室抓到躲在角落吃燒烤的紀之楠,才知道莉莉口中的“紀老師最近徹底放飛了”所言非虛。
整個屋子里彌漫著燒烤的油膩味,周茹看著滿桌的竹簽,恨鐵不鋼地叉著腰:“你還要不要這張臉了?明天有個廣告拍攝,長痘可怎麼辦?”
紀之楠吃完最后一羊串,喝口水驚:“后期P掉就好。”
“我的祖宗,那可是個護品廣告!”
“護品?”紀之楠皺了皺眉,“不拍,推掉。”
周茹扶額,經過兩三周的打擊,好像越來越能適應紀之楠這副吊兒郎當不懂事的模樣了。
“是不是快結婚了,所以打算退圈?”
紀之楠想都沒想,道:“不退圈。”
周茹松了口氣,以為按這祖宗最近的尿,說出結婚后要回家相夫教子的話也算不上稀奇。紀之楠雖不太聽話,卻是帶過的藝人中最紅的一個,而且今年才二十一歲,未來還有不潛力可待開發,作為經紀人,要放掉這樣一個可能為下一個頂級流量的男藝人,心里自然不愿意。
“那你和對象商量好了嗎?公開還是不公開?”
紀之楠一愣,眼中有些迷茫。
周茹耐心給他解釋:“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你現在的路線和定位,不公開對你比較有利。不過非要公開也不是不行,你得告訴我對方的資料信息,我讓公關部那邊早做準備……”
“不用了,”紀之楠打斷的話,“不公開。”
周茹見他答得干脆,試探道:“要不要跟你家那位商量下?”
從莉莉口中只得知紀之楠有了結婚對象,卻不清楚對方的別。國同婚姻已經合法多年,邊男男結婚的例子越來越多,這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紀之楠娛樂圈,說不準哪天就要被迫公開,他對象的別乃至份地位,對他們今后的工作部署,包括紀之楠今后的發展路線都有影響,所以提前做好準備很有必要。
“不用,他不得不公開呢。”紀之楠輕松道,態度置事外,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那麼,可以讓我知道他是誰嗎?”
周茹話音未落,紀之楠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他拿起來一看,把屏幕對著周茹擺了擺:“吶,就是他。”說著便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磁而低沉的男聲:“你好,我是秦魏宇。”
紀之楠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可他腦中瞬間一片空白,握著電話的指尖微微抖。這個聲音似乎響在很久以前,又好像上一秒還徘徊在耳畔。
唯獨沒有變的是,心臟在接收到這句話的一剎那,依舊重重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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