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淵說他是好人，縣令就不敢說他是惡人。

所以哪怕明知此事有蹊蹺，他也只能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的樣子，命人將喊不停的王家下人驅逐離開。

衙役把四周聞聲過來看熱鬧的百姓驅散，回頭時卻發現玉青時和宣于淵不知什麼時候就走了。

衙役回想著剛剛那個婆子的話，忍不住小聲說：“大人，我剛剛打聽了一下，王家的一莊子好像的確是起了大火，王……”

“那又如何？”

縣令果斷打斷他的話，咬牙說：“你記住，別說是一個王家，就算是十個百個，惹了不該惹的人，做了不能做的事兒，那就是該死。”

“誰也怨不得。”

他說完心有余悸地朝著宣于淵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飛快地閉了閉眼說：“你帶著人去王家失火的莊子上看看到底是什麼況。”

“還有，你記住，我讓你去探查，并非是讓你去查案抓人，不管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記得管好自己的，千萬別說話，否則……”

“我也不知道，你我誰會有機會為下一個王家。”

衙役被縣令的話嚇得抖了一下，難掩張地說：“大人，您這麼說，難不王家是招惹了什麼了不得的人記恨，才會有此橫禍？”

縣令本不多說。

可他一想到宣于淵腦子就了一鍋漿糊，頓了頓煩躁道：“豈止是了不得？”

“真要給那位惹急了，別說是區區一個王家，就算是這縣衙的大門，他也能給我踏平了……”

縣衙門前的對話無人可知。

玉青時見牽連不到自己的上，懸著的心緩緩放下，帶著宣于淵就開始往回走。

宣于淵在醫館里喝了藥就開始沒什麼神，蹦跶了這麼一會兒，耷眉喪眼的上也叭叭不了，佝僂著腰背了個悶的葫蘆。

玉青時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實在難看，低聲問：“疼得厲害？”

宣于淵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悶悶地說：“喝了藥倒也沒覺著多疼，就是上沒勁兒。”

他傷了一條，本就只剩下一只能蹦。

可現在能蹦的那只都綿綿的，踩的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又飄又浮的讓人渾難。

玉青時四下看了眼，索拽著他到路邊找了塊稍平整些的石頭坐下。

正巧看到道邊有個賣包子的。

想了想，去買了兩個包子，又去茶水攤子端了一碗熱水走過去。

把手里的東西塞到宣于淵手里，看他上眼皮下眼皮正在打架，不住皺眉道：“吃點兒東西歇會兒。”

宣于淵這會兒一點兒胃口也沒有，著兩個包子敷衍似的咬了一口，然后就看到玉青時作勢要走。

他猛地抬頭，眼里充斥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張。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扔在這兒吧？”

“遲遲姑娘，我這回是真的瘸了，而且我……”

“要扔我早把你扔山上了。”

玉青時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說：“用得著等到這時候？”

了王家宅子，玉青時上短暫留存的溫瞬間消失得然無存，又變了一塊又冷又的石頭。

宣于淵有心無力地張了張沒接聲，癟癟小聲哼唧：“反正我都這樣了，你要是狠得下心，我也沒辦法。”

“你自己看著辦。”

牛高馬大的大男人，不久前還在跟自己耍貧欠，這會兒卻又是泥又是草的一狼狽。

手里還抓著個不像樣的樹枝，耷拉著角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看著可憐的，故作冷的眉眼愣是讓人看出了幾分說不出的委屈。

玉青時見狀，冷多年的心不知為何了一下，語調也比先前輕了些。

“你這樣子走不回去，在這兒等著，我去請個車。”

宣于淵低著腦袋輕得不行地嗯了一聲，抓著手里的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劃拉，小聲嘀咕：“那你快些回來。”

“我沒勁兒得厲害，還困。”

“我怕我不小心睡著了。”

他這樣子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的半分囂張，就像是落了水的小狗似的，可憐得不行。

玉青時默了一瞬，點頭說：“行，我很快就回來。”

前腳剛消失在人群里，灰頭土臉的宣于淵跟前就多了個穿著布的人影。

男子看著宣于淵傷了的心驚裂，抖著嗓子小聲說：“主子爺，您這傷耽擱不得，必須盡快請太醫診治。”

“屬下這就即刻著手為您請太醫。”

宣于淵會真的傷，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潛藏在城中的人自宣于淵城起就一直暗中跟在他的后，只是礙于玉青時不敢面。

這會兒終于順著人群湊到了宣于淵跟前，開口時嗓子都在不停地抖。

“主子爺，您……”

“用你教我做事？”

宣于淵低著頭打斷他的話，懶腰似的舒展開臂膀靠在后的樹干上，撣了撣指尖上的泥，漫不經心地說：“去徐安那兒給我尋一瓶斷骨膏送來，然后你們走吧。”

來人沒想到宣于淵會說出這話，當即震得瞳孔都大了一圈。

他戰戰兢兢地看著宣于淵，哆嗦道：“您不回去了？”

宣于淵無賴似的用手抬起傷的往他跟前一擺，皮笑不笑：“路都走不利索，怎麼回？”

他毫無負擔地在地上翻了個，慢悠悠地說：“老爺子要是催，就說我斷了走不道兒。”

“還有，別催，越催越慢。”

宣于淵素來不定，喜怒都在常人的預料之外。

來人急得頭上冒汗卻不敢多，正掙扎不下時，宣于淵眼瞟見有個人影走來，臉上立馬就迸出了怒。

他抓起樹枝朝著眼前的人用力揮去，怒道：“你才是要飯的！”

“我看你全家都是要飯的！”

“給爺滾！”

來人猝不及防被他了一下還懵著，不等回神就看到宣于淵跟前多了一道纖細的影。

玉青時明眸微瞇，眼含冷。

格雖弱，卻從眉眼間出一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勢。

目冰冷地看著眼前男子，嗓音微沉：“你干什麼？”

宣于淵見著像是見了救星，杵著樹枝站起來就說：“他說我是要飯的！”

他怒得真心實意，聽起來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兒。

被打又挨罵的男子頭大如斗地看著眼前對自己面不善的玉青時，心累咬牙。

好端端的，這位爺的戲癮怎麼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