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時來了，沒說完的話就不能再繼續說了。

男子被宣于淵斥作有眼無珠的瞎子，滿臉尷尬地連著說著對不住艱難離去。

剛剛還揮舞著樹枝要跟人拼命的宣于淵見人走了，瞬間又萎了下去。

他煞白著臉挑眼看著玉青時，趴趴地說：“車呢？”

玉青時指了個方向，說：“集市上不讓牛車進，我就讓他在路口等著了。”

“我扶你過去？”

宣于淵殘志堅地搖頭，堅持道：“我自己走。”

路口不遠，宣于淵氣的靠自己走到，艱難的蹦跶上車坐下，抱著就開始昏昏睡。

玉青時怕他睡著了風回去起熱，推了推他的胳膊小聲說：“你撐會兒，回去了再睡。”

宣于淵不滿地拍開玉青時的手，抱抱得更了些。

聲音也低得驚人。

“我腦子暈乎，難。”

“再難也不能這麼睡。”

玉青時發愁的看著閉上眼仿佛什麼也聽不見的他，想了想就說：“對了，你會武？”

先前在王家宅子兵荒馬的，玉青時也沒顧得上問。

可這會兒稍一細想，就可知宣于淵飛上房頂的本事不可能是人人都有的。

宣于淵自知馬腳都到馬上了，聞言倒是也沒心思瞞，點點頭就含糊道：“我十歲就跟著走鏢，怎麼可能不會武？”

“不會武我怎麼當鏢師？”

玉青時不通武學，也不懂宣于淵那一手無痕的輕功意味著什麼。

聽到這解釋也沒生疑。

正絞盡腦地想怎麼讓宣于淵不睡。

宣于淵突然睜開眼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剛才又是買藥又是請車的，哪兒來的銀子？”

玉青時于睡夢中被王家人擄走，想也知道上不可能帶著銀子。

可剛剛出手卻大方得很，怎麼看都是一副不缺銀子的樣兒。

玉青時沒想到他惦記著這個，好笑之余側頭看了眼前頭的車夫，低了聲音說：“人家爹娘子心切，就連裳上都繡滿了翠玉珍珠，我順手摘了幾個。”

趴在床上裝昏迷的時候，怕裳上的翠玉珍珠累贅礙事，索就暗暗把得到的都拽了下來，順手塞進里藏著。

可誰知就是這隨手藏的東西起了大用。

繡在裳上的翠玉，摘下來就看不出原本的來，也不怕會被人察覺。

所以城的第一時間，玉青時就找到一家首飾鋪子把摘來的東西賣了換銀子。

否則宣于淵傷那樣，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宣于淵沒想到玉青時還有這樣的先見之明，微怔之下納罕道：“作還快……”

這話用在此此景下算不得夸獎。

玉青時也沒什麼想附和的誠意。

抓起車上殘留的枯柴掰了掰，淡聲說：“今日之事，我……”

“你知我知，除了你我誰也不知道。”

宣于淵回頭把車上礙事的東西搬到一旁，也不講究直接歪下去躺好，閉著眼漫不經心地說：“回頭老太太若是問起，你隨便找個由頭就是。”

“你說什麼我聽什麼，保證不多。”

他如此識趣，倒是讓玉青時眼中多了些許意外。

掰樹枝的作停頓一瞬，像是閑聊似的說：“你對此像是司空見慣了的，倒也不怕？”

宣于淵聽了譏誚一呵，睜開眼瞥了玉青時一眼，要笑不笑地說：“遲遲姑娘，我是鏢師。”

“你知道走鏢干的都是什麼活兒麼？”

“遇上劫財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來死去的我見得多了，若不是如此，你以為你怎會有機會在河里撈著我？”

他說著像是沒了神，不是很順暢地翻了個，背對著玉青時郁悶道：“再者說，這話應當我問你才是吧？”

“我看你的樣子，倒是比尋常鏢師都狠絕些，一點兒沒瞧出怕。”

玉青時手時的狠辣，面對死局時的狠心。

怎麼都不像是個鄉下小姑娘有的本事。

宣于淵斜著眼等開口，可等了半晌，也不見玉青時言聲。

他像是覺得無趣，打了個哈欠，自顧自懶洋洋地說：“不過想來也是。”

“遇上劫財的當生死不計，遇上劫的，也當如此。”

玉青時聽了說不出什麼滋味地笑了一聲，把手里樹枝扔到一邊，淡淡地說：“可能是吧。”

此生本無意傷人。

可麻煩前仆后繼，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

至于怕……

前后兩半生，還當真沒怕過什麼。

玉青時沒了閑話的興致，宣于淵也被藥勁兒催得不想開口。

一路無話只聽車回響，到了秦家門前，玉青時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卻意外發現秦老太和元寶竟還睡著沒起！

驚慌地撲上去試探二人鼻息，見呼吸沉穩不像是有事兒的樣子，這才猛地松了口氣。

宣于淵見此，歪在門框上說：“昨夜有人駕車來襲，往屋子里放了迷香把你們都迷暈了，這才把你帶走。”

“這應當是迷香的藥效沒過，睡醒了就沒事兒了。”

玉青時聞言面上張緩緩散去，古怪道：“那你怎麼沒事兒？”

宣于淵尷尬地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我耳力好，聽到靜就爬起來了唄。”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里，還湊巧去救你？”

他這幾句話出口，算是將頭先所有可能會引人疑竇的地方全都圓了回來。

玉青時聽完果然沒再起疑心。

繃著的心弦一松，宣于淵上的難勁兒也開始往上翻涌，臉看著比之前更難看不。

玉青時把抓來的藥放好，皺眉道：“你去屋里歇著，一會兒你吃飯。”

宣于淵如蒙大赦地點點頭，杵著樹枝一瘸一拐地進了側屋。

進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不順手的樹枝扔了。

然后又把塞到枕頭底下裝滿了金元寶的荷包抓出來，在床底下挖個小把荷包扔進去埋好。

把最后一捧土蓋上去，宣于淵心滿意足地撐著胳膊爬上床躺好，閉上眼小聲嘟噥：“我先前是裝的，現在可是真的。”

“不把你上的蹊蹺都搞清楚，小爺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