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時拒絕得毫不留。

宣于淵癡纏半晌無果，只能是憋著氣閉上了。

只是這人就算是不出聲，上也不愿閑著。

一道走一道半點不掩飾心中不滿，嘟囔著小聲哼唧。

可聲音太小，哼哼著說的什麼一個字都聽不清。

玉青時被耳邊蚊子似的靜吵得心煩意，言又止地了他一眼沒說話，默不作聲地帶著他去了提及的河岸邊上。

河岸邊依舊沉靜，除了水波漾起的浪聲，耳邊能聞的就只有風吹蘆葦的聲響。

玉青時擰著眉回想片刻，掰了蘆葦桿子朝著一個方位走過去，借著月映在水面折出的微找到一個地方，蹲下開表層的土，試了試說：“就是這兒。”

宣于淵設想過數種荷包可能的下落。

可他哪怕是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竟然會被埋在土里。

他瞪著眼看著玉青時從土里刨出一個灰撲撲的荷包，表變得很復雜。

“為什麼會被埋在這里？”

玉青時頭也不抬地把到是土的荷包遞給他，輕飄飄地說：“因為這不是在你上找到的。”

“元寶傍晚時下河魚把這個撿回了家，我和以為是亡人之意為不詳，天黑時就來河邊把它埋了。”

意味不明地停頓了一下，微笑道：“剛埋下去，就撿到了你。”

若不是這荷包機緣巧合被元寶帶回，玉青時和秦老太也不會大半夜的跑來河邊挖坑。

宣于淵抓著失而復得的荷包，隔著料子挲著里頭的耳環形狀，口吻多了幾分唏噓。

“我還險些以為找不到了。”

“我娘生前死后，就給我留了這麼個東西，你說，我要是真弄丟了，是不是得托夢罵我？”

玉青時聞言難得愣了愣，可開口的話卻如河風一般讓人瞬間清醒。

“放心吧，人死不會托夢的，所以罵不了你。”

宣于淵挑釁似的揚眉，辯駁道：“你怎知不會？”

“因為我娘也死了。”

玉青時百集地頓了頓，自嘲搖頭：“死之前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兒，也有放不下的人。”

“但我從未夢見過。”

“所以說，人死了就什麼也沒了。”

如同一個時時刻刻都冷靜清醒的怪人，仿佛生來就不懂得常人的傷春秋，輕而易舉一句話就能把別人辛苦醞釀出的悲傷打散在空氣里。

宣于淵眼底深轉瞬而逝，轉眼又變了那副沒臉沒皮的德行，張就是奚落。

“遲遲姑娘，人活著總要給自己找點兒虛無縹緲的念想的，哪怕只是個適合做夢的念想。”

“還有就是，你這麼毒，也不怕日后招婆家不喜。”

他說著也不嫌臟，眉眼涌著雀躍小心翼翼地把荷包塞進懷里。

扭頭四下看了眼，神抖擻地說：“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你之前不是還把水桶帶出來了嗎？”

“接下來是要去挑水？”

擔水是個談不上輕松的苦力活兒。

可他此時或是心極好，字字都帶著讓人難以理解的歡快。

就像是擔水仿佛瞬間了一種恩賜的。

玉青時看傻子似的看著他，幽幽嘆氣。

“有機會你還是找個好大夫，好生看看腦子吧。”

宣于淵危險的瞇起眼：“你什麼意思？”

“因為我真的懷疑，你腦子可能真的有問題。”

玉青時真心實意地覺得宣于淵腦子有病，這人行事出人意料，來歷不詳行為詭異。

總而言之，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說不出的怪異。

可就是這麼奇怪的人，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靠近。

玉青時被自己心里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信任嚇了一跳，再看向宣于淵時表就很奇怪。

宣于淵被審視的目看得頭皮發麻，謹慎地杵著拐往后蹦了一步，小聲道：“你盯著我做什麼？”

“你想干嘛？”

玉青時一言難盡地抬起手遮住眉眼，慨道：“我只是覺得，我可能也出了病……”

否則怎會對這樣一個渾是疑點的人起了信任之心？

玉青時沒理會宣于淵像是見了水鬼似的扭曲的臉，一步三嘆地搖著頭往前。

然后，功在回家路上的草叢里拿出了兩只被藏起來的水桶。

還有扁擔。

宣于淵見狀，沒好氣地朝著出魚肚白的天空翻了個白眼。

玉青時裝作不知，拿起水桶指了指回家的方向，說：“你回去。”

“嗯？”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

玉青時天不明起床擔水，這是村里不人都知道的習慣。

自己擔著水桶出現在水井邊上不奇怪，帶著個宣于淵就會顯得畫風很不對勁。

似是看出了宣于淵眼中未宣之于口的忿忿，直接道：“你蹦著也幫不上忙，帶你去作甚？”

簡而言之，瘸了還不能出力氣。

是個不必要的累贅。

宣于淵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是被嫌棄了，狹長的眼尾挑得險些飛出了眼眶。

可玉青時一眼都懶得看他，擔著水桶轉就走。

決然得仿若毫無。

宣于淵杵在原地啐了一聲，學著村里大嬸大娘的樣子叉著腰說：“用完就扔，遲遲姑娘玩兒的好一手卸磨殺驢！”

玉青時聞聲腳步了一下，可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宣于淵自己憋著惱了片刻，掛著黑了鍋底的臉溜溜達達地進了院門。

天逐漸亮起，門外漸起人聲喧囂。

宣于淵單手枕腦袋著手里通清亮的耳環，眉眼間全是不可為人說的蒼白晦暗。

他緩緩閉眼將耳環在口，似哭要笑地勾起角，自嘲輕語：“我曾聽人說，亡者洗盡凡塵往生極樂后，就不會再給活人托夢。”

“我都十年不曾在夢中見你了，想來死了的確遠比活著要快活……”

“可你自己都不想活了，留著我干什麼……”

“于淵哥哥！”

“于淵哥哥你起了嗎？”

“于淵哥哥！”

門前響起的喊聲稚未褪中氣十足，拍門的靜讓人忍不住懷疑這門板可能不久后就要殞于人手。

宣于淵匆促把手中溫熱的耳環塞到荷包里用枕頭好，慌忙做出一副剛醒的樣子應聲說：“起了！”

元寶聽見回應瞬間像是得了什麼特許似的，砰一聲把門推開，腳底生風地沖進來，不管不顧地就要朝著宣于淵的上撲。

宣于淵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領把人抓住，哭笑不得地說：“大清早的你干什麼？”

“遇上什麼可樂的事兒了樂這樣？”

元寶滿臉興的用手比畫著跟他描述自己昨晚上夢見的猴子，兩人正說著話，門外突然就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殺人了！”

“殺人了啊！”

“玉青時這個傷天害理的畜生！要殺了我們母子啊！”

……

門外喊不絕，元寶狐疑瞪眼。

“什麼人在喊？”

宣于淵耳尖微，臉上掛著茫然，說出的話卻很意味深長。

“誰知道呢。”

“說不定……”

“是來找你姐姐尋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