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滴滴……指紋識別響起清脆的提示音，著小廣告的防盜大門側打開。

　周靖回到家里，俊秀的臉上帶著疲憊，手里提著一個小小的蛋糕盒。

　門旁的全鏡照出他的樣子，簡單的短發，模樣秀氣，斯斯文文，白黑皮鞋，一正經的求職裝。

　今日又是面試求職的一天，作為中等學府的應屆畢業生，績點未過優異線，只能自主報考高等學府的名額，這三個月來，周靖除了復習就是找工作。

　西海市就業競爭越發激烈，標準學歷求職不易，今天又收獲了一堆耳朵都聽麻了的“回去等消息吧”，周靖心毫無波瀾，已經是癩蛤蟆想吃天鵝——習以為常了。

　練換上拖鞋，周靖忽然發覺家里安靜得有點過分。

　這個時間點，家里應該充斥著弟弟妹妹的打鬧聲，以及母親下午追劇時習慣調大的電視聲音，可此時此刻，平時嘈雜的屋子卻靜得不像話。

　“沒人在家嗎？”

　周靖小聲嘀咕，繞過門柜，卻發現父母與兄弟姐妹們全都安靜坐在餐桌旁，正齊齊扭頭看過來。

　簡約風格的餐桌上沒有飯菜，只有桌上玻璃花瓶里那束漸漸枯黃的水仙花，在輕輕搖曳著。

　周靖被這場面弄得愣了一下。

　什麼況，家庭公審大會？難道我昨天和弟弟打牌，贏了他的零花錢，事發了？

　可兩位搬出去住的哥哥怎麼也回來了，距離上次全家聚會只過了八天，大家平常一兩個月才聚一次，不會為這點小事到齊吧……

　這時，母親趙靜開口了，語氣似乎和往常一樣，只是聲線約有些抖。

　“老三，今天你面試怎麼樣？”

　聞言，周靖下心頭的疑，搖頭道：“還那樣，你知道的，現在很多基礎崗位被機械工人占據，我一個沒工作經驗的新畢業生，工作太難找了。”

　“那你……你有什麼打算？”

　這種事好像早說過了，是忘了嗎？周靖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重新提了一遍：

　“標準學歷不好找工作，我已經報考了高等學府，想把更高一級的學歷考下來。如果這期間找不到工作，只能向你們借學費了……不過你們放心，等我以后工作了會還上的。”

　周靖一邊小聲解釋，一邊解下領帶扯開領，坐到餐桌旁僅剩的空位。

　他將手里的蛋糕盒放在桌上，推向三個未年的弟弟妹妹。

　“喏，蛋糕給你們買回來了。”

　“哇，謝謝三哥！”“三哥最好了！”“這是用我零花錢買的！只能我吃！”

　三個弟弟妹妹歡呼，其中夾雜著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趕一起拆開包裝盒，爭搶蛋糕。

　周靖笑了笑，這才扭頭看向父親母親和兩位哥哥，發現四人的神十分嚴肅。

　唔，氣氛怪怪的，盯著我干嘛，就算我帥的，也別一直看啊……

　周靖不疑開口：“今天人怎麼到齊了，你們還這樣一副表，發生什麼事了嗎？”

　父親周維安從鼻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嗓音低沉：“你看過那個新聞吧，共同政府新開發的宜居星球開始了新一的移民，因為這次主申請者的數量不夠，所以開始隨機選強制移民。”

　“……這事我知道。”周靖點頭，心里突地咯噔一下。

　周維安沉聲道：“我們家被中了，要負擔一個強制移民名額……你的未來規劃需要改改了。”

　話音落下，周靖表一僵，眼睛慢慢睜大。

　他總算明白今天家里人為何這麼反常了。

　強制移民……沒想到這種低概率的事，落到了自家頭上。

　星際航海時代以來，從母星走出的數十個國家組“星際聯合共同”，為人類文明的最高統治政府，統籌整個人類文明的發展，開始狂熱地星際擴張。

　隨著人類文明的飛船巡游一片片恒星系，越來越多的宜居星球被納文明的疆土。

　人和韭菜有許多的共，生生不息、割割不絕，但前提是種下了種子。而每一個新的民星球需要大量人力開發、繁衍，于是在星際聯合共同的決策下，韭菜移植……星際移民制度確立了。

　其中一項方案便是“強制移民”。

　若是主申請的星際移民不足預期，各國可能會在距離最近的“周邊星球”隨機取符合標準的對象，執行強制移民。當中的對象有家庭，那麼由這個家庭自己商量，決定由哪一個員來承擔這個強制移民名額。

　大概半個月前，本星球的權威播報了相關新聞，報導了此次新星球的主移民數量尚未達標，而自己所生活的這顆星球，正好在此次取強制移民的范圍之。

　周靖當時沒放在心上，因為相對于整個星球的居住人口而言，強制移民的名額有限，“中獎”幾率渺茫，他以為和自己沒什麼關系。

　卻沒想到這種事真的被自家撞上了。

　“不是這麼霉吧……”

　周靖心沉了下去。

　他很清楚，雖然人類文明走出母星，如今的輝煌文明由星際移民造就，所有民星球的居民往上數多代，最初全是移民……可這是文明的輝煌，對星際移民個，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星際移民，在規定年限不可隨意離開新星球，而且人類文明的通訊、運輸技多年沒有越式的進步，所以對普通人來說，一個個民星球，就像是一座座音訊隔絕的孤島。

　目前只有高尖技才能星球通訊，不輕易對普通人開放，而民間基站只能在星球聯網，相當于以星球為單位的局域網，兩個星球的普通人幾乎無法通訊。

　另外，由于飛船技、運輸技的限制，星球航行的本極高，普通人難以負擔。導致人類文明雖進星際時代多年，星際人口流通率依然極低，一般只有在開拓新星球的時候，才有各國組織的大規模移民。

　所以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星際移民就像是與過去的人生斷絕——不得不離開悉的星球，來到一片陌生的世界，與朋友、親人天各一方、音訊隔絕，從此孑然一，無依無靠。

　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只會在一顆星球生活。

　自家被選中強制移民，意味著在座一人將離開這顆星球，或許小半輩子都難以和其他家人相見……而聽周維安的意思，這個人選顯然是自己。

　周靖深吸一口氣：“所以……是我被中了？”

　周維安敲了敲桌子，肅然道：“這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家必須要出個人，接強制移民。而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只有你最適合承擔這個名額。”

　“……但沒有和我商量過。”

　周靖抿了抿，心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他在這顆星球生活了二十年，從沒想過要離開，這種關乎未來人生的大事，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該擅自替他做決定。

　“可除了你，還有誰適合？！”

　周維安嗓門大了起來。

　周靖聞言，扭頭看向大哥。

　大哥一職場英氣質，推了推金眼鏡，語氣平靜：

　“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我在銀豪集團上班好幾年，在金融產品部帶組開發幾個新項目。于于理，都不到我這種在本星球已經有了一定職位的人強制移民，我不可能放下手頭的事業去替你……你明白的吧？”

　“我明白。”

　周靖點頭，扭頭看向二哥。

　二哥頓時像被火燎到一樣，就差直接蹦起來了，連忙擺手，語無倫次：

　“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我考了三年，才被國家級的高等學府錄取，明年就要去首府深造，等以后畢業了，在當地找到高薪職業，就可以在首府定居生活了呀！政府一定是弄錯了，強制移民絕對不該到我啊，怎麼能讓我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好前途！”

　周靖抿了抿，從二哥上收回目。

　他轉頭看了一眼另外三個未年的兄弟姐妹，最大的才十歲，最小的五歲，這仨熊孩子顯然不符合強制移民的標準。

　是啊，大家都有合適的理由，那最佳的人選，可不就剩我了……

　星際社會的家庭，年的孩子基本都分家了。大哥、二哥有了自己的前途，只有自己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畢業沒多久，工作沒找著……星際移民局最喜歡的，就是他這種在當地沒有穩定事業或工作的青年勞力。

　周靖一時間沉默下來。

　他本來不高興家人沒和他商量，可一圈看下來，又不知道該生誰的氣。

　拆開父母，說服他們其中一人去？，這也太孝了……

　況且父親一樣在當地有事業有人脈，要是愿意去，也不會讓自己頂上強制移民名額了。

　那全家一起移民，在另一個星球生活？也不太可能，大家已經表態了，都不愿意放棄本星球的前途，不可能陪著離開。

　所以，似乎只能讓他承擔這個名額，為家庭犧牲了？

　周靖突然想起一件事，登時生出期盼，趕向父親詢問：

　“對了，你是公職人員，有特殊待遇，能不能向星際移民局提申請，取消咱家的強制移民名額？”

　雖然家里孩子很多，但他們并不是星際社會中常見的“米蟲”家庭，父親周維安有工作，是赤度共和國的一個基層小干部……權力很小，但好歹是方工作人員。

　據強制移民的規定，在星際聯合共同員國政府任職的人員，若是家庭被中強制移民，可以向星際移民局提免除申請。只要滿足一些條件和標準，就能合法合規免去強制移民的名額。

　在周靖看來，最好的結果自然是直接免去名額，這樣誰都不用走了……而家里只有周維安有這樣的權利。

　然而聽到這番話，周維安卻是臉一變，竟呵斥起來：

　“胡鬧，我為公職人員，更要帶頭響應號召，怎麼能和移民政策唱反調！”

　“可這是你的合法權益，能用為什麼不用，說不定試試就功了，那樣我就不用移民離開了……”

　周靖語氣有些急，事關自己未來的人生，他沒法不重視。

　但還沒說完，周維安便打斷了他，皺眉道：

　“只是‘理論上’可以免除移民名額，我不說你也明白，申請能否通過，除了看實際家庭況，也要看職務級別……有資格通過免除申請的，他們不會被中，而能中強制移民的，意味著基本無法通過審核。你明白這里面的況吧？”

　周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不想放棄，不死心道：

　“但就算概率再低，試一試也……”

　“夠了！”

　周維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沉聲喝道：“老三，你一直很懂事，所以我就和你直說了……最近我的部門要換屆，我前兩次被刷下來，這次的資歷和履歷終于夠了，很有機會往前一步。這個時候家里中名額，我卻不帶頭響應移民政策，我的領導、同事怎麼看我？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不能在這個時候冒風險！”

　周靖頓時表一怔，看著父親，好像第一次認識對方一樣。

　星際聯合共同政府需要星際擴張，所以響應移民政策是長久以來的政治正確。

　一個家庭中若是有移民員，那麼除了方的移民福利補外，還有許多不文的潛規則扶持，對家中有星際移民的人——特別是公職人員——會進行一定的潛在照顧與補償，這早已不是。

　而想方設法推強制移民的責任，雖不至于被針對，但一些好事也不會考慮到他了，這東西因人而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