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帥關上門，側頭打量了一眼。

屋里靜悄悄的，亮著兩盞落地燈。

他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見帷幔后，紫窈窕的金發人，正坐在梳妝鏡前梳頭。

他猶豫了一下，抬腳走近。

宋夫人從鏡子里掃了他一眼，冷艷的眉眼帶出幾分嘲諷。

宋大帥尷尬的咳了一聲，上前接過手里的玉梳，垂著眼小心翼翼替梳頭，開口時，語氣頗有幾分低聲下氣地意味。

“夫人也出來些日了，該回家了，家里沒你，幾個孩子都不個樣子。”

宋夫人單手支頤，半瞌著眼一副困倦的模樣，語氣慵懶。

“大帥抬舉我了，我哪里管得了他們的事，有大帥替們做主呢。我啊，一個人住的十分舒適。”

宋大帥嘆了口氣，擱下玉梳，掐住腰將人提起來，放在梳妝桌上坐好。

兩人面對面，他才苦笑一聲，自自發的肩頭，接著開口。

“我知道你氣我忤逆你，夫人當日說不找到孩子的父親，就不讓渲兒留下孩子，我是心疼兒，才一時說話重了。”

宋夫人抱著臂，白眼兒翻的風萬種，嘲弄道。

“是你親生的的兒，不是我親生的。”

宋大帥一時哭笑不得，“你又胡說什麼。”

他是拿這人，一點法子都沒有。

“這次是我說話重了，我給夫人道歉。”

宋夫人撇開臉，十分不領。

宋大帥牽住手，好聲好語的哄。

“你若是不原諒我，回頭再罰我便是，我都認。只是這會兒，渲兒的事，還等著夫人做決定呢，孩子的事重要，我的賬，回頭慢慢算不？”

宋夫人心下好笑，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寶貝閨。

見總算有了笑意，宋大帥討好一笑，低聲道。

“等回府，夫人說怎麼罰，就怎麼罰。”

這邊宋大帥賠禮道歉的時候。

那邊，宋瀟帶著楚蘊嫻回了小洋樓。

送回到房間，宋瀟低聲代了兩句。

“你在這里等一天，爺回去理宋家的事，明日來接你。”

“三爺，我……”

“爺知道，你以后不會再見到那兩個人。”

楚蘊嫻抿，心下，默了默，上前抱住他。

“我讓三爺為難了。”

其實，不是不可以容下那兩個姨太太，反而，是們容不下。

宋瀟輕輕拍了拍纖細的脊背，碧的狐貍眸十分溫和，沉聲道。

“不為難，是爺讓你為難了。”

跟著他背井離鄉，除了依靠他，一無所有。

他曾負了很多人，只是那些人，們與他各取所需。

他可以負了任何人，唯獨楚蘊嫻，他不想負。

“三爺，準備把們送去哪里？”

是個傳統的人，只覺得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的男人，在這個世道，恐怕不會過得太好。

若是因為，讓別人后半生吃苦，心里只覺得十分虧欠。

宋瀟低頭看，對著輕蹙的眉宇和眼底的復雜，低聲失笑。

“爺會安置好們，日后想要嫁娶，也會給們嫁妝，替們撐腰。”

“蘊嫻，這件事跟你無關，你無需有心理負擔。”

“是爺非要你，是爺拋棄了們。”楚蘊嫻勉強笑了笑，抓著袖口，低輕道。

“我聽三爺的。”

只想能做宋瀟的妻子，能與他相守。

人都是自私的，歉疚是一回事，但沒辦法離開宋瀟。

宋瀟笑了笑，抬手輕發頂。

“你啊，多跟喬綰學學，要季老九，可是不擇手段要攆走想靠近他的所有人，你就是這幾分果敢，所以總被人欺負。”

楚蘊嫻咬，細聲反駁道。

“我跟綰綰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在宋瀟看來，楚蘊嫻和喬綰，同樣孤苦無依背井離鄉，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男人。

可喬綰就敢做敢想，闖起禍來，有恃無恐的很。

若說們哪里不同，約就是人的格不同。

楚蘊嫻沒有那麼多心思，也沒有那麼多手段和心機。

楚蘊嫻言又止，心道，倒是真想有喬綰那點心思和手段。

宋瀟連夜趕回帥府。

宋大帥和宋夫人，是翌日九點多鐘回府的。

春日的朝十分明，主院的庭院里花鳥深深，趙濱被兩個大兵押著跪在了院子中央，抬眼看見了宋夫人。

金發碧眼與宋瀟如出一轍，量纖長高挑，像極了宋渲。

穿了煙紫錦繡旗袍，外罩雪白狐貍領披風，站在廊道下，舉著釵子逗籠子里的鶯歌，舉止間雍容與嫵兼，是個絕人。

趙濱下意識看了眼站在邊，掂著鳥食的宋大帥。

他生的高大寬闊，站在那兒巍峨如山，兩人站在一旁，宋夫人顯得小纖細極了。

趙濱暗自咂舌，自己這未來岳丈，也是個奇人啊。

這兩人怎麼看，都不是很般配，當年宋大帥，也不知是怎麼拿下宋夫人的。

他正心里慨著，便聽宋夫人徐徐開口。

“宋渲呢？”

一旁的嬤嬤連忙回道，“夫人，已經去請了。”

宋夫人沒應聲，將釵子隨手擱下。

轉過來，正面打量起趙濱來，幽碧的眸平靜無波，不知在想什麼。

正這會兒，宋瀟先走進了院子，他單手兜，路過趙濱時，似笑非笑掃了他一眼。

上了臺階，廊道下擺著桌椅，他順勢坐在靠邊的位置，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宋大帥將盛著鳥食的碟子隨手擱在圍欄上，淡淡掃了他一眼，只覺得很是看不順眼。

“你母親還站著，你眼里還有規矩嗎？”

宋瀟聞言神一頓，無奈的擱下茶盞，重新站起，規規矩矩喚了聲。

“父親，母親。”

宋夫人沒理他，順勢坐在了圍椅上。

宋大帥踱步上前，手拉了他一下，語氣冷冰冰。

“靠一邊兒站著。”

宋瀟：“……”

廊下就擺了兩把圍椅，這會兒宋大帥和宋夫人一左一右落座，沒宋瀟的地方。

他默了默，板著臉靠在了廊柱上。

趙濱將這番舉看在眼里，心下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他臉上的傷還沒好，宋夫人這會兒打量完了，扭頭看了眼宋瀟，淡淡問道。

“你打的。”

宋瀟眨了眨眼，抱著臂唔了一聲。

宋夫人眼里盡是挑剔，冷聲道。

“誰讓你打臉的？給他揍這樣，我連他長什麼模樣都看不清了，你做事過不過腦子？”

宋瀟簡直無言以對，哭笑不得道。

“母親，這不是重點。”

揍他就是揍他，還管揍不揍臉？

宋夫人纖長的輕搭，淡淡白了他一眼。

“睡了你姐姐的男人是什麼品貌德行，這是重點。”

說完，又打量趙濱一眼，顯然十分不滿意的蹙起眉。

“就這幅德行，宋渲當日，怕是喝多了吧？”

趙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