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烏江河畔的第一晚，季九爺應酬到夜里十二點鐘。

他返回時，喬綰已經睡下。

夏夜的風從半開的窗戶里吹進來，帶著悶熱的溫度，讓人緒浮躁。

興許是飲了酒，他一沾到喬綰，便安不下心來，抑制不住將從夢里纏醒。

等一切煙消云散，喬綰躺在榻上，只覺得渾都了。

季九爺赤腳下地，披了件裳，到門邊吩咐人送熱水。

門外是明秋應了聲。

喬綰側頭，看著季九爺走回來，眸子安靜溫順，低聲問他。

“九爺又飲酒了？”

烏發披散，被汗漬浸，面頰上布著紅云，模樣態。

季九爺沒忍住，俯首吻，一邊笑道。

“飲了，不多。方才看你皺了眉，可是弄疼了？”

喬綰赧的搖了搖頭，手揪住他敞開的領。

“不疼，只是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九爺不能再這樣。”

季九爺悶笑兩聲，著面頰輕輕蹭了蹭。

“這一路爺都沒你，還要多克制？”

不過，倒是提醒了他。

“綰綰。”

季九爺握住手，在掌心輕輕把玩兒，眸和看著眉眼，溫聲道。

“等生了這胎，咱們就不生了，不？”

喬綰月眸漉漉地，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季九爺薄淺勾，聲線沉哄。

“三個，爺覺得足夠了，你別再這樣的苦，你每一次，都是在挖爺的心。你若是不同意，爺就再也不纏你了。”

喬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輕聲嘀咕。

“說的你多能耐，不纏我，是準備去纏別人了？”

“淺。”季九爺輕斥一聲，了巧的下，咬牙道。

“爺閉關，絕不讓你如意，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

喬綰聞言，頓時推了他一下，細聲埋怨。

“你怎麼這麼固執，多子多福知不知道？”

季九爺撇了下，搖了搖頭，毫不為所。

“你一個人，在爺心里，頂過百十來個兒子。”

有這麼比喻的嗎？簡直是胡扯！

喬綰被氣笑了。

正要說什麼，被敲門聲打斷。

“九爺，水送來了。”

季九爺一把扯了床幃，將喬綰遮擋的嚴嚴實實，隨即應了聲'進來'。

明秋推開門，兩個暗人手腳麻利地將熱水送進來。

喬綰聽到水聲，沒一會兒，房門重新關上了。

季九爺將床幃撇到一旁，眉眼帶笑看喬綰。

“看你也不困了，抱你進去？”

一起洗？

喬綰咬了咬，輕輕嗔了他一眼，都不記得上次兩人一起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突然這麼提，怪難為的。

然而，季九爺沒給磨蹭的機會，徑直站起，輕而易舉就將喬綰抱了起來。

喬綰下意識抱住他肩頸，低聲細語。

“不許手腳。”

季九爺失笑，俯在耳邊，悶聲慢語。

“這你可難為爺了，就那麼大的地兒，不也得。”

“季世延！”

“小點聲兒……”

“我不洗了，你放我回去。”

“話都讓你說了？以為放你回去，就能躲？”

“有你這種爹嗎？簡直……”

屋里兩人低聲悄語地鬧騰，再后來，水流聲'嘩啦啦'地傳了出來。

屋外，東風斜靠在廊檐下的角落里，抱著臂看月，然后聽見，一側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他微微側頭，瞧見一道悉的小影，抱著件裳，沿著廊道緩緩走過來。

離得近了，東風不自覺地站直了，低聲開口。

“不是說了讓你去休息？這里我守著。”

月清亮，明秋從樹影下走出來，秀麗的眉眼看的清晰。

杏眼兒亮晶晶的，略微笑彎，舉了舉懷里的裳。

“之前我取走的，洗干凈了，也已經補好了。”

東風角揚了揚，刻板的眉眼微微和，手接過那裳，低聲道謝。

每次明秋給他補裳，他就總想起第一次做這件事的時候，自然而大方。

心無雜念，他卻自覺溫暖。

明秋握著手，猶豫了一瞬，聲音輕細的小聲開口。

“東風大哥，你的傷，真的都養好了吧？”

東風低'嗯'一聲，清淺笑道。

“沒有那麼嚴重，不礙事，讓你擔心了。”

明秋想起那幾天的提心吊膽，不由眼眶一熱。

指尖在一起，想說什麼，卻言又止。

東風等了一會兒，看猶猶豫豫總也開不了口，眸微，溫聲道。

“有什麼話就說吧，不早了，說完趕快回屋睡。”

明秋面頰微燙，垂著眼不敢看他，瓣濡喏，開口時，聲音細弱蚊蠅。

“我很擔心你……”

東風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眉眼溫和，抬手輕輕拍了拍發頂，溫聲道。

“別擔心了，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東風大哥，我知道，你沒完夫人代你的事，心里一直過不去。”

東風抿了抿，垂眼看手里的服，沒應聲。

明秋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小聲道。

“老元帥畢竟是老元帥，三爺自就是跟著他長大的，出了這樣的事，他肯定要派人守著三爺。”

“你本就有傷在，又怎麼打的過老元帥的暗衛。何況，他們一定不止一兩個人……”

東風失笑，輕輕打斷。

“明秋，不必安我，勝敗乃常事，我不至于耿耿于懷地。”

明秋的話頭就這麼止住。

又看了眼東風，在一起的手指頭，微微掐進了指腹里。

“我……我其實是想說……”

這怎麼說出口？

這副低著頭，躊躇不定，言又止的模樣。

看在東風眼里，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左右，握拳抵，低低咳了一聲。

“明秋，你可是想好了嗎？上次我問你的，要不要嫁給我的話……”

明秋瞬間面紅耳赤，倉促的看了他一眼，咬著退了一步。

“我……我……”

實在怯的厲害，干脆用力點了點頭，轉跑了。

東風站在原地，眼看著倉皇失措地背影，抑制不住角上揚，笑意從眉梢眼角溢了出來。

他心下欣喜，以至于握著手里的裳，向前追了兩步。

然后，站在月門下，看著熄了燈的西廂，咧了咧。

合著，次傷能有這麼大的收獲？

早知道，他早用這招'苦計'了。

這時，主屋的燈也熄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東風一人靠在月門下，笑著開始琢磨，明天就跟九爺和夫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