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濱和宋渲回來的那天，是七月十六，比預想中的日子還要早些。

彼時，喬綰還在雙月子里，所以沒能下樓去迎們。

午膳的時候，季九爺在主樓餐廳，為兩人擺了接風宴。

明秋端著托盤進屋，與喬綰說起。

“走的時候，宋大小姐的肚子還幾乎看不出來，這才短短兩個多月，已經這麼大了。”

將飯菜擺在床榻上的小幾上，然后驚奇的比劃了比劃。

喬綰眼瞧著，只覺得十分詼諧，頓時笑了。

“我瞧著，像是跟我懷康安和阿滿時一般，現今幾個月了？五個月？”

明秋抿笑著點點頭，一邊端起碗替盛湯，一邊小聲笑道。

“要麼說，趙總軍不知走的什麼運氣，婚是晚，但一氣呵，什麼都沒落下，宋大小姐若是生對龍胎，這一下就趕超了韓總軍，且不知趙總軍到時會怎麼顯擺呢！”

龍胎呀？

喬綰月眸眨了眨，鼓起的腮幫子隨著咀嚼一一的，繼而盯著明秋看了半晌，月眸一彎。

“這麼說起來，真是這樣，不只剩你跟東風墊了底？”

明秋剛打趣完別人，沒料到這一眨眼就被喬綰給逗了，不由愣愣的眨了眨眼，面頰瞬間紅了。

“好好的，夫人扯奴婢做什麼？”

“我也沒有旁的意思呀，只是想問問，喜事準備的如何了？聽說日子定在八月廿，到時我出了雙月子，可以去給你添喜……”

喬綰說起來沒個完，明秋面紅耳赤，垂著眼不看。

“奴婢和東風大哥都是夫人的人，這親，一定得等夫人能去的時候，才。”

喬綰聞言，心下溫暖，眉眼笑彎，輕輕拍了拍明秋的手。

“你要出嫁，我心里很不舍，好在你還能一直陪著我。”

明秋抿了抿，杏眸水盈盈看著喬綰，一邊給夾菜，一邊細聲道。

“東風大哥有意在外置辦宅子，奴婢跟他商量了，不想搬出去。自打聽樓跟著韓兆搬出去，因著歡玉小，回來的次數也。

奴婢啊，想一直陪著夫人和小主子，若要住在東南樓里，夫人……可不要嫌棄奴婢。”

喬綰失笑，輕輕嗔了一眼。

“怎麼會？我不得你們都回來，我們都主子一起，家里人多，才熱鬧。”

明秋聽著，眸子一怔，隨即紅著眼笑了。

只有喬綰，覺得他們，是家里人。

臨近出雙月子，季九爺緩緩的說與喬綰聽，才知道兒先天不足。

看著襁褓里睡得安安靜靜的孩子，一時心酸極了。

“我生下就暈了過去，沒聽到的哭聲，這段日子見得，我竟然還從未懷疑，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季九爺最見不得哭，他將人攬在懷里，一手輕輕小兒額前的胎發，溫聲安。

“的狀態一直很好，秦燕璃說了，仔細將養會健康長大，不用太擔心。”

他季世延的孩子，定然沒那麼脆弱。

喬綰忍了忍，終究沒忍住，靠在他懷里細聲哭了起來。

“綰綰，爺跟你保證，盈樂一定會健健康康長大。”

喬綰是八月十五出的雙月子。

明秋為尋了兒舊時的褂，短褂湘妃錦織桃花兒，裾青黛錦繡蘭草，從前廳出來時，日刺目，喬綰恍惚覺得自己像是新生了。

主樓的庭院里，人頭攢，孩子們的笑鬧聲飄揚到很遠。

季九爺正轉，要進屋去看收拾好了沒。

這一抬眼，正將看個正著。

日明，臺階上的姑娘綰著同心髻，穿舊時的織錦褂，雪玉容清麗矜貴，黛眉月眸笑的彎彎，與他四目相對，螓首微歪，又狡黠。

季九爺想，即便是生了三個孩子，喬綰，依舊像第一次他見到那時一般，干凈麗的像在發。

今日是八月十五，季九爺早幾日便打過招呼，讓傅家，韓兆和趙濱都到季公館來吃宴席。

宴席擺在庭院里，這會兒，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季九爺上前牽了喬綰，招呼所有人落座。

他先舉了杯，說開宴詞。

“今兒是中秋，也是綰綰出雙月的日子，這一年發生了許多大事兒，爺又添了個閨，趙濱娶了媳婦兒，東風和明秋的喜日也近了，第一杯，我敬在座的所有人。”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笑著舉杯。

隨后，季九爺再次斟滿了酒，看向邊的季老元帥，眸溫和笑道。

“第二杯，我敬父親，愿您康健，兒孫繞膝。”

季老元帥慈和一笑，與季九爺了杯。

趙濱見狀，笑的十分戲謔，與宋渲低聲耳語。

“九爺這是敬老元帥，還是敬他自己呢。”

季老元帥的兒孫，眼下就剩九房這一支了。

宋渲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第三杯，敬，這些年助我良多，為我季老九出生死的弟兄們。”

韓兆，東風和趙濱連忙舉杯起。

傅淵博也慢吞吞站起來，角勾了勾，慢悠悠道。

“敬酒歸敬酒，輩分不能說，我到底是個長輩。”

眾人紛紛失笑。

季九爺也沒惱，傾與他了杯，飲進杯中酒，他將杯底空了空，接著落座。

喬綰一直安靜坐著，眼下被他握住了手，便側頭看他，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麼。

男人冷峻的眉眼沉靜無波，眸里的澤十分潤，靜靜與對視，半晌溫笑開口。

“敬完這三杯酒，我有件要事說要。”

喬綰月眸眨了眨，莫名心口微窒，像是有什麼預。

季九爺收回視線，環視眾人一圈兒，最后看向季老元帥。

“眼下洋人暫時安分，天下太平再無戰事，是休養生息的時機。”

“父親，我有意遷都蘇城，不知您意下如何？”

語落，滿園皆靜。

這是季九爺自己做的決定，未曾和任何人商議。

古往今來，遷都，都是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

喬綰心頭，回握季九爺的手，抿垂下眼。

季老元帥也沒想到，季九爺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看了看喬綰，又看了看滿座的人。

這些人都是老九的左膀右臂，他們自然是按他的指令執行，可老九當著他們的面詢問自己的意思……

默了默，季老元帥看向季九爺，遲疑的開口。

“你是想，我們全都搬去蘇城？”

帶著他，一起去蘇城養老？

季九爺清淺一笑，聲線溫和。

“蘇城民風淳樸，建筑氛圍小意雅致，是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父親若是不想住帥府，綰綰在那兒有棟洋樓，您可以帶著大夫人和寶凝們，住在那里。”

季老元帥垂著眼沒接話。

季九爺等了一會兒，又笑道。

“若是您無意，也可以在寧安城養老，到時軍政中心都會漸漸遷徙到蘇省，不會再有雜事來煩您。左右來回，乘列車，車程短來去也方便，我帶孩子們回來看您，也使得。”

所以，他要回蘇城的決定，是沒打算更改了。

喬綰看了看季九爺，又看向大夫人和寶凝。

大夫人一臉平靜，倒是寶凝一雙眸子晶亮，像是有些期待。

想了想，看向季老元帥，細聲道。

“看您喜歡，若是寧安城住煩了，就接您到蘇城住，都是可以的。”

季老元帥聞言，神復雜看向喬綰，半晌淺嘆一聲。

“這是你們的事，你們做主吧，我在這里住慣了，去不去蘇城，回頭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