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背著雙手,一臉沉思的在書房中來來回回的走著。
市舶司朱元璋也算了解,知道之前市舶司的主要架構是個怎麼回事。
可是今天陳松這封奏折,讓朱元璋改變了之前對市舶司衙門的看法。
朱標站在書房一側,安靜的看著朱元璋。
“你看看陳松的奏折,看看他說的那些!”朱元璋看向朱標,指了指桌子上陳松的奏折。
朱標走到桌子旁,拿起陳松的奏折翻看起來。
奏折很長,朱標大概的翻了一遍。
“俺也不是不了解市舶司,俺對市舶司也算了解。
陳松奏折上關于市舶司的建議,俺從來沒聽過,也從來沒有見過。
一個小小的市舶司,竟然有這麼多的道道,俺實在沒想到。”
朱元璋停了下來,看著朱標,一臉認真。
書房兩側的牛油大燭靜靜的燃燒著,時不時撲騰兩下,閃出幾朵火花。
朱元璋的影子被蠟燭拉在地上,他雙手背在后,眉頭了一個“川”字。
“爹,孩兒大概看了一眼陳松的奏折,孩兒覺得陳松說的那些不無道理。”朱標開口說道。
“哦?你是如何看的,說來聽聽。”朱元璋來了興趣。
“爹,俺是這樣看的。
陳松說之前的市舶司之法不可取,說其管理混。
之前的市舶司主要負責兩件事,一是海外番邦朝貢,二是海外貿易。
陳松在奏折中說,這兩件事要分開管理,不能混為一談。
孩兒以為,陳松此言有理。”朱標說的不急不緩,聲音洪亮有力,“陳松在奏折中說,外番朝貢應該走禮部,由禮部管轄。朝貢是朝貢,貿易是貿易,這兩件事要分清楚。
孩兒以為,比言不假。如果朝貢和貿易混在一起,勢必導致市舶司管理混。
這倒是其次,只怕市舶司提舉手中的權利太大,借機胡作非為。
往年,我大明市舶司主要由布政司或者按察司兼任,兩者權利叉,若生事端,難以追責。更何況布政司和按察司有自己的事,長此以往,市舶司難免衰敗。
往常,市舶司稅收歸為地方,朝廷并不直接管轄,如此一來,難免生出齷齪……”
朱元璋聽的很認真,等朱標說完話后,朱元璋一臉高興的拍打著朱標的肩膀,“不錯,不錯,說的確實不錯。”
朱元璋走到桌子前,拿起陳松的奏折,說道:“陳松重新制定了市舶司的規矩,看起來雖然繁瑣,但也有很多的道理。”
朱元璋是個掌控很強的人,也是個疑心很強的人。
在地方上,朱元璋實行三權分立之策,以前決定罷免市舶司,朱元璋不會在乎什麼。
可如今市舶司重新創辦,如果陳松說的那些全部實現,朱元璋又怎麼可能放心地方管理市舶司?
陳松的奏折中有一個政策非常對朱元璋的胃口,那就是讓市舶司直接歸朝廷或者皇帝管轄。
朱元璋不知道陳松這樣說是真的有他的道理還是在拍自己的馬屁,但這個說法,確實說到朱元璋的心里去了。
“那就按照陳松說的去做?”朱標試探道。
朱元璋砸吧著,道:“陳松畢竟只是個郎中,頭一次外出主事,雖然奏折看上去有幾分道理,但國朝大事,事關朝廷錢袋子,不能如此輕易的下定決心。
將陳松這封奏折送到通政司,讓通政司的員抄錄幾份,下發各部,讓這些員都看看,看有沒有什麼不足的地方。”
盡管陳松已經考慮了時代背景,可奏折上面的制度相較于這個時代還是有些超前。
朱元璋不可能什麼也不做就按照陳松說的去做,這不符合朱元璋的格。
“好,孩兒謹記。”朱標回道。
……
第二天早朝之后,陳松的奏折下發到了各部員那里,李善長也收到了一份。
李善長坐在自家前廳中,拿著陳松的奏折,一臉沉的看著。
邊看邊罵:“滿胡言,簡直胡言語。
陳松只是一個郎中,竟然還自作聰明,擅改市舶司制度,他以為他是誰?”
李善長不停的拍著自己的大,好幾次都差點將陳松的奏折扔出去。
“這個陳松,簡直目中無人,目中無人。”李善長牙恨的,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自水泥之事失敗之后,李善長就徹底的記恨上了陳松。
李善長表面寬厚溫和,心卻極度自負,且喜歡嫉妒別人。
據說,誠意伯劉伯溫的死就和李善長的嫉妒不了干系。
陳松如今備朱元璋重用,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卻主持市舶司之事,總觀整個朝廷,幾乎沒有這樣的先例。
李善長的兒子李祺雖然也是駙馬都尉,可朱元璋在對待兩人時,簡直天差地別,這讓李善長如何能順心?
“得想個辦法殺一殺他的銳氣,歐倫這個蠢貨,什麼都沒干明白還妄送了命,真是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善長將陳松的奏折扔在旁邊的桌子上,一臉沉悶的低聲喝罵著。
李善長的兒子李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來到李善長的面前,看了看桌子上的奏折,然后說道:“父親,聽說陛下又表揚陳松了?”
“是啊,又表揚陳松了。”李善長冷冷的說道。
“爹,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同是駙馬都尉,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憑什麼他陳松就如此寵,而我卻備冷落!”李祺一臉不滿,就像是一個爭風吃醋的妒婦一樣。
看李祺這個樣子,李善長氣不打一來,“你還好意思和陳松比?
你說你哪點能比得過陳松?
別的不說,就說陳松敢冒天下大不韙勸阻陛下海之事,你都做不出來,更別說其他的事了。
如果你有陳松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如此。”
李祺沉默不語,這話他沒法接。
看李祺這個樣子,又想起了陳松的樣子,李善長越想越來氣。
李善長煩悶的道:“行了,別廢話了,放衙之后,讓你叔過來一趟。”
“是!”李祺退了出去。
看著李祺的背影,李善長恨鐵不鋼的道:“要是你有陳松半分本事,我也不至于這個樣子。”
晚上,李善長和李存義對坐在書房中。
陳松的奏折擺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李善長輕扣著桌面,低聲道:“陳松的奏折看了沒有?”
李存義點點頭,說道:“看了。”
“覺得怎麼樣?”李善長反問。
李善長深吸一口氣,一臉糾結,“雖不愿意承認,但事實如此。陳松此子雖年,卻實有本事。
除過水泥之事不談,但就這份奏折上的市舶司制度,就不是普通人能弄出來的。
朝廷立國之初,各部制度朝令夕改,幾乎每年都有改,幾乎每次改都有不足。
我觀陳松之策,趨于完,挑不出病來。
滿朝文武制定出來的制度,比不上一個十來歲的娃娃,著實可笑。”
李善長的臉沉到了谷底,他說道:“你說的確實不錯,若是不將此子踩進土里,誰知以后是個什麼樣的禍害。”
“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為什麼大哥一直要對付陳松?”李存義忽然問道。
“哼!”
李善長冷哼一聲,“我不想再有一個劉伯溫,這天下一個劉伯溫就夠了。
再說了,胡惟庸之事和他不了干系。陛下的刀還在頭上高懸,此子乃是變故。”
李善長一掌拍在桌子上,上殺機涌。
“那咱們怎麼辦?”李存義問道。
“唉!”
一瞬間,李善長上的氣勢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萎靡下去。
“我要是知道辦法,早都出手對付了,哪里等到現在?
此時陳松備陛下看重,彈劾奏折沒什麼用,難不讓人暗殺?
這更不可能,陛下不是傻子,那天于朝堂上的爭執以及后面的奏折,已經將我和他的矛盾放在了明面上,要是陳松有個三長兩短,這還用想?”
李善長無奈的搖搖頭,此時他確實沒有好的辦法。
可是,見陳松如此跳,心里又不爽。
李存義愁容滿面,不比李善長好多。
“無奈啊,無奈啊。”李善長無奈的嘆著氣。“陛下已經決定征南,各項資早已起運,陛下指著陳松的市舶司將軍費賺出來,這時陳松要是出事,那就是和陛下做對。”
李善長的嘆氣聲此起彼伏,在書房中不斷的響起。
李存義捻著下上的胡子,眼睛忽然一亮。
“大哥,我有辦法了。”李存義湊到李善長的面前,“大哥,咱們的機會來了。”
“什麼辦法?”李善長瞪大眼睛,注視著李存義。
李善長不知道這個時候能有什麼好辦法。
李存義賊眉鼠眼,一雙眼睛咕嚕咕嚕直轉,臉上滿是險,“大哥,征南之事就在眼前,此事乃是朝中頭等大事,陛下忍把匝剌瓦爾已久,這次咱們可以利用此事,若是利用的好,會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速速說來!”李善長迫不及待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