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串和觀棋都看到了顧悸展一笑，唯獨沈無祇看清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沉。

眼見方雲崢快步走了過來，他掃過顧悸撐在桌沿邊的手，抬腳踢向桌。

本就簡陋的攤架應聲而散，顧悸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失去平衡，被沈無祇接了個滿懷。

相擁的微風漾起帷帽的紗簾，顧悸下意識就要將人推開。

可就在下一秒，他忽然笑了。

這一笑恰似春水纏綿，眼中流轉的華猶如琉璃碎玉，遠勝過萬千濯濯。

沈無祇深眸微怔，一時間竟忘了鬆開手。

但顧悸卻一把抱住他的腰，‘難忍疼痛’的蹙眉：“腳腕好像扭到了。”

方雲崢的腳步頓住了，錢串看傻了，觀棋則大聲道：“你放開我家主子！！”

“分明是他先抱我的。”顧悸小聲咕噥道。

沈無祇耳尖泛熱，轉而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就要將人扶起。

顧悸瞬間變得委屈起來：“我腳好疼。”

沈無祇方才盯著他的一舉一，明知他未傷半分，上卻問道：“那可要我送你去醫館？”

“自然是要……”

“淵麒。”

聽到渣男的聲音，被攪了興致的顧悸，眉眼間驟然浮起躁戾。

沈無祇微移視線，將懷中靠著的人扶了起來。

走上前的方雲崢一臉關切，“傷在何了，快讓我瞧瞧。”

他說著話就要去握顧悸的腕子，沈無祇卻‘適時’的將方才掉落的銀票遞了過來。

顧悸當然是接自家的，他住銀票的一角：“沈公子，你明日可還去教館？”

聽著他稔的語氣，方雲崢的眉心頓時蹙起。他本以為賀淵麒無學無才會被其他學子孤立，沒曾想對方才去了一天便結了新友。

見沈無祇微微頷首，顧悸滿目生的道：“那明早我們結伴同行，可好？”

觀棋心裏不滿，這人方才還是一副驕縱模樣，怎麽如今又做出一副與主子識的樣子。

沈無祇看著顧悸期待的眼神，卻開口婉拒：“你我並不同路，不必勉強。”

顧悸眼中出失，就像一直乖的兔子耷下了耳朵：“哦，知道了。”

沈無祇見狀心頭微晃，垂在側的手指緩緩蜷起。

“錢串，我們走吧。”

方雲崢全程被忽略了個十十，聞言便湊上前去：“淵麒，我送你回去。”

顧悸搖了搖頭：“我爹讓我去酒樓，查查之前被辭退的人可有歸還藏的銀錢。”說完，他一臉真摯的主邀約：“不如你與我同去？”

被辭退的人除了方家的親戚還能有誰？

方雲崢臉上略過幾分難堪，勉強笑了笑道：“既是賬目問題，我還是不便前去了。”

顧悸憾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那也罷了。”

臨走前，他轉頭看了沈無祇一眼，其中之意呼之出。

顧悸的這個回眸，如巨浪般打在方雲崢的心頭。

他雙眸沉的審視著沈無祇，對方雖然與他一樣著袍長衫，但舉手投足間卻自帶一風儀，連路過的行人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沈無祇自然也覺到了他的目，但卻毫不在意。

方雲崢這種人，不值他抬眸一顧。

就在方雲崢轉離開的時候，一道窺探始終的影也消失在了街角。

回去的路上，錢串還在擔心顧悸的腳：“爺，咱們真的不用去醫館看看嗎？”

“我方才說扭腳不過是在耍賴。”

“啊？”錢串了脖子：“那，那咱們現在去酒樓查賬？”

顧悸了他鐵憨憨的小腦袋：“錢串，那副畫像你還留著嗎？”

“留著……哦——”錢串恍然大悟：“您那日畫的就是沈公子！！！”

“先前不是。”顧悸緩緩勾起角：“不過，如今是了。”

錢串聽的迷糊，但也不妨礙他說另一件事：“爺，您還記得我說那老丈家的小主子生的極為俊俏嗎？”

顧悸腳步微頓，“你說的那人，便是沈公子？”

錢串驚訝的瞪大眼睛：“您怎麽知道的？”

顧悸笑了，家裏的小廝通常都會像錢串這樣稱呼爺，被主子的，隻沈無祇一個。

他勾起角：“因為能稱得上極為俊俏的，隻有沈公子。”

*

傍晚時分，主仆二人歸家。小丫鬟落珠正等在大門外，看到他們便遠遠跑了過來。

“主，主子，家裏來客人了！”氣籲籲的道。

沈無祇看向門前那架裝飾華貴的馬車，心下明了。

“客人拿了好多好多禮。”落珠眼睛亮閃閃的，足下雀躍：“還領了大夫來看乾伯呢！”

沈無祇不發一語，帶著兩人進了門。

顧悸端坐在正廳喝茶，說是喝茶其實喝的是最下等的膏末，就這小丫鬟都舍不得多放。

一旁的錢串凍的忍不住手，這大冷天的房子又這麽，沈家竟連個炭盆都沒有。

顧悸打量著周遭，白皙的手指挲了兩下。

他的無祇何時吃過這等苦。

顧悸剛放下茶杯蓋，門前便傳來了靜，他抬眸就看到沈無祇背著一簍字畫走了進來。

顧悸立刻站起來，可對方看到他隻是淡漠的一頷首。

下午才抱過，這會兒又拒人於千裏之外了。

顧悸雙眸瞇了一瞬，上前揚起笑容道：“先前不知老丈是沈公子的仆下，今日知曉，便特地登門道歉。”

沈無祇輕啟薄：“方祿雖是賀家醫館的學徒，但貴府已盡人事，賀小公子不必掛懷。”

兩人分明都清楚顧悸是找借口登門，偏偏沈無祇就是不肯留人。

顧悸角愈揚，近沈無祇低聲說了三個字。

沈無祇沉默了片刻：“請進室一敘。”

顧悸暗笑，表麵則一臉乖巧的跟著他離開了正廳。

走進隔壁的房間，沈無祇卸下背簍，一並把帷帽也摘了下來。

換做以前，顧悸定是要盯著他的臉看個夠，但現下他看著室的擺設卻不發一語。

沈無祇點了油燈，牆壁上映出了兩人昏黃的影。

“你一直，”顧悸頓了頓：“都住在這莊子上嗎。”

“嗯。”

沈無祇應聲落下，忽然聽見顧悸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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