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男子屈指在門上輕叩三聲，木門立刻就被拉開了。

家仆將人引進門，著嗓音：“爺正等著你呢。”

兩人從小路繞行，到了顧悸的院後，男子摘下兜帽徑直朝室走去。

“爺。”他行了一禮。

顧悸此時正倚在塌上，嗓音輕滿的道：“代你的事，辦的如何了？”

男子隻答了一句話：“工部尚書喬淮恒，最喜食鬆鼠鱖魚。”

顧悸彎起角：“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此人退下沒多久，門房跑來稟報：“爺，府外有人求見。”

顧悸眼中漾起幾分笑意：“是何人？”

“是方秀才。”

笑意瞬間冷卻，顧悸：“不見。”

門房猶豫了一會，又道：“外麵還有一人，就是昨天闖進來的那個小廝。”

此時方雲崢和觀棋雙雙站在賀府大門外，兩個人都冷著臉，誰也不看誰。

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大門拉開了一條。

門房過門檻，先衝向了觀棋：“我家爺不適，他說若有要事，改日再敘。”

要是觀棋一個人來，顧悸必不會這般客氣，但方雲崢在場，他不能讓沈無祇的人沒麵子。

觀棋像是早就會料到如此，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來：“這是我家主子給賀公子的，勞你代。”

等對方接過後，觀棋卻依舊站在原地。

門房轉向一旁，清了清嗓子：“方秀才，我家爺說他不見客。”

相比之前那句，這句明顯生了許多。

方雲崢麵僵了一瞬，但很快就無奈的笑了笑：“看來淵麒還在跟我置氣。”

他神雖然無奈，但語氣卻含著縱容的寵溺：“罷了，他若開心，讓旁人陪著多玩鬧幾日也是好的。”

這話分明是在說賀淵麒的親近不過是一場玩鬧，而沈無祇就是個臨時的玩伴。

觀棋聽了這話，冷笑一聲：“方秀才好歹也有功名在，說話倒是像宮裏的太監似的。”

方雲崢麵不解：“我方才所言並未指名道姓，你為何要攻訐於我？”

觀棋氣的咬牙，擰就走。

門房滿頭霧水的看了一場熱鬧，著後脖子進門去了。

到了顧悸的院子，他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把鼓起的信封給了錢串。

顧悸撕開封口後微微一傾，一塊玉佩順勢掌心。

玉手生溫，凝白。對著窗外的日一照，旁邊的錢串驚歎的‘嘩’了一聲。

這玉佩在照下竟暈出一抹妃紅的圈，此等品相，非極品羊脂白玉不可有。

顧悸的手指在玉佩上挲了一下，錢串湊近小聲道：“爺，那沈公子窮的連炭盆都用不起，哪來這麽好的玉佩啊？”

顧悸輕勾角：“說不定是他娘留給他娶媳婦的。”

錢串困的撓頭：“那既然是娶媳婦用的，他為什麽送給你啊。”

顧悸深吸了一口氣：“今日教你的理賬之法，可都學會了？”

錢串抿住，乖乖的不敢說話了。

那邊，觀棋已經回到了莊子上：“主子，東西已經送到賀府了。”

見他臉上似乎帶著慍怒，沈無祇便問了一句。

觀棋本來不想說，但一想到方雲崢那副臉，一腔火就憋不住了。

“我到了賀府門前，沒曾想那方雲崢也在……”

沈無祇聽完後，神卻頗為淡然：“他不過是呈口舌之快，你又何必氣惱。”

觀棋依然不平：“那萬一賀公子真的就是拿您氣方雲崢呢？”

這句話倒是讓沈無祇有了笑意：“他多智近妖，如何會看不方雲崢的為人。”

當天晚上，顧悸早早就睡下了。

錢串出去之前，顧悸讓他把房角的窗戶撐起來，其名曰風。

夜漸漸沉深墨，整個勝安府城一片寂然。

更夫剛從賀府門前走過，一道影便翻進了顧悸的臥房。擺刮過窗欞，發出一道微乎其微的簌簌聲。

此時床上的顧悸了，手腳並用的卷著被子，翻到裏側去了。

一黑獵袍的沈無祇走到床邊，借著窗外進的月，他的深眸一寸一寸的描摹著顧悸的五。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輕啟薄：“賀淵麒。”

顧悸咕噥了一聲，仍在夢中。

沈無祇又看了他一會，然後坐到床邊，將手探錦被之中。

係統當場八萬個震驚，這一世屏蔽模式要開這麽早嗎？！！

他的浮想聯翩還沒結束，錦被中那隻驅散寒氣的大手就上了顧悸的耳垂。

原來是暖手。

顧悸簡直要被氣笑了，於是開口就是冷言冷語：“原來沈世子的道歉方式，便是來我府上做梁上君子。”

話落，他瞇起雙眸：“還我耳朵。”

沈無祇俊臉微側，輕咳了一聲：“我以為你喜歡這般。”

顧悸瞪了他一眼，又翻過去了。

看著他氣呼呼的後腦勺，沈無祇微抿薄：“那玉佩，你可還喜歡？”

那羊脂暖玉是娘當年的陪嫁，他從國公府出來時，隨隻帶了這一。

顧悸輕哼一聲：“沈世子定親也送玉，哄人消氣也送玉，當真一以貫之。”

沈無祇完全沒抓住重點，麵不解的問道：“你怎知我定親之是玉如意？”

顧悸咬牙：“我瞎猜的行不行？”

這話分明是在耍賴，但沈無祇還是回道：“行。”

顧悸角微揚，但蓋著被子裏雙撲騰了一下：“我要歇息了，你走吧。”

沈無祇頭一次哄人，也不知道對方此番算是消氣沒有。

他俯低上，湊近道：“你若不喜歡那玉佩，那我拿……”

話音未落，顧悸突然蹭的坐了起來。

‘咚——’他的額頭直撞上沈無祇的下，房間裏響起一聲悶響。

沈無祇顧不得吃痛，先要看他的額頭，結果顧悸卻直接撲在了被子上。

“你要拿走玉佩就算了，”他的嗓音委屈的不得了：“還要撞我的頭。”

沈無祇聽到他哭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我……抱歉。”

“誰要你道歉！”顧悸嗚咽中還帶著倔強。

沈無祇的大手攥了又鬆，鬆了又攥，最後上了顧悸的頭發：“是我不好。”

顧悸不哭了，吸著鼻子不不願的問道：“你日後去教館，還與我順路嗎？”

“順路。”

顧悸側過臉，出一隻眼睛：“那你心悅梁南姝嗎？”

沈無祇搖了搖頭：“隻在年見過一麵，何談心悅。”

顧悸徹底坐起來，悶聲悶氣的道：“那退婚你都傷心的吐了。”

“權宜之計罷了。”

即便早就知道答案，但顧悸的角忍不住上揚。他朝床邊挪了挪，然後握住了沈無祇的手。

可就在兩人四目相接之時，沈無祇卻嗓音清冷的道：“賀淵麒，我不是方雲崢，我不會與你結契。”

房中瞬間變的落針可聞，一點一點的，顧悸鬆開了手指。

他低頭笑了一聲：“那正好。”

顧悸抬起瀲灩的雙眸：“因為我喜歡男子，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沈無祇張口說什麽，更夫敲鑼的聲音正好從府邸外傳來。

“以後我們就是盟友了。”顧悸單方麵宣布完，又躺了回去：“時辰不早了，沈世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當天半夜回去，沈無祇整整悶了一夜。

兩人分明已經說清楚了，但一閉上眼睛，他的腦中就會自循環顧悸那句話。

明知不該想，卻無法不在意。

所以顧悸第二天上門，看到的就是沈無祇眼下微沉的模樣。

他強忍笑意，攏著大氅坐在床邊：“沈公子，你要好生保重，切勿多思煩憂。”

沈無祇看著他眸中的戲謔，沉默不語。

正在莊外窺探的方臉男子，見捧著靈芝參茸的小廝像流水一般的走進去，心下終於確定。

賀小公子這個斷了種的，絕對是纏上沈世子了。

大約一刻鍾後，觀棋進來回話：“主子，人已經走了。”

靠坐著的沈無祇：“出去吧。”

木門闔上後，顧悸從床邊起，走到碳爐旁暖手。

待全都暖了起來，他慢條斯理的道：“昨日既說了是盟友，那我們各送對方一件禮如何？”

沈無祇看著他，顧悸的臉龐被火映出了緋紅，在白狐圍脖的襯托下，愈發顯得眉眼昳麗，紅豔。

沈無祇微微移開目：“什麽禮？”

顧悸輕扯角：“過年之前，我會讓沈國公府哭著喊著求你回去。”

沈無祇沉默了片刻：“眼下之際，我隻能讓方雲崢不再糾纏於你。”

顧悸蹙起眉頭，仿佛在考慮要不要做這個賠本買賣。

過了一小會，他開口道：“可以是可以，不過要按我的方式來。”

沈無祇眉心微，“你的方式？”

顧悸沒急著說答案，而是從一旁拿起了金手爐。走到床邊放進對方的懷裏後，他才開了口：“方雲崢為了功名，是什麽都肯做的。”

“今日拒了他，明日還會來，到時候鬧起來大抵還是我賀府丟臉。”

沈無祇雖然不甚了解方雲崢，但也明白顧悸所言非虛。

“所以讓他放棄糾纏的最好方式，”顧悸挑了下眉：“就是證明我已經見異思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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