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悸剛要掙開，沈無祇卻又鬆了手，就像是在睡夢中無意識握了一下。

顧悸看著自己的手腕，瞇了瞇雙眸。他怎麽覺沈無祇在裝睡？

就在他要俯試探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047探出半張臉，用氣音了一聲：“宿主？”

顧悸立刻攏好襟，盡量遮掩住上的鞭痕。他下床衝係統招了招手，對方跑的就像一隻奔向主人的小狗。

他上有傷，隻能把047抱起放到桌沿上，自己則坐在凳子上握著他的小手。

係統看著他蒼白的，一臉心疼：“宿主，你的傷還沒好嗎？”

他說的是自己跟沈無祇打架那次，顧悸笑了笑：“早就好了，隻是這幾日沒有好好吃飯。”

047一聽這話更難了，“以前還有沈世子監督你，現在他……”

他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試探：“宿主，你跟沈世子，真的不在一起了嗎？”

顧悸羽似的睫了，垂下雙眸輕喃：“是他不要我了啊。”

“他明明知道自己以前的人生中有我，可他還是舍得讓我那麽疼。”

說完，顧悸極為苦的笑了笑：“你說，他是不是從沒想過我也會傷心。”

係統跳下桌子一頭埋進他懷裏，嗓音中滿是哽咽：“宿主，你不要哭。”

顧悸抱著他，出自嘲的神：“我不會哭。”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床榻上的沈無祇眼角滲出了眼淚，劃過他高的鼻梁後，無聲無息的墜落。

047變著法兒的想逗他開心，但顧悸卻笑不達眼底，更像是在陪他玩。

係統隻好跟他道別，說自己晚上再來。

顧悸笑著朝他頭上胡嚕了一把：“好。”

係統出去後，顧悸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坐在桌邊在思考什麽。

起先他也不能確定有先皇詔，但他試探了一番皇帝的態度，分明是有的。

如今沈無祇強行將他從天牢救出來，也算是歪打正著，皇帝現下定是像瘋了一樣找他。

顧悸瞇了瞇雙眸，宋嘉貞那個人一定有什麽作用……

他要最大程度分化軍的部署……

此時的沈無祇已經默默坐起了，他看著顧悸削薄的背影，心髒像是被扯出一樣疼。

他怎麽能忘了他呢，他明明…最該記住他的。

沈無祇想起那日顧悸站在街上的模樣，是那樣的茫然無措，孤獨的如同天地間隻餘他一人。

隻因在那一刻，他滿心的歡喜和期待都被自己狠狠踐踏。

沈無祇全抖的俯下，眼淚如失控一般的墜落在地。

此時顧悸若有所覺，他回過頭，看見沈無祇折著子坐在床邊。

他下意識站起來，但下一秒又恢複了清醒。

顧悸強迫自己移開雙眸，裝作不在意：“你怎麽了？”

沈無祇心頭巨，但他卻不敢去看顧悸：“我…我做了一場噩夢。”

顧悸嗤了一聲，無嘲笑：“沈世子還真是貴，做個夢都能嚇的魂不守舍。”

說完，他就轉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

聽見他濃重的鼻音，顧悸狐疑的轉過頭來：“我去哪還用的著你管？”

沈無祇斂低通紅的雙眸，極力掩飾著愴惶：“外麵四都是軍，你不要惹麻煩。”

顧悸定定的看了他兩三秒，扯過外袍就直接走了出去。

“顧悸——”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宋嘉貞的廂房前，沈無祇追上他後，第一個作就是攏住他敞開的前襟。

顧悸低頭打量，沈無祇故作清冷的道：“你著如此單薄，不合禮數。”

“你隻著便合禮數了？”說完這句話，顧悸恍然挑眉：“哦~你與宋姑娘不分彼此，自是不用見外。”

沈無祇尷尬又懊悔，隻能垂著深眸解釋：“我與從未有逾越之舉。”

“你都牽人家手了還不逾矩？”

“我……”

宋嘉貞在房聽著兩人的爭執，糾結了一會後，起去開了門。

聽到門響的瞬間，顧悸掛上完的笑容：“宋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宋嘉貞因為張瞄了一眼沈無祇，沒想到顧悸側移兩步，滿滿當當的遮住了的視線。

沈無祇也同時上前一步，就在顧悸背後，極為恪守男德。

宋嘉貞：……

顧悸向後頂肘，表麵卻笑著道：“宋姑娘，你現下可有空閑？”

宋嘉貞咽了咽，側過了子：“二位，請進。”

沈無祇亦步亦趨舉弄得顧悸炸了，暴躁的轉頭：“沈無祇，你到底想幹嘛？”

沈無祇惦記著他那句‘求娶嘉貞姑娘’，薄囁嚅的了：“你別找。”

顧悸怔了一瞬，接著眸中便浮起了冷鷙：“你是擔心我會對你心的宋姑娘做什麽嗎？”

沈無祇下意識就要否認，但最後卻選擇了沉默。

顧悸看著他，隻覺得口被的難以息。他就像一個丟盔棄甲的士兵，狼狽的潰不軍。

沈無祇嚨又疼又苦，他逃避似的偏過了臉，不敢麵對顧悸那雙湧著太多緒的雙眸。

顧悸機械的扯了一下角，他努力的想堆起嘲諷，但卻失敗了。

他一顆心疼到麻木，甚至忘了自己跟沈無祇最後說了什麽，就這麽一個人回了房。

顧悸坐在床前的地上，眼中空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瞳孔忽然重新聚焦，眉心也蹙了起來。

沈無祇那會……了他顧悸？

“賀大人，屬下墨藍。”

門外的聲音倏地打斷了顧悸的沉思，他撐著床邊站起：“進來。”

墨藍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顧悸拿過上麵的青瓷藥碗後，說了聲坐。

“屬下不敢。”墨藍低著頭：“賀大人，這藥涼的正好，再晚些喝就破了藥了。”

顧悸抿了兩口，抬起眸緩緩的問道：“你家主子之前的傷，你可瞧過了？”

墨藍垂在側的手指了：“是，屬下每日都為主子診脈。”

顧悸將剩下的藥湯一飲而盡，抬袖抹了一把：“那他可是無藥可醫？”

墨藍仔細斟酌了一番：“也並非絕對，此癥雖無針對之法，但保不齊有一天……”

顧悸忽然站起來，極有迫的近：“有一天什麽？”

墨藍的嚨開始發，目躲閃時正好瞥見了桌上的空碗。

他頓時如獲大赦，錯過去趕捧起：“還有一碗藥正熬著，屬下去去就回。”

看著墨青逃也似的背影，顧悸白皙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沈無祇進來時，顧悸正咬著發帶一端，兩隻手向後高束著墨發。的下擺上移，恰好出一段曲線完的腰肢。

沈無祇的耳廓一瞬間像燒著了似的，狼狽的背過去。

顧悸瞥了他一眼，雙眸中流出危險的緒。他放下手用力的咳了兩聲，然後就一臉虛弱的倒在了床邊。

隻見沈無祇果然轉過，步伐焦急的朝他走來。

顧悸閉上眼睛，痛苦的蹙著眉。

沈無祇將他抱上了床，握住他的手時又又：“墨風，速去傳墨藍！”

顧悸的心髒急速的跳著，但不知道是不是氣急攻心，他的腦中竟然變得昏沉起來。

他費力的睜開雙眸，已經看不清楚沈無祇的臉了。

意識到那碗藥有問題，顧悸揪住他的襟說了最後一句話：“沈…無祇…你…王八蛋…”

殘存的意識中，他聽到了沈無祇蒼白的呢喃：“我早已不見天日……若能活著……後半生都對你贖罪……”

*

顧悸從昏睡中恢複意識，周有規律的搖晃著，耳邊也聽見了馬蹄的聲音。

047就坐在他邊，看見他眼睛睜開了一條：“宿……你、你醒了？”

顧悸扶著他的手坐起，抬手了自己的額角。

“我們走到哪了。”

047抿了抿：“已經到嘉興地界了。”

顧悸手上的作頓停，頰側微微鼓起，明顯是在咬牙。

從上京到嘉興，快馬都需七天，就他們這速度至走了小半個月了。

“停車——！”

聽到顧悸的怒音，外麵趕車的墨青和墨風同時了脖子。

原以為不了一頓打，但下車後的顧悸隻說了一個字：“說。”

墨青咽了咽：“主子於不日前連同史臺，上奏彈劾鄭太傅與兩淮鹽商勾結，人證證聚在。”

鄭太傅乃三朝元老，當年皇帝篡位也有他的手筆，若論聖心，當世無人能出其左右。

顧悸沉默了片刻：“所以宋嘉貞是鹽商之，是唯一一個留下的活口。”

墨青略帶吃驚抬起頭，“您知……”

顧悸抬手示意他噤聲，自己在腦中鋪開了各條線路。

沈無祇明知鄭太傅樹大深，即便坐實了罪名，皇帝也隻會責其從而寬其首，本撼不了這顆大樹。

如果是他，絕對不會將鄭太傅作為宮的踏板。

僅僅是十幾個呼吸之間，墨青就見賀大人舒了眉眼，接著就冷笑了一聲。

“你主子布置的人，都在楚州吧？”

墨青和墨風瞬間像灌了五大碗花椒水，從頭麻到了腳。

賀大人到底是什麽恐怖的存在？還是說他們臉上就寫著答案？這到底是怎麽猜到的？！

顧悸想通的癥結，實際就在沈無祇通過彈劾鄭太傅想得到什麽。

他要的不是鄭太傅敗名裂，而是皇帝的態度。

兩淮鹽農苦商勾結已久，在證據確鑿的況下，沈無祇料定皇帝會放過為首之人，那麽突然起義自然也就變得順理章了。

叛軍能打到什麽程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次巡鹽，皇帝趁機歸攏兩淮駐軍兵權。

所以事發後他隻能從京畿派兵鎮，屆時上京空守，自然就是宮的最好時機。

沈無祇這環環相扣，倒是像極了他的作風。

思及此，顧悸旋上車：“去楚州。”

侍衛們立刻跪地苦勸，顧悸對此隻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那我就跟沈無祇對著幹，你們猜猜你家主子還能不能事？”

墨青第一個起，十分幹脆利落：“出發——”

*

朝中已經罷朝三日，隻因群臣分作兩派，在鄭太傅一事上整日爭論不休。

皇上遲遲不肯定罪其實就已經擺明了態度，所以如今已有不人倒戈。

這日總管太監再次宣布皇帝龍不適，從大殿出來後，懷化將軍追上了沈無祇。

“這事再這麽拖下去，遲早要鬧得民怨沸騰，那之前巡鹽也就了無用功了。”

沈無祇依舊神清冷：“這天下終歸是皇上的天下，我等為臣子隻得聽命。”

對方張口說什麽，但最後隻能忿然的從鼻腔噴出一口氣。

懷化將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烏，民怨沸騰這話說了沒多久，楚州的鹽農就再次發起暴。

但這次又跟上次不同，僅僅兩日之叛軍竟從楚州一路攻至延州，八百裏急報上京時，褚州都已經沒了。

先不說朝野如何震，就連沈無祇自己也始料未及。

他半夜收到墨青的傳書，打開上麵隻有一句話。

這幾個字的筆鋒力紙背，但運筆雖為上乘，收尾時卻故意潦草，顯然是帶著怒氣寫的。

明明是一句極難聽的罵人話，但沈無祇卻對著這幾個字紅徹了雙眸。

*

十月初五，叛軍已經打到了明州。

皇帝封懷化將軍為南征大將軍，領兵十萬前去圍剿。結果吳振山竟當朝請命，為沈無祇請封副將。

封文臣為監軍也就罷了，封副將是個什麽道理？

其實此事乃皇帝私下授意，因為將沈無祇留在上京，對方隻會對鄭太傅不饒不休。

三日點兵，初八大軍開拔。

叛軍似乎也聽到了風聲，在進駐明州後就停止了進攻，不僅如此還有退兵的態勢。

等吳振山帶兵趕到，明州六府已經全部變了空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吳振山與各位副將商討過後，決定按兵不。

隔日，天剛蒙蒙亮，斥候便來稟報說叛軍首領在城下陣。

吳振山一聽這是反了天了，當即領著三名副將大步上了城樓。

隻見城下為首之人麵覆黑甲，雖看不見容貌，但見姿已是極為卓越。

兩方還沒搭上話，此人便挽弓出三枚羽箭，直直過沈無祇的鬢角後深釘在石牆之上。

“小將軍天容玉，若許給我兒做娘親，在下便將明州之地雙手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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