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淵萬萬沒有想到，崔氏當著全族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眼眶一熱，淡笑道：“是。”

慣常見刀風冷雪的人，不需要多，隻需要一點點的，就能容易，哪怕這份並不那麽單純。

謝太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難得得，卻又不敢當眾和崔氏幹起來，隻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咽下去，冬梅匆匆跑過來，在耳邊低聲說道：“太太，三爺回來了。”

謝玉淵離得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句話，心裏突了下。

謝老爺四十不的時候，有一回去杭州府做生意，認識了歡場上周巧巧。

謝老爺貪周巧巧年輕滿了，周巧巧喜歡謝老爺的一擲千金。

幾度春宵過後，巧巧姑娘把謝老爺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糊裏糊塗的就掏子銀子為贖了。

幾天後，巧巧姑娘一頂小轎抬進了謝府，了謝老爺最後的小妾。

這個小妾可不同於別的小妾，唱念作打俱佳，詩詞歌賦全會，最要命的是床上十八般武藝通。

謝老爺恨不得就死在巧姨娘的上，別說是謝太太了，就是連府裏的生意，都懶得再管，什麽好的，香的，貴的，都往巧姨娘房裏搬。

謝太太順風順水了一輩子，臨了被個一頭，哪裏會甘心。

要命的是，這巧姨娘命好，進府沒幾個月就懷了子，謝老爺一看自己寶刀未老，對巧姨娘肚子裏的孩子那一個看中，把巧姨娘護得不風，九個月後生下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這個兒子便是謝府三爺謝奕為。

巧姨娘生產完，容不減，謝老爺一個月裏，足足有半個月歇在房裏，這樣的獨寵維持了好些年。

後來有一年元宵，謝太太帶著府裏眷去金山寺上香。

半夜，在巧姨娘的房裏發現一名赤的男人，兩人正在帳子裏顛鑾倒。

一夜之間，謝府姨娘人的消息傳遍整個揚州府。

謝老爺震怒之下開了祠堂，幾個族長一商量，決定把巧姨娘這種不貞不潔的人沉塘。

就這樣，巧姨娘被人五花大綁，裏塞了破布，後背了大石沉了瘦西湖底。

巧姨娘死後，謝老爺覺得自己一片真心錯付了人，越想越窩火，甚至開始懷疑巧姨娘的兒子是不是他的種。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快就生發芽，到後來發展隻要謝老爺看到這個兒子，就忍不住拿棒狠揍一頓。

謝三爺被揍怕了，就往外逃，謝老爺命府裏人不允許去找，隻當這畜生死在了外麵。

三爺剛開始是一兩天不回府，後來就變了十天半個月不回府，再後來就是三五個月見不著人影。

時間一長，謝府眾人幾乎都忘了府裏還有一個正而八經的三爺存在。

謝玉淵邊浮上一個涼薄的笑，上輩子的時，在眼前如影般回溯。

在一下子由高高在的謝家嫡三小姐，變了名聲盡毀的賤人時，有一天深夜，被人一把揪起。

抬眼，是一雙沉穩堅定的眼睛。

“謝玉淵，你想不想跟我走？”

“你是誰？”

“我是你三叔。這謝府除了門口那一對石獅子子幹淨的，別的都特麽髒。”

傻傻的問，“三叔，我這樣不貞不潔的人，還能走到哪裏去？”

謝奕為似有若無的歎息一聲：“謝玉淵，這府裏都是吃人的惡鬼，你可想好了？”

謝玉淵的淚落了下來，問：“三叔，我走了，娘呢？”

謝奕為閃過一抹痛意，他是個落魄的書生，能帶走一個謝玉淵已經是極限，再加一個高氏……

前的手，驟然鬆了下來。

謝奕為扔下一句“謝玉淵，小心你們二房所有的人”，便消失在夜裏。

謝玉淵在做鬼六年的時間裏常常在想，如果那一夜，跟三叔走了，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三爺回來了，三爺來給太太請安了。”

丫鬟尖銳的聲音打斷了謝玉淵的回憶，長了頸脖，向暖閣門口去。

修長的男子掀簾而，一寶藍草紋杭綢直裰又皺又破，若不是眉宇間有著一抹灑疏逸，瞧著倒更像個浪子。

“兒子給太太請安。”

謝太太一看到這個庶子，眼裏的嫌惡遮都遮不住，“免了，你這趟回來是做什麽？”

“要銀子。”

“要多？”

“一千兩。”

謝太太心道別說現在老娘拿不出一千兩，就是拿得出，也不會給你這種貨。

“你父親怎麽說？”

“父親讓我來問太太要。”

謝太太一聽這話，心裏有數，冷冷道：“最近府裏出項多，你二哥明兒又要進京，還要在京中置房置地，帳上銀子周轉不過來，謝管家？”

“太太，您說。”

“給三爺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謝奕為冷笑，“太太這是打發花子呢？”

這不是打發花子，這是老娘在故意辱你。

謝太太臉一沉，“謝管家，支一百兩銀子給三爺。”

“是。”

謝奕為額角的青筋瞬間出來。

謝管家角出嘲諷，“三爺，走吧，一百兩銀子省著些花，那可是普通人家好幾年的嚼頭。”

謝奕達用力的閉上了眼睛，他覺有一壺熱水對著心底最深的地方，澆了下去。

以至於整個腔都被燙得痛了起來，他甩袖而出。

謝太太角出嘲諷，“你們瞧瞧，你們瞧瞧一點子規矩都沒有，到底是落下的種。”

邵姨娘也道：“太太何必跟那種人計較，每次回府除了要銀子，還能幹什麽，快二十的人了，連個正經的事兒都沒有，廢一個。”

顧氏對這個老三也很不喜歡，“整天眠花宿柳，謝家的臉都被丟了。”

“太太啊，你倒是管管啊！”

“就是，咱們謝家在揚州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出了這麽個孽障，沒臉的是謝家。”

謝太太重重的歎了口氣，“又不是我肚子生出來的，這孩子連他老子的話都聽不進去，還能聽我吧，隨他去吧。”

不得這孽障死在外頭，將來也好分一份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