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一邊是小樹林，另一邊則是陡峭的山地。

今天並非初一，又非十五，因此上山的馬車並不多，山路走得很順利。

半柱香後，馬車在寺門停下，眾人各自下車，了寺。

謝玉淵被人扶出馬車，抬眼打量，眸閃過波瀾。

古樹參天，佛塔林立，翠竹環繞，隻是這香火，瞧著比前世又旺了許多。

小僧彌引著眾人大殿，顧氏一臉虔誠，雙手合拾，裏念念有詞，開始參拜菩薩。

其它人也學著的模樣，個個神嚴肅，靜拜不語。

謝玉淵未曾下拜，隻怔怔的看著菩薩微微含笑的臉出神。

尤記得前世十四歲那年春天，也是因為自己婚嫁的事，母親帶著來大明寺上香。

那時候母親的瘋病痊愈，一臉肅穆的匍匐在菩薩腳下，一個一個菩薩拜過去，虔誠的如同信徒。

可惜的是，母親的頭磕得再虔誠，那菩薩依舊高高在上，臉上帶著怡然的笑，俯視人間眾生。

眾生的一切苦難在眼裏，不過是該曆的劫。

既然是劫，又何必再拜。

更何況劫在心中，無解。

謝玉淵朝菩薩投去冷冷一眼，頭昂得高高。

大殿之上，共有菩薩羅漢十二位，顧氏領著眾人一一拜過去。

謝玉淵見眾人一心向佛，無人注意到這個混水魚之人，遂悄無聲息的抬腳走到外間等候。

剛站穩，一個略帶驚喜的年聲音驟然響起，“謝玉淵！”

謝玉淵扭頭去看。

年穿著一襲石青的錦袍，材修長，麵容俊朗，笑容幹淨又明亮。

鮮怒馬，年風流，正是陳清焰。

謝玉淵腦子裏浮現四個字：冤家路窄。

“陳公子，真巧啊，你也來上香？”

陳清焰狹長的雙眸瞇了起來，眼中芒一閃而過。

披著朱團花披風，頭戴一隻白玉簪，臉上黛未施，一雙灼若寒星的瞳眸，帶著淡淡的寒意，偏偏那眼角眉梢卻盡是風。

正是這樣矛盾的一雙眼，吸引住了他的目，讓他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似曾相識。

陳清焰輕咳了一聲，“確是很巧。”

巧個屁！

阿九無聲的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還不是聽說謝家的人要到大明寺上香，這才的跑了來。一路上的冷風吹得他骨頭都是冰的，老鼻子罪了。

謝玉淵往邊上挪了挪，“既然來了，那就進去拜拜吧。”

陳清焰深目看了一眼，“三小姐不拜嗎？”

“我已經拜過了。”

謝玉淵說完，籠了籠披風，往外走開了幾步，與他隔開好幾丈的距離。

陳清焰啞然失笑，“三小姐好像把我當洪水猛啊！”

你本來就是！

謝玉淵掩住所有的心緒，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徑直走到一棵百年大鬆底下，著滿山的翠，默默的佇立無語。

大風吹起的披風，顯出微許冷清的氣質；而一旁的古樹，巨石，又顯得單薄的一折就斷。

一複雜的緒從陳清焰的眼底彌漫上來，目不由的深邃了幾分。

阿九見自家爺在大殿門口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死死的盯著謝家三小姐看，得好想找個地鑽一鑽。

“咳咳咳……”

沒有地，阿九隻能拚命的咳嗽。

偏偏他家爺像是突然耳朵聾一樣，阿九咳得連肺都快咳出來了，他的目還是一不。

這陳家爺有病吧！

阿寶和如容對視一眼，忙並排站立在小姐的後，擋住了那道探究的視線。

陳清焰陡然回神，不聲的移開了視線。

沒錯，他確實有病，而且病得不清。

書也看不進了，飯也吃不香，就覺心上被牽了細繩，細繩那頭有個綽綽的人兒，時不時的就把心腸勾一下，讓他的五髒六腑到骨髓脈都有些難。

“三小姐，那我就先進去拜一拜，你等我下。”

謝玉淵真不知道這貨想幹什麽，直接一轉，“阿寶，如容，咱們走。”

“哎，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了呢，三小姐……”

陳清焰想追上去，卻被阿九死死的抱住了。

阿九用這輩子都沒有過的苦口婆心勸道：“爺啊，收著點啊，這裏是佛門清靜之地，菩薩都看著呢。”

“跟菩薩有什麽關係？”陳清焰氣罵。

阿九這會腦子有點，牽胡扯八道：“菩薩見爺這麽輕佻，就算有心想幫你和三小姐牽姻緣，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混賬，誰特麽要和牽姻緣。”陳清焰氣得賞了阿九一記栗子。

阿九痛得眼淚差點就落下來，心裏那個委屈啊，難過啊，痛苦啊。

“爺，你都這副登徒子模樣了，怎麽還口不對心呢？做人，得誠實啊！”

“誠實你個頭！”

陳清焰真想一腳把這貨給踹出去，“爺我隻是覺得這丫頭很特別。”

特別？

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真沒看出來哪裏特別。

阿九一個白眼，翻出天際。

……

顧氏拜完一圈菩薩，從丫鬟手裏接過碎銀子，送到小和尚手裏。

小和尚喜滋滋的看著銀子，恭請顧氏等人殿。

謝玉湖四下打量，瞧不見三妹，急得冷汗直冒，忙在丫鬟耳邊低語幾句。

丫鬟一溜煙的跑開了，不過短短一息，就把謝玉淵給找了來。

謝玉湖狠狠的瞪了謝玉淵兩眼，示意別到跑。

謝玉淵渾不在意的笑笑，垂著頭慢慢的跟上了大部隊。

殿之中，盡是花團錦簇，非富貴之人絕不可以。

一個滾滾，白淨淨的老和尚盤坐在團上，眼皮半搭不搭，正是寺裏的主持：法融。

謝玉淵看著那頭耳的老和尚，角擒上一抹譏笑。

所謂的眾生平等，也不過是哄騙人的玩藝，哪個銀子多，哪個權勢大，哪個就能跟佛祖親近。

這時，後又傳來靜。

謝玉清，謝玉湖兩姐妹本來都要跪下的人，忍不住轉去看，見進來的竟然是陳家爺，心裏同時咯噔一下。

尤其是謝玉清，白淨的臉上浮出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