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一直提心吊膽的大長公主,聽到這話終于松了一口氣,僵直的脊背靠在枕上,兩行熱淚閉著眼也抑制不住的往外涌。
剛才白卿言激烈言辭高昂的緒,幾次都讓皇帝起了殺意。
可此言一出,大孫兒的命算保住了。
還好,白卿言到底沒有被仇恨沖昏頭腦,懂得給自己留一線生機。
皇帝著不卑不一孝服素跪于大殿正中央的子,像極了白素那一傲然風骨。
心頭最溫的脈脈懷被,皇帝直勾勾看向與他對視的兒家,如同定的老僧一般。
這世間,忠臣不難求,難求的是忠且義的能臣,可往往能臣卻最容易被佞臣攻訐……被皇帝忌憚。
隔了良久,皇帝才脊梁直,緩緩開口,語聲帶著些無力:“信王……我將他貶為庶民,圈于信王府!至于劉煥章夷九族!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父皇?!父皇!”信王不可置信張大了眼,跪行上前哭喊道,“父皇兒子可是你的嫡子啊!”
皇帝咬了牙,對這個嫡子失至極,惱火至極,聲線凌厲:“把信王拖出去,哭哭啼啼何統!”
還是舍不得殺了嫡子啊!
皇帝不殺不要,也會殺,不過是徒留信王多活幾日,多一些折磨罷了。
恭恭敬敬對坐上皇帝叩首:“還陛下嚴查竹簡所書……關于糧草輜重未至城之事,以還白家英靈一個公道!”
見子俯,長發簌簌從肩頭落,皇帝閉了閉眼徹底按下殺心。
罷了,一個同素秋一般風骨的子,就當讓替素秋活著吧。
“糧草之事,事涉忠勇侯秦德昭,你二妹妹剛剛嫁忠勇侯府……”
“陛下,秦朗已自請去世子位搬出忠勇侯府,他又是陛下口中稱贊的士族子弟表率,白家只求公道,不愿株連。”
“糧草之事,朕必細查!”皇帝饒過案幾,帶著威儀落座于龍椅之后,凝視白卿言片刻后問,“你剛才說,大晉前腳與南燕、西涼求和,后腳戎狄、大梁便敢撲上來分一杯羹,此言切中要害,很有見地。不求和……西涼南燕大兵境,求和……戎狄、大梁虎視眈眈。”
皇帝抿不語,靜待白卿言開口。
鎮國公白威霆稱贊過的將星,皇帝也想看看有何能耐。
原本白卿言便想在所有事塵埃落定之后,奔赴南疆,沒想皇帝竟然把這個機會送到了面前。
要去南疆,除卻尋找和接應白家幸存者之外……最要的是白家的基在軍中!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軍隊才是白家最應該經營的地方,振臂一揮一呼百應,那是換作大晉國任何一個姓氏都做不到的。
思量片刻,叩首道:“南疆一戰,絕不可避,不容他念!割地、賠款、求和,低姿態使西涼南燕暫時撤兵,戎狄、大梁撲上來一樣難纏!可若此次在此慘敗的況下依舊勝了,列國便都知道大晉國威仍不可犯。”
“你這話,可是有……勝的把握?”
皇帝此話問完,輕輕嘖了嘖舌尖。曾經滅蜀歸來的慶功宴上,鎮國公白威霆說他這孫天生將才,他只笑不語,心道白威霆言過其實,閨閣兒家雖說是有斬落蜀國大將龐國平的名頭,肯定也都是旁人幫扶的。
而如今,他竟然和這個他曾不屑一顧的閨閣兒家,議起前線戰事,國之戰和方略。
不知怎得,皇帝又想起將才……白卿言說鎮國公白威霆稱他有鯤鵬大志之言。
亦忍不住憶起,他曾對國公爺說……終此一生,托付軍權,永不相疑。
皇帝心頭頓時萌生愧疚,閉上了眼。
說悔……喪失忠勇能臣,他悔!
說不悔……功高蓋主的幾代功勛,勢力瓦解,再無人能威脅他的皇權,他也不悔。
心頭那淡淡的煎熬,也不過是難以避免的悵然若失罷了。
“那要看是誰去戰。”白卿言聽出皇帝的言外之意,抬頭著那居高位者,“一兵之勇唾手可得,一將之才十萬不得其一也。”
背靠金枕的皇帝,手指收。
“金革之事不避,舍孝盡忠!若陛下還信得過我白家,白卿言愿以白家百年榮譽起誓,不滅犯我晉國者,誓死不休!若陛下已不愿信白家……”
皇帝雙目如炬:“朕若不愿信,如何?”
“那就請陛下……為晉國百姓萬民忍一忍,哪怕派一位皇子隨行,軍功……白家不要!此戰勝后,想必列國懼晉更甚,那時大晉有大把的時間培育后繼將才,臣便回朔老家,為祖父、父親、叔父和弟弟們守孝。”
皇帝索枕棱角的手指一頓,白卿言話里的意思……是將軍功雙手奉送隨行皇子?!
皇帝抿了抿:“軍功奉送?你甘心?”
“陛下,宮宴那日臣以為……臣已經說的很清楚,白家從來不曾想要什麼軍功,白家世代舍命相護的,是這大晉的河清海晏,百姓的盛世太平!白家軍的風骨,是不滅犯我晉民之賊寇,誓死不還!”
皇帝手心驀然收。
不滅犯我晉民之賊寇,誓死不還!
若是將才,鎮國公府白家滿門男兒皆死,皇帝有哀無悔,此刻心境已迥然不同。
他心如被毒蝎蟄了一下。
曾經,他許諾永不相疑,可他還是疑了鎮國公。
但他不能悔,鎮國公功高蓋主太甚,大晉江山林家天下不能在他手上出子,否則他對不起林氏祖宗。
寧錯殺不放過,他是對的!他是皇帝便一定是對的!
皇帝手指輕,良久啞著嗓音道:“你去偏殿扶了你祖母回去吧,朕想想……”
白卿言叩首從正殿退了出來,就見祖母已在正殿門口候著。
祖孫倆通紅的雙眸對視,彼此攙扶一語不發宮外走。
“你是……為了陛下殺信王,所以才竭力主戰,自請去南疆?”大長公主指尖冰涼。
“不是我竭力主戰,而是不得不戰。今日孫同陛下之言,并非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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