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帝下旨追封的鎮國王鎮國公同白府諸位爺和公子今日出殯，需在太升起之前，將人下葬。

寅時末，白府闔府上下全都聚集于前廳。

秦嬤嬤扶著雙眼紅腫的董氏進靈堂時，幾位夫人和孩子們都已經到了。

“五弟妹，今日下雪路不好走，你子重，便不要去了。”董氏著腹部高聳的五夫人齊氏道。

齊氏輕輕扶著腹部，哽咽開口：“我和孩子……得送白家英雄最后一程！”

隨后，一白拄著虎頭杖的大長公主也扶著蔣嬤嬤的手而來。

“母親……”

“祖母……”

眾人福行禮。

“母親，您也要去？”董氏問。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視線落于白卿言上，卻見白卿言低垂著頭，并不看，也不似平日里那般上前扶住，心中悲傷難以抑制，道：“送我白家男兒最后一程，我撐得住！”

董氏長嘆一口氣，打起神道：“郝管家，開門吧！”

“開門……”

郝管家一聲吼，伴隨著木門吱呀聲，掛著白燈素縞，氣勢宏大的鎮國公府六扇的朱漆大門齊齊打開。

可董氏不曾想到，鎮國公府門外……竟然聚集了那麼多提燈而來的百姓！

還有勛貴人家的年輕或年邁的爵之士，他們靜靜立于雪中，就在這鎮國公府黑漆金字的門前。

沒有人告知他們鎮國公府出殯的時辰，他們早早便來這里候著……想要送一送這一門忠烈之士。

董氏看到弟弟董清岳一戎裝，同幾位朝武將立于最前方，頭戴孝布手提明燈，姿態拔英朗。

這讓董氏想到除夕那夜百姓陪同白家在這里等候消息，想到初五那日全城百姓提燈冒雪，同白家在南門迎白家英雄回家。

董氏心中緒翻涌，的淚水終于再也繃不住。

昨夜董清岳一夜未睡，穿梭于朝中諸位武將之家，之以曉之以理請諸位將軍同他前來親扛棺木，送鎮國王白威霆一程。

見府門打開，手執明燈的董清岳放下羊皮燈籠，行軍禮單膝跪地：“末將董清岳，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立在董清岳側的武將石攀山紅著眼抱拳跪地：“末將石攀山，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末將江如海，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末將甄則平，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末將張端睿，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快馬而來的戎裝武將一躍下馬，跪于后方，高呼道：“末將劉宏，恭送鎮國王、鎮國公與諸位年將軍！白家軍之魂，永生不死！”

二夫人劉氏看著門外立于鵝大雪之中，一個個跪下恭送白家英靈的武將，終于繃不住出聲來，整個人都靠在白錦繡的懷里，捶痛哭，為死去的丈夫，為已逝的兒子！

三夫人李氏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反倒是白家十七公子回來那日悲痛絕，撞棺而死的四夫人王氏，靜靜立于一角，雙手疊放在小腹之前，雙眼早已失去了神采，如同木偶不知悲喜。

五夫人齊氏轉過去，死死咬著，嘗到了腥味也不敢松口，生怕克制不住哀嚎出聲。

立在門口的百姓，皆跪地哭喊，哀嚎聲震天，高呼鎮國王、鎮國公……高呼白家滿門本是大好年華，卻為護民而亡的年將軍們。

郝管家用袖子抹去眼淚，克制著哭腔，高唱：“跪……”

長街百姓早已經跪哭泣不聲，白家諸人亦緩緩跪下。

“拜……”

白卿言含淚叩首，一拜……向白家英靈立誓，定會舍命護白家孀一世周全。

“再拜……”

含淚二叩首，二拜……向天地立誓，定要讓虧欠白家者債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三拜……”

以頭叩地，三拜……向祖父立誓，此生將承襲祖父志向，盡所能護百姓周全，還天下太平。

“誦祭文，明諸公生平……”

蕭容衍一狐裘立于眾人之后，靜默凝視，仿佛鵝大雪不能近的方外之人。

大晉的皇帝不明白……這百年將門鎮國公府，功高蓋主不假，可這國公府實乃是大晉脊梁！

白家一倒……

便是除大晉國之履鞋，卸大晉國之甲胄。

世之中，列國爭雄，各自為戰，蕭容衍敢斷言，白家諸將一亡，這雄霸一方的晉國，必定無緣問鼎天下江山。

遙遙而，他見白卿言起，下意識向前挪了一步。

只聽子的聲音清亮鏗鏘，平靜如溫水而過，不若幾次人前開口那般震耳發聵，綿綿孺慕之藏與其中讓人腸。

大長公主著門外哭聲撼天地的百姓們，看著那戎裝而來恭送鎮國公府英烈的武將們，忽而就想起父皇過世之時。那時的百姓也哭……百也哭，卻哭得不如這般真意切。

攥著佛珠的手了又松開，心中早已不知是何滋味。

白家……比皇室更得人心啊！

明明是極為簡單的葬禮，明明沒有通知任何人下葬時辰，可朝中武將、都城親貴還有最普通的百姓，他們卻都來了，聲勢雖不如當年的父皇出殯時那麼浩大，卻比那更為催淚，更為讓人腸。

忽而就想起幾個時辰前，在這靈堂之……的孫兒說，白家的尊貴不在統，在氣節，在薪火相傳生為民死殉國的赤膽之心，在舍護民的忠勇！

所以，百姓是真的記得白家，念著白家……

白家的立世之本，在為民、忠義這四個字。

大長公主閉上眼，想起丈夫白威霆的字……不渝。

孫念祭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吾問祖父，何以不渝為字？祖父答曰，愿……還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間，矢志不渝，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