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聽審的百姓早就炸鍋了，即使是剛才就已經知道的，這會兒也跟著一起罵。

“我可聽說了，城外得很，這姓的居然把閨扔在半路，這是親爹嗎？”

“是啊，擔心親閨會過病氣給通房，嘖嘖，還是頭回聽說。”

“啥是通房啊？是小妾嗎？”

“不是小妾，就是丫鬟，被主子睡過的丫鬟。”

“啊？為了丫鬟連閨都扔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衙役用殺威棒敲地，大喊“肅靜”，百姓們才不得不低了聲音。

知府大人的目在李綺娘和昭石之間左右，落到昭石臉上的時停住，昭石忍不住背脊一寒，就好似有螞蟻順著他的脊背一路爬過，他栗一下，連忙垂下眼睛。

知府大人在心里默默鄙視，昨天還聽那些員們思念舊京繁華，說什麼百年古都人杰地靈，這昭石也是舊京來的吧，呵呵。

他問：“舉人，李氏所說可否屬實？”

昭石咬牙：“既然李氏說給學生抬了五位通房，那害死庶子之事為何不說？本來這是家丑，若非李氏鬧上公堂，學生也不愿提起。“

聽審的百姓又是一片嘩然，啥，害死庶子？

昭石暗喜，他直子，大聲說道：“學生確實有五位通房，然而這五位通房每次有孕都會發生意外，要麼小產，要麼早夭，即使是現在這個有孕在的通房，也曾經小產過，此事千真萬確。”

知府大人皺起眉頭：“你認為這都是李氏害的？”

“當然，我家一家老小皆是老實本分之人，唯有李氏不是，是開食肆的，行商賈之事，唯利是圖，俗不堪，且，膝下無子，因而善妒，害死學生孩兒的人，不是還能是誰？”

知府大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他有點不高興了。他家就是做生意的，這事兒平城誰不知道？昭石會不知道？

昭石還真不知道，他雖然天天有應酬，可是大家到了一起談的都是風花雪月，誰會提起場之事？功利，太功利！

本朝從太祖開始，便廢除了前朝對商戶的諸多限制，商戶子孫能學仕，實在考不上的，還能捐監捐，朝廷甚至還給做出突出貢獻的巨賈賜了，比如漕幫李家，便賜了江淮伯。

所以昭石罵李綺娘的這番話，不僅得罪了知府，也得罪了外面聽審的一群百姓。

城里和鄉下不同，鄉下的百姓幾乎都是務農的，而城里的百姓，要麼自己做小生意，要麼就是給其他生意人打工干活，即使是讀書人，也是要靠家里人做生意或者做工養活，因此，他們都了昭石口中俗不堪之人。

知府大人黑著臉，問道：“舉人，你認定是李氏害死你的孩兒，可有實證，比如人證或證，再若者你曾親眼見到？”

昭石一怔，他當然沒有親眼見到，他是聽郭老太太和大嫂、三嫂說的，大哥和三弟也這樣說。

“......李氏既要害人，當然不會讓人看到。”

知府大人冷笑：“也就是沒有人證也沒有證，全都是你信口雌黃，胡言語？”

昭石想要辯解，可他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說道：“不是還能是誰？自己生不出兒子，便想害死我的兒子。”

知府忍無可忍，啪的一拍驚堂木，喝道：“你既無實證，便休得胡言，免得有辱斯文！”

昭石怔住，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是第一次來衙門打司，在南邊時他是人尊敬的舉人老爺，逢年過節，在酒席上遇到縣太爺，縣太爺也對他客客氣氣，多喝幾杯還會稱兄道弟。

但是來衙門打司，他還是頭一回。知府大人的威，他更是頭回見到。

他一時有些發懵，卻不敢再狡辯了。

見他不說話了，知府的神略有好轉，但還是板著臉：“昭石，你同意和離嗎？”

“學生......”昭石想說他要休妻，可是想到李綺娘對他的那番指控，便生生把休妻二字咽了回去。

見他言又止，師爺有點著急，這案子是定國公關照過的，自家大人的前程可都在這兒呢，這姓的磨磨嘰嘰是幾個意思？

師爺低聲音，用只有堂上這幾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舉人，你既然也嫌棄李氏，不如和離，你也能早日另娶名門淑，續弦生的兒子，那是妥妥的嫡子，總比通房生的婢生子要強吧。”

昭石心中一，他忽然想起唐詩人的妹妹，那位唐小姐不但花容月貌，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而且唐家是書香門第，唐詩人對這位妹妹甚是寵，不但帶妹妹去詩會，而且還向他們一一引薦。

那時他也曾想過，若能得唐小姐這樣的才為妻，一生無憾。

可也就是想想而已，畢竟以唐小姐那樣的出，是不可能做妾的。

可如果他與李綺娘和離了呢？

昭石的心就這麼晃了起來。

“我同意！”

他的話音剛落，知府大人手中的驚堂木再次拍響：“那好，本府便判你二人和離，從此男婚嫁，各不相干！”

知府一聲令下，書記吏三兩下便將和離書寫好，簽字畫押，再把李綺娘遞上來的嫁妝單子拿給昭石：“這上面的嫁妝可做實？”

昭石一一看去，那些鋪子和莊子，都是南邊的，原本也是李綺娘從娘家帶去的人在管著，大老爺和三老爺好幾次想過去幫著管理，李綺娘都沒答應，為此，郭老太太沒生氣。

不過，現在這些鋪子和莊子，恐怕都已經變廢墟荒地了，即使李綺娘有朝一日能回去，那些也不是的了。

因此，昭石很大方地在這些名目上劃上對勾，至于單子上寫的珠寶首飾和古董擺設，他一律不認：“這些在逃難的時候就丟了，到哪里找去？”

李綺娘也不爭執，任由昭石在上面打了叉，直到最后一項，昭石一怔，鑼鼓巷三進宅子？

“這是我買的，和李氏沒有關系，衙門可以去查魚鱗冊，上面是我的名字。”

書記吏同地看向李綺娘，李綺娘一笑置之，問道：“那兒歸誰？”

聽到李綺娘提到兒，昭石首先想到的就是雪懷踢向他的那一腳。

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家沒有那等不孝之。”

李綺娘輕笑，對書記吏說道：“既然家不要，那就我們李家要吧。”

昭石這才聽出問題來，他連忙說道：“可是我家的種，就是到死，也姓。”

書記吏再次看向李綺娘，李綺娘角微挑，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一個姓氏而已，我不和你爭。”

一直側著耳朵聽著堂上靜的雪懷，終于松了口氣，還擔心娘會去爭鑼鼓巷的宅子呢，不爭就好，至于自己，雪懷心里有數，即使昭石要，郭老太太也不會答應。

弄清嫁妝，這和離的手續也就辦完了。

知府大人想起師爺說的事，便問：“你們雙方可還有事，若無事便退堂。”

李綺娘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狀子雙手呈上：“民婦李氏，狀告舉人昭石連同其家人殺人謀產，還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婦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