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正文完
陸錦安當即派遣驛使通知江南各地府保薛遙周全,而後調用戰船,押著戶部侍郎,親自追趕去往江南的糧船。
水路去江南,得一兩個月才能到達。
薛遙出發十幾天,陸錦安本以為能追的上,審問後才得知,戶部侍郎雇傭的殺手,竟然埋伏在啟興門,而非江南。
啟興門是去江南的換乘地,水路二十多天就能到達。
如果船速快些,薛遙此刻可能已經踏殺手的埋伏,本來不及攔截!
陸錦安束手無策,絕的獨自坐在船艙,彷彿失去了渾地力氣,緩緩閉上眼,恍惚想起收糧的那年,薛遙帶著一尚未褪去的青,上天地挖空心思為他打糧價,還有平榕大疫那年,也是那孩子用單薄的肩膀,支撐起全縣百姓的安危……
陸錦安後背一點一點彎下去,一手扶額,鼻腔深發出沉痛地哽咽。
*
傍晚時分,埋伏在啟興門的三個殺手終於等到了京城來的收糧船,卻發現薛遙不在其中。
買通當地接應的差役,打聽到消息——薛遙在魯山就下了糧船,去了平榕縣。
三個殺手當即抄近路趕往平榕縣,爭取儘快送薛遙去見閻王爺。
薛遙救了婦人一條命,自己也因此跟閻王爺而過,躲過了第一次劫難。
十日一過,他本該按約定登船前往江南,可平榕縣的百姓們再三挽留,盛難卻。
沒有陸錦安的兵開道,薛遙難以推,只好答應多留幾日。
老張一家對薛遙尤為激,老張家的大兒子甚至要把自己送給薛遙,做牛做馬。
薛遙要真帶個小夥子回京城,還不把檸檬崽活活酸真暴君?
只能勸小夥子留在家裏照顧父母。
小夥子開始不樂意,後來看出薛遙是真嫌棄自己,只好求薛遙在自己家住幾天,至把他家那頭豬吃完。
薛遙接了老張家地好意,留宿在老張家。
這一留,就把殺手等來了。
那一夥殺手是戶部侍郎聯合幾位高花重金聘請的頂尖高手,門路多廣,很快就找到了薛遙的住所。
雇主待他們,要偽裝劫匪殺人,於是,薛遙坐在老張家院子裏吃豬頭的時候,就見一幫山野土匪模樣的男人提刀闖進門,吼著要打劫。
薛遙整個都懵了。
哪有土匪打劫貧農的?也太沒追求了……
他沒有多想,甚至並不太張,既然是打劫的,給足了銀子自然就走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於是薛遙和悅地勸土匪們把刀收起來,要錢好商量。
殺手們已經收了雇主的銀子,就不會跟暗殺目標談價錢,不聽薛遙囉嗦,上前幾步,一刀就朝薛遙劈過去!
好在老張家兒子反應快,一手推開了薛遙。
“殺人啦!”老張地婆娘最先回過神,一嗓子喊出來,不像個重病虛弱的患者,把鄰里全都招來了!
周圍村民離得近,很快就有腳步聲沖進院子裏。
薛遙仗著人多勢眾,迅速爬起來,正想抄傢伙反擊,卻見沖進來地村民很快都被那三個土匪砍翻在地。
被砍傷在地的村民掙扎著抱住土匪的,驚恐地對薛遙大喊:“道長快跑!”
“恩公快跑啊!”
“恩公快跑!”
薛遙來不及思考,被老張兒子拉著沖出院門。
三個土匪提著滴的長刀追出院門,卻被前仆後繼趕來的平榕縣百姓圍堵。
為什麼劫匪不去奪財,卻去殺村民?
薛遙奔逃中心驚膽戰地回頭看了一眼,竟然與隨而至的劫匪視線相撞。
那三個劫匪本不去搜尋家中財,一路尾隨薛遙,臉上滿是甕中捉鼈的戲弄之。
這三人本不是劫匪!
“他們是沖我來的。”薛遙停下腳步,把手臂從男孩手中出來,朝遠趕來的鄉親大喊:“別過來!大家快散開,去衙門報!”
男孩慌忙拽住薛遙:“恩公快走!他們要追上來了!”
薛遙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麼要殺自己,可能太多了,他只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殺手們像是故意欣賞薛遙的絕,不不慢的跟隨在後。
薛遙寧可直接被一刀砍死,也不想擁有這臨死前絕的思考時間。
他不敢去想陸潛得知他的死訊,會是什麼反應。
這一世的陸潛,不了這樣的刺激,無法像上一世那樣行走般活下去,一定會陷瘋狂,甚至可能因此遷怒陸錦安。
不敢再想下去。
為什麼?
他這一生行善積德,與世無爭,所求的只是讓陸潛安逸快樂,卻換來這樣殘忍的結果。
世間真的有大慈大悲的佛祖嗎?佛祖讓這麼可怕的事發生,那佛祖就他媽的是混蛋!
薛遙抓住旁男孩的手腕:“小兄弟,拜託你,請府的人替我書信一封,上京送給寧王,信上就寫‘薛遙與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一見鍾,決心不再回京,請七爺另覓良人。’”
男孩急道:“恩公說什麼胡話!趕……”
話未說完,薛遙猛然將男孩推開——
寒刺目,一把刀朝著薛遙推出的雙手,直劈而下!
*
平榕縣驛使四百里加急,三天就把信送到宮裏。
陸潛看完薛遙的“出軌信”,只取了把佩劍,行李都沒準備,上了道,飛也似的趕往江南,打破了京杭道賽跑的歷史記錄,赤兔馬看了會流淚,絕影馬看了會沉默。
趕到江南後,知府卻告訴陸潛:京城的收糧隊伍尚未來到江南,府收到宮裏發來的急報,已經派兵趕往平榕縣,保薛遙周全。
“保薛遙周全?”陸潛目一凜,一把抓起知府的前襟,低聲問:“誰敢讓遙遙不周全?”
*
半個月前,陸錦安的戰船經過魯山,心知已經追不上糧船,就吩咐自己的船隻靠岸,獨自下船去平榕縣走一趟。
陸錦安約覺得,薛遙要是經過此地,或許也會去看看平榕縣裏曾經救助過的百姓。
就是這奇跡般的一次心有靈犀,讓陸錦安在千鈞一髮之際,出劍擋開了砍向薛遙手臂的刀刃。
陸錦安當時沒帶侍衛,敵不過三個頂尖殺手的圍攻,扛起薛遙拼命逃了追襲。
此時此刻,薛遙就藏在平榕縣衙門裏。
陸錦安已經從戶部侍郎口中得知,那三人都是頂尖殺手,負數起命案,被府通緝十多年,仍舊逍遙法外,暗殺手段駭人。
任務一經接手,便不可取消,這是行規,所以三個殺手一日不歸案,薛遙就仍於危險之中。
陸錦安邊人手不足,貿然上路更加危險,只能讓薛遙先藏衙門之中。
那三個殺手其實就藏在衙門附近的客棧裏。
這些天來,他們流去衙門踩點,已經確定了薛遙的藏地點。
日落時分,一個頭戴斗笠的黑男人自客棧來往人群中穿梭而過,無聲無息爬上二樓。
走至長廊盡頭客房前,推開門,男人摘下斗笠,出一張稽又駭人的臉——
一道暗沉的刀疤從他鼻樑蜿蜒至左臉角,刀疤尾部向上勾起,給了他一個永遠地歪笑容,怪異又稽。
“今晚可以手了。”刀疤男輕聲說出這句話。
死寂的客房裏,忽然有兩張臉同時轉向他,這兩個人彷彿剛剛才出現在屋裏。
“早就該手了。”其中一個殺手低聲抱怨:“那白人來頭不小,再等下去,肯定會招來更多麻煩,我們只有三個人,不能輕敵。”
“就你們三個?”門外忽然傳來年輕男人的嗓音。
“什麼人?”屋裏三人臉一變,閃電般一躍而起,朝門外亮出武。
門外那人語氣不悅的冷哼一聲:“你們早到齊了,為何今晚才手?爺白等這麼些天。”
殺手頭領看向刀疤男:“你被人跟蹤了?”
“不可能!”刀疤男目中殺氣畢,轉游龍般朝門外襲去,卻聽“嗖嗖”兩聲銳鳴在後響起!
他急忙回頭,就見後兩個弟兄揮刀擋掉了從窗外飛來的暗。
“他在窗外!”
猜到來人可能兩頭夾擊,殺手頭領立即命令變換陣型,剛一轉,就見刀疤男舉著刀,雙眼無神的睜大,突然朝自己撲來!
“你幹什麼!”頭領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刀疤男口突然貫穿而出的長劍,刺穿了嚨。
頭領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嚨,視線模糊前的一瞬,看見一個男人從刀疤男腦袋後歪頭探出臉來。
是個極為俊的年輕男人,微瞇著一雙桃花眼,迎著窗外照進的夕,淺淡的眼瞳仿若溶金。
夕收斂了最後一餘暉,衙門接到報案,一家客棧裏發生了命案,三個房客死在房中。
幾經檢查,死者竟是那三個殺手。
陸錦安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路英雄路見不平,手刃兇犯,還不留姓名。
不管怎麼說,危機解除了。
薛遙終於被放出衙門,重獲自由。
當晚,平榕縣百姓在山裏舉行了一場祭祀,為薛遙祈福。
陸錦安讓戶部侍郎一起參加了這場祭祀。
“你說薛遙這些年甘願做個小伴讀,背後一定有謀。”
陸錦安站在樹下,看著不遠的薛遙被老百姓簇擁在中央,輕聲道:“那你現在就看清楚,這就是薛遙這些年的‘背後謀’。幾年前,薛遙不顧自安危,控疫除瘟,救下平榕縣乃至相鄰兩縣數十萬百姓,所以這些無權無勢地老百姓,把他當活菩薩、當再生父母。若是他真有你所說的野心,為何不把這不要命的力氣,耗費在結權貴上?”
戶部侍郎呆呆著不遠被百姓圍繞的薛遙,許久,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俯首認罪。
祭祀結束後,村民們在火堆旁擺宴慶賀。
雖然死裏逃生,薛遙心裏卻還有件事放不下,尋機會鑽出人群,找到老張家兒子問話——
“我那天讓你轉告府的事,還沒辦吧?沒辦就不用辦了。”薛遙那天以為自己死定了,打算騙陸潛自己移別來著。
這信要真送去京城,檸檬崽非得氣炸不可。
老張家兒子眼睛一亮,特別靠得住的告訴薛遙:“恩公那天被人救走後,我立即就把恩公地吩咐轉告給知縣大人了,請恩公放心!”
薛遙:“……”
你恩公怕是要完了。
“恩公再來喝一碗罷!”老張家兒子盛勸酒。
“不了,我一會兒還有點事。”
“今晚?恩公還有何事?”
“額……”薛遙扭頭張,打算拿陸錦安做擋箭牌。
視線流轉的一瞬,薛遙陡然發現不遠,有村民圍在一起,村民之中站著個高出眾人的修長側影,赤金束冠,暗紫長衫。
那影立在村民之間十分突兀,又非常眼,悉得讓薛遙有些……
為什麼檸檬崽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出軌信”,特意殺過來復仇的嗎!
薛遙心虛地後退兩步,打算去找陸錦安來幫忙解釋證明。
然而,陸潛彷彿察覺了他的逃跑意圖,悠然朝他轉過頭來。
薛遙準備好死了。
目落在薛遙臉上的一瞬,陸潛忽然出個清澈無邪的笑。
這笑太過作弊,讓薛遙失去求生。
陸潛邁開長,快步走到近前,瞇眼對薛遙笑道:“冒昧問一句,你是當地人麼?”
“啊?”薛遙懵了。
這檸檬崽是因為醋量炸失憶了嗎!怎麼不認識他了?
陸潛低頭清了清嗓子,挑眼看向薛遙,神認真道:“爺是來自江南的一位世家公子,剛剛在人群裏於你相視一眼,頓覺滿心欽慕。”
“你……”薛遙明白過來,檸檬崽是在演那封“出軌信”裏,被他一見鍾的“江南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