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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二十一回 敲山震虎捉拿逃犯 化整為零匿跡江湖

「是……」高恆不勝其力地爬了起來。又向劉統勛打了一躬,兀自站著發怔。劉統勛沒想到他被乾隆幾句問話就嚇得掉了魂,笑著道:「虧你還是打過仗、拿過賊的人,就這麼個草膽量?我在湖廣江夏縣令任上,大堤決潰。聖祖爺下旨我戴著黃枷辦事,堵不住決口要將我就地正法!要是你還不癱了,還能帶民工修堤?打起神來,不要這個熊樣子!找回餉銀,捉到『一枝花』,不但可以將功折罪,或者另得主子褒揚也未可知。」說罷又讓座,並命黃滾父子也坐。黃滾再三謙謝,只斜簽著子坐下。黃滾轉過子呵斥黃天霸:「小畜生,好生站著侍候——下去我還有話問你!」劉統勛知道他還要行家法,忙道:「黃老先生,我向你討個兒,免了你的家法。我還指著天霸幫我辦事呢!」黃滾這才無話。

高恆驚魂初定,臉上才了笑容,揩著頭上的細汗,將知會周匝各府縣堵截道路,查拿可疑人出形,說了一遍,又道:「在馬頭大驛道西玉米地里找回了鏢車和藥材。有一車藥材里還卷著二百五十兩黃金沒有帶走。可見『一枝花』劫鏢之後,十分匆忙倉皇。有人報說案發的當夜有人在西大刨土,我派人去看,果然有新土,就地刨出了三千兩銀子。這些天我差不多把馬頭給犁了一遍,可一兩銀子也起不出來了!延清,六十多萬銀子有四萬斤重呀,吞不進肚裏,也帶不遠。就是土行孫,走了人也走不了銀子吶!」米孝祖道:「領高大人的憲命,卑職全衙門已是傾巢出了。『一枝花』想把銀子帶出境那是不可能的。但邯鄲地方這麼大,總不能都『犁過來』。所有的酒肆、旅店、車馬乾店、廟宇寺觀,還有秦樓楚館,都安排了眼線——我想要真能捉住一個,也許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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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捉一個,是要一網打盡!」劉統勛加重語氣。他一直靜聽不語,心裏暗自佩服乾隆的判斷。這群人果真是把勁都用到了「找還失銀」上了。他又冷冷說道:「我聽來只有這一句話還算心。現在六十五萬兩銀子其實是『餌』,『一枝花』費老大工夫弄到手,不會輕易拋開不管。銀子,也許是埋起來了,也許窩在邯鄲同黨家。這麼漫撒網,只能像海底撈針,弄得久了我們人財兩空!我既來了,此案要以我為主。」他重地一口氣,端茶喝了一大口,將茶杯重重蹾在桌子上,幾個人忙在椅中欠稱是。劉統勛道:「我聽了聽,你們的辦法是明松暗。如果無的放矢,『暗』也不『』。從今晚開始,我要攪一攪這個邯鄲府,連所轄各縣在,每夜連查兩次到三次戶口,有可疑人立刻帶走審訊,廟堂觀宇,所有能住人的地方也照此辦理——把『一枝花』得不能存到野地里去,得買糧食、進飯店也提心弔膽!」他出一個指頭,又出第二個,說道:「你那個衙門的衙役就未必靠得住。你回去立即召集訓話,就說姓劉的來了,查出衙中有人通敵,三日之投案有功。否則,連旨都不用請,我在邯鄲要大開殺戒!」他又出一個指頭,「黃滾、黃天霸,你們要與此地豪門大戶打道,用江湖這條線盤底尋查,誰能助朝廷找出線索,將來結案時,在奏摺里保舉仕;冥頑不化的,與賊匪勾結的,自然要抄家滅門——這種事繞圈兒不。捉住一條線索,像捉魚一樣,又要小心又要狠心,沒有撈不上來的!」

「是!」

幾個人一齊起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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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劉統勛不,臉頰上的搐著,「案子是在馬頭髮的,你們住店,店有鋪保;他們騙葯的地方,房有房主;可疑人難道不收案審理?馬頭是個不小的鎮子,又是三不管地面,這些地方的鎮長、巡檢和三教九流、江湖豪客沒有不來往的——你審問過沒有?」高恆木著臉想了想,說道:「那些可疑人都已送來邯鄲待審,鎮長、巡捕曾帶我們在馬頭搜檢財。」「那麼他們自己一定不是可疑的人了。」劉統勛一笑說道:「他們什麼名字?我寫請帖,請他們來邯鄲,今晚就用快馬送去。」高恆向驛卒催要筆硯,黃天霸說:「鎮長沙明祥,巡捕殷富貴。」

乘著小興兒磨墨,劉統勛又問黃天霸,「震岳,你與此地江湖上有沒有相識朋友?」黃天霸聽劉統勛自己的字,立時興得滿面紅,忙回話道:「是——有的。回車巷朱紹祖,原來在京里走鏢。當年他父親朱三畏跟著他祖父押一路古董,在山東竇爾敦的寨子劫了。是我爺爺出面請兩造吃了和合酒,放了鏢車。這事過去快二十年了——我那時才十幾歲,事過境遷,怕人家不認得了,又跟著高大人在馬頭尋贓,所以沒有過去拜。」黃滾冷笑道:「你這畜生!枉在鏢道兒上走十幾年,原來只會和人打架——這種事他能忘,他敢忘?」劉統勛笑著擺手止住了他的話,「久聞你黃家家法大,一路上老黃滾直想用鞭子你!黃老先生,已經失了,你生氣有什麼用?這樣吧,用驛站的轎,這會子就送你們爺們去回車巷,去拜訪朱家的門子。」

「朱紹祖已經金盆洗手。如今開著幾個大商號,經營綢緞、茶葉。」黃天霸道:「他未必肯手江湖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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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統勛見磨好了墨,援筆在手,思索了一陣,卻不用全紅請帖,竟在白紙上寫:

沙兄明祥:謹於五月初五日晚,聊備菲酌,敬請臨,並請攜殷先生富貴同行

刑部尚書、天下督捕劉統勛恭筆

寫完遞給驛卒,道:「告訴你們驛丞,用快馬送馬頭,今夜送到!」這才轉臉對黃天霸笑道:「他家大業大更好。你家幫過他的忙,他理應也來幫忙——金盆洗手再出山的也有的是。也不是他出來,是請他邀集此地三教九流里的頭面人,出來認識認識。想撂開手,辦完這事,他還當他的富家翁。」從外面傳來一片篩鑼聲,里保扯著嗓子在遠吆呼,「府尊大人有令……今晚邯鄲全境戒嚴……有在別家寄宿者,要備好鋪保……」劉統勛道:「米孝祖辦事還算快。請黃先生父子這就吧!」

高恆還在坐著發怔,他原估計劉統勛至還要三四天才能到邯鄲,沒想到劉統勛竟是不要命地趕道兒,來得這麼早。一來到邯鄲,就四面開花地置起來,和自己的一套路子全然不一樣。他既敲山震虎、打草驚蛇地大鬧,又有細微妙的安排。高恆有點像在夢裏,頭也看暈了,眼也看花了。劉統勛還以為他在冥思苦索破案方略,笑道:「高國舅,還在犯尋思吶!別想了,我料三日之,就能捉到幾條線索的——拿人才是第一要務!你怎麼胡想,指在馬頭把銀子『犁』出來呢?」他舒緩地欠了一下,喝一杯涼茶,開始鋪紙,援筆。高恆不問道:「你還不累,還有什麼公務?」

「唉……還有個不累的?」劉統勛用手按按酸困得發木的腰,「請坐這邊來,這把椅子能靠一靠,我和你要聯合寫一道摺子給皇上,將形報上去。」

「等著有消息再上報,不是更好些?」

「皇上著急。」劉統勛道,「我們要先打個保票,請皇上解解心焦。」

高恆,沒有言聲。

易瑛和唐荷、韓梅、雷劍、嚴五個人已經遠走高飛。走前和燕雲、皇甫水強、胡印中計議了一番——幾十號人都守在邯鄲,太招眼了。若都走,又擔心幾十萬兩銀子無人照管。因此在劫銀的第三天,易瑛便命將兩千多兩黃金分給八十餘名兄弟,各人又儘力帶了些銀子分散由黃河故道、彰德府南下,商定在濟源會齊,重造桐柏營盤。留下三個男子,幹干在邯鄲黃粱夢看守銀子,等著朝廷緝捕鬆了,風聲過去再來搬運。他們扮作還願香客,在黃粱夢鎮上租用了一整套院子,每天流派一個人到邯鄲探聽消息,兩個人到呂祖廟裏早午晚各上一爐香,給廟裏道士布施二十兩銀子,回來就看守埋在院北柏樹林子裏的銀子。房主是燕雲昔日獨自拉竿兒時的金蘭弟兄劉得洋,人十分明幹練,那柏林也是他家的產業,新墳和祖塋混一片——在「新墳」上用草皮苔蘚糊上,再澆上水,也真和百年老墳一模似樣。那鎮上鎮長、鎮吏、巡捕、里甲長上上下下都使了銀子,使得恰到好,誰來管他們的閑賬!因此,安安逸逸住了半個多月,連一點破相也沒帶出來。

五月初四,到皇甫水強進城探風。直到起更,他才騎騾子趕回來,一進院門,見傭的兩個婆子正在廚下淘糯米、洗粽葉、染蛋,滿院飄的雄黃酒氣味。他忙將騾子拴在飲馬槽邊,匆匆進了上房,卻不見燕雲的影子,又趕過西廂南房,卻見胡印中得赤條條的,只穿一條短在炕上呼呼大睡。皇甫水強拍了拍他道:「**,醒醒——這屋裏酒、屁味混在一熏死人,虧你睡得著!」

「唔?唔!」

「劉統勛那個老雜來了!」

「劉……統勛?」

「和你說不明白,燕大哥——燕雲呢?」

胡印中這才醒過來,用略帶迷惘和疑的目看看皇甫水強,半晌,冷冷一笑,說道:「吳仙姑走了。半晌里就去了。燕大哥,哼!他離了人能過?」皇甫水強跌腳兒道:「嚯!這人!——劉統勛是刑部尚書,專門沖著案子來了!今下晚一到邯鄲,立刻高大舅子,還有邯鄲米老闆去驛站。衙門裏的人全都集合了,邯鄲全境從今晚開始戒嚴,挨戶查人問事兒!——這個燕——大哥,早晚一天得吃人的虧!」

「我吃——吃哪、哪個人的虧?」

二人正說話,燕雲闖了進來。他倒還清醒,只是眼圈上佈滿了,腳下有些飄飄忽忽,兩手把著門框,用頭把門頂開,就那麼站在門口,看一看皇甫水強,又瞥一瞥胡印中,「連……吳花妮這樣子的……人,你們也吃……吃醋?床頭底下有一……一箱子銀子,想嫖,你……你們也去!」

「燕大哥,你點疑心!」皇甫水強將一碗薄荷涼茶塞到他手裏,「我是心裏發急。劉延清親自到邯鄲查案來了!」胡印中卻道:「皇甫哥也沒委屈了你。走這種道兒,就是不能沾惹人。」

雲端著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已經無心和這個別腳的胡印中抬杠,他搖搖頭,心裏還是一片茫然,喝了那碗涼茶才好了一點,進門打火點著了燈,用手撥那燈芯,這才說道:「他來了關屁的鬆!我們買的引子[1]

,是正經貨,沒半點虛假,認得我們的人都跟著易總舵南下了。條子[2]

藏得嚴嚴實實,紋還在那裏。這個地方,劉得洋上上下下好人緣兒——我們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

「我心裏還是不踏實。」胡印中道:「在這裏一住就快二十天了。別人不說,劉得洋到底靠得靠不得?」皇甫水強道:「得洋這人聰明,從來沒失過風。他這麼一大家子,出賣我們也得掂量掂量。倒是這裏的鎮長、鎮吏們,會不會對我們起疑心?我們花銀子花得太隨手了。」

三個人搜索枯腸地分析,仍舊不得要領。一時間詞竭無話,都坐著發愣。燕雲是個頭兒,自思不能毫無主見,被人小瞧了去,發一陣子悶,說道:「從今天起,我們不再上香,也不出門,觀觀靜兒再說。真不,我們——」他左右看看,「滅了這裏的口,三十六計走為上。憑我們的功夫,空子還怕逃不出去?那條子本就是劫的。拾來的麥子磨的面,灑落了,去他的蛋!」胡印中一拍道:「你這話,除了殺劉得洋,我都沒說的。姓劉的只要不賣我們,為什麼要殺人家?」皇甫水強也道:「依我說,不殺人也不放火,也不要觀什麼靜兒,拍拍屁一走了事。我們先頭做大事,也沒指著銀子。如今有了這點銀子,守著就離不了了?」

雲的臉白中泛青,手指頭得格作響。他追隨易瑛六七年,與其說是「從義」,兒上是為著易瑛。易瑛雖比他大十歲,但易瑛面容如二十多歲。他多次傾訴衷腸,易瑛總是若即若離的,勸他不要以兒誤了漢家復興大計。不知怎的,這次和易瑛分手,他覺得永無再見機會了。在邯鄲翠紅樓認識了一個子小青兒后,易瑛的形象兒在心中越來越模糊。存了個另起爐灶的心。所以這批銀子對他有著更大的。但這話無論如何不能對面前這兩個人講。思量著一笑,說道:「不殺就不殺。我又和他沒仇!不過,銀子是總舵和我們千辛萬苦弄來的,是復興基業的本錢,不能輕易丟失!我們份沒泄就走,將來見了總舵不好待。」眾人聽了俱各無話。

但這一夜他們誰也沒能安眠。二更天,里長帶著甲長來查戶口,燕雲打發他們二兩銀子,又送了幾隻給他們消夜,這倒是常有的,也不以為意;過了一個更次,鎮典史帶著里長敲門打戶又來查,驚得三人一齊起。鎮典史平素也極相的,一副笑彌勒面孔,今兒卻板得一本正經,查看了引子又用筆記了下來,帶了五兩酒資揚長而去。這一折騰便有些異樣,皇甫水強和胡印中都搬到了上房,竊竊計議了半個時辰,仍毫無頭緒。熄燈靠牆假寐了不到一個時辰,又聽外邊大門被人敲得山響,遠近的狗也得瘮人,滿鎮都似陷了恐怖不安之中!

「失風了!」胡印中一個驚怔,反手從席下出刀來,躍起來側耳靜聽。皇甫水強一手提刀,隔著窗借一縷朦朧夜覷看靜。燕雲卻不似二人那樣張皇,趿鞋披「吱呀」一聲開了門,站在檐下問道:「誰呀?」

「是我!」外邊傳來劉得洋的聲氣,「縣裏刑名房戴總爺來了,查戶口!」

「等一等!我打著火!」燕雲大聲答道,又咕噥著說:「今晚真出邪了!」一邊進屋,小聲對二人道:「你們回自己房裏。我不別過來。聽著像是沒事,要預備著廝殺。」他打著火,又枕下的寶刀,慢吞吞向大門走去。

[1]

引子:即份證件文書。

[2]

條子:黑話,指劫來的餉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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