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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二十五回 城下之盟慶復辱命 萬里逃亡阿桂歸京

「奴才岳浚跪候聖駕,主子聖安!」

「罷了罷。」乾隆擺擺手。乾隆進了大廳坐下,端起桌上茶就喝,原想一吸而盡的,掃一眼邊臣子,便放下了杯子。**曉得他,忙到外邊喚人送西瓜、冰塊來。乾隆這才吩咐:「岳浚進來。」

「喳!」

岳浚忙應一聲趨,一邊行禮,睨乾隆時,只見他穿著一件月白貢綢長衫,腰間束著一條絳紅腰帶,腳下穿一雙沖呢千層底鞋子,白子沾了浮土,都變得灰濛濛的,顯見是剛走了遠道回來。岳浚又叩頭道:「主子曬黑了些,也清減了,這都是奴才不會侍候。山東地面熱,其實和北京彷彿。主子要耐不得,奴才願陪主子到嶗山去避暑……」

「聯剛從嶗山回來,他又要聯到嶗山。」乾隆笑著對訥親道:「這一趟聯倒不要,倒是累壞了你們二位啊!」岳浚這才知道乾隆去了即墨,連**的信兒也不準。笑道:「嶗山道觀是避暑勝地,只是路途太遠了些,日子短了,反倒更勞累,往返一千多里,這熱的天兒,主子著實吃苦了。」乾隆笑道:「聯若想避暑,不到山東來;聯若想觀勝境,莫若春天游江南。離濟南這半個月,聯還繞道兒去了一趟濱縣呢!」

紀昀見岳浚遞來黃匣子,忙過來接著轉呈上去,賠笑道:「這是要公事,主子別忙著看。且歇歇氣兒,用點點心、西瓜什麼的再說。說實在的,奴才這回跟主子出來,也有了個遊覽的心,山東泰山、蓬萊、孔廟、嶗山、煙臺、青島都是天下名勝。誰不想看看呢?誰知道濟南大明湖也沒得空轉一轉,趵突泉的茶也沒工夫喝一碗,來一趟山東,這是好大的憾呢!」乾隆仔細拆著匣子上的黃封,見岳浚還跪著,笑道:「起來吧!——你們不用做這麼相生兒。天下名川都觀遍,做徐霞客好了,何必到軍機?人生在世,憾的事多了!」說著便拆看奏章。一看題目,乾隆便滿意地笑了,說道:「慶復的字越來越看了!金川的事辦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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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聽是金川報捷,都鬆了一口氣,含笑站在乾隆側注目著他。但乾隆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凝住了,看一會摺子,仰起臉想想,接著再看,又低頭沉,還不時翻回一兩頁比較著看。末了,很隨便地將摺子向案上一撂,不言語端著茶杯心不在焉地小口喝著,對訥親道:「你和紀昀都看看這份摺子,聯有點疑信參半呢!」這才轉過臉對岳浚道:

「朕這次是走馬觀花,沒來得及考查你的吏治。但看漕運,從山東德州到直隸還是暢通的。賑災賑得好,庫里存糧還不。但聯一路看,莊稼秸稈都被蟲吃了,過冬燒柴是件大事,還有牛馬驢騾的飼草,你打算怎麼辦?」

「回皇上話,」岳浚一躬說道:「山東去年東部大,西部大災,收的和遭災的都是百年不見。調劑賑災,用完了本省庫糧,又從臨海各縣買了些,按每人每日半斤糧,全省今年不至於有殍。皇上調來山東的都是新糧,剛好庫備存。這樣,奴才這裡其實是平年,並不十分艱難的,越冬燒柴飼草,奴才已經和直隸、河南、安徽、江南各省藩臺聯絡,由他們在當地價收購,按每人每日燒柴二斤,飼草四斤計,可以平安渡過明年春荒——這筆銀子奴才打算不庫銀,請皇上給恩典。山東今年鹽稅銀子不要,由本省使用。奴才手頭就寬裕了。山東的,去冬至今都是半薪,辦事又多又辛苦,還該補些,奴才倒不怕背惡名——如今已經場上有口號,說奴才是『岳剝皮中丞』,還說奴才是武將之後,錢不怕死,是岳飛的不肖子孫——兒們太窮,和別的省一比,都不想在山東當差,奴才這巡也沒味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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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完,眾人已都笑了,乾隆便道:「說得怪可憐的。紀昀給傅恆寫封信,他給山海關的鹽政發廷寄辦理。」紀昀忙笑著躬道:「是!」岳浚接著又道:「畢竟我們山東是遭了災,現在地土賣得便宜。淮南一帶,現在一畝地可賣到四百兩,這裡有的只賣三十多兩,還有更的十兩就買一畝地!江浙一帶有錢主兒蜂擁到山東買地。奴才已經出了告示:凡外省人來買地,分生荒地,每畝加征一百到三百兩的稅,這才收斂了些。但這一來,本省人賣不出去地,又只好逃荒。現在單縣一帶集聚了不難民,大都是赤貧,奴才為這事十分憂慮。就是本省殷實人家,也都乘荒而起躍躍試要漲地租,積錢買地,奴才真是無計可施,也想請旨,停買賣土地一年。不知皇上可否恩準?」

「恐怕不行。」乾隆聽得極認真,輕輕搖頭說道:「你下令限制外省地主買地,已經十分勉強。要知道,你不準他賣,他也無力去種,賑濟了口糧、種子糧,你沒法賑他牛馬農,賑了今年沒法賑明年。有一等無賴人,好吃懶做的,賑了就吃,吃手再要,是個永遠也填不平的無底。只好由他去逃荒要飯。只要不為賊為盜,作逆造反。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沒有凍死的呢?聯看你也是菩薩心腸,想治得一省之民、無閑人、各有所養。唉,聯何嘗不想天下到如此。只三代之下,誰也做不到了……」說著,他不勝慨地嘆息一聲,拿起一塊西瓜小心地咬了一口,又道:「不過,限制地租,丈量土地,是你封疆大吏職權里的事,你可以放膽去做,有些個為富不仁的大業主,在徵稅時嚴些兒——不要鬧出人命——時時勸他們出銀子做些善事。這樣也可延緩土地兼并。只是不能來,懂嗎?」乾隆長篇大論說著土地租捐利弊,加上他過去看奏摺的心得,雖是走馬觀花,也都說得鞭辟裡。岳浚聽得心裡開竅,眾人也無不佩服。岳浚正容說道:「奴才原準備來,聽了主子的訓誨,已經明白了。奴才想召集全省百頃田以上業主,三十頃到五十頃的由府道來辦,十頃以上的由縣令辦,分層會議結,勸減田租,這是已經有明旨的,待聖駕返京,立刻就辦,然後摺奏聞。方才主子說漕運暢通,其實山東增運,只是境暢通,與河南、直隸,因為界限不明,疏浚責任不清,有些地帶壅淤堵塞的。還有驛道,更關要,如今旱天跑馬一路浮煙,雨天走車泥濘難行,這個不。今秋收了莊稼,要各縣鄉分段包修。一個時辰快馬一百里,這就是個章程規矩——奴才雖是武將後代,不願落到別省巡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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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乾隆大為賞識,手拍椅背說道:「施瑯有子施世綸,為世宗爺手裡名臣,岳鍾麒有子岳浚,盼你好自為之!」他原準備批評山東驛道的,至此便不再提這事,命在座各臣子各人取一塊冰含了取涼,又道:「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所以從聖祖起,朝廷停修長城,把錢用在經濟之道上,這要合算得多。山東民風強悍,是綠林聚首之地。這裡治好了,北方幾省都能安定。一個前任老於龍,是名臣,他在驛道兩邊造高牆,防著強盜劫道兒;后一個李衛,也是治盜能手。他的辦法是以盜治盜,也頗見效。但縱觀二人所為,都是治標未能治本。一個捐賦,一個司,一個教化,三者並舉,那以仁為本,吏治相隨,再沒有治理不好的,就有戾氣也消化了。『一枝花』在山東、直隸、山西狼狽奔竄落不住腳,看似偶然,其實與朝廷以仁孝治天下,以寬為政是關聯著的。」說著便命邊的王義:「把李衛獻的那幅畫取過來,給岳浚看看。」

卜義忙應一聲,從籤押房櫃頂取下一個畫軸,當案展開來。岳浚和訥親忙湊過來看,卻是一幅立軸,已經發黯,邊沿焦黃薄脆,像被火熏灼過一樣。畫面卻是極為簡明,寫著:

待飼圖

麻麻的題記下邊,繪著一群才出殼的小雛。右上方一個人手端著一個大碗,右下角只兩隻纏著裹的伶仃小,幾十隻小都是茸茸的,有的張著菱形的黃,有的滾在地上土浴,有的尖口朝上,有的振翅踮腳,還有的跌跌撞撞從遠跑來,一雙雙小眼睛都盯著那隻盛著小米的大碗,煞是可憐可。眾人觀看這畫,品味著乾隆的深意,先是肅然,慢慢地都酸楚起來。

「不喂它們,它們就會死。」乾隆許久才道:「這是聯見這畫兒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就算它們造不反,豈不有傷仁化麼?聯想,回京后讓務府臨摹幾十張分發各省巡……」他輕咳一聲沒再言聲。

訥親和紀昀都早已看完慶復、張廣泗的奏摺,一邊跟著看畫,心裡還在想著這件大事。見乾隆傷,訥親小心說道:「主子,今兒著實累了,您還沒進膳呢!岳浚去備膳,主子洗浴歇息,再清清爽爽說話可好?」岳浚見乾隆無話,忙辭出來,一邊招呼人服侍乾隆,又出牌子召藩司臬司來衙,布置安排乾隆對山東政務的旨意不提。

因一路勞頓,乾隆用過膳足睡了一個多時辰才起來,又剃了頭,立時顯得神了許多。走進籤押房,見訥親和紀昀已經在裡邊等候,一邊吩咐免禮,坐下便問:「你們看慶復這摺子,有什麼想法?」

「奴才看,慶復、張廣泗像是打勝了。」訥親說道:「但絕不像是大勝,更不像全勝。因為皇上屢加嚴詔,一定要莎羅奔面縛大營。然後請旨定奪,或解京治罪,或再施恩典。怎麼輕輕一筆就帶過去了?再說,大軍好不容易攻下大小金川,為什麼又無端退了出來,這真是不可思議!奴才以為應該駁下去,看他們是怎麼回話。」紀昀犯了煙癮,一個勁用手,說道:「奴才看,也像是慶復他們小勝一仗,莎羅奔和朝廷兩頭敷衍。抱的是個息事寧人的心。這個——打不服莎羅奔就退兵,後頭的事又怎麼料理?奴才見識,可否下旨給錢度,帶上軍餉去勞軍,實地考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離著這麼遠,奴才總覺得不落實地似的。」

乾隆著巡衙門大院中層層疊疊樹叢,久久不肯移開目,從丹田裡深舒一口氣,說道:「按說,莎羅奔面縛大營請和該是真的。怎麼就膽敢不請旨退出金川城?於不合、於理難順!這一仗又花了一百多萬兩銀子,死了總兵,死了將軍,還死了游擊!阿桂是聯的親信人,勒敏是狀元,既是打贏了仗,他們就有罪,該鎖拿進京治罪,怎麼說殺就殺了。說實在的,看了這樣『捷報』,聯先是歡喜,繼而是狐疑,仔細想想又覺吃驚,又覺有些蹊蹺。聯想,你們兩個的建議都採用,不過不用旨意,聯先不理會他們。你們各自寫信給慶復、張廣泗和錢度,聽聽他們怎樣回話再說。」還要往下說,**進來躬報說:「岳浚求見主子。」

「現在正在議事,他明天早晨進來。」

「他說有要事。說大金川回來一名逃將,阿桂——」

他還要往下說,見乾隆「刷」地站起來,嚇得子一,便住了口。

「他說阿桂,那麼勒敏呢?他們是一道赴金川腹地的!」

「他沒說勒敏,奴才也沒敢問。」

屋子裡一下子變得死寂,紀昀說道:「主子,無論如何,先見一見再說,岳浚傳他進來。有些事傳到省里不好,岳浚該辦什麼差,還是忙他的去,可?」乾隆點點頭,說道:「他進來!」倏然間,一種不吉祥的覺襲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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