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中冢冒出這句，「當鋪的老闆，有什麼事得和人約在這種地方面呢？」

「大概是不希被別人看到，或是被看到了不太妥當吧。」

「就算是這樣，也不必特地選這種地方啊，可以避人耳目私下談的地點多得是。如果真的怕被看見，應該會盡量離家遠一點，不是嗎？」

「的確。」笹垣點頭，了下，手心裏有胡楂的。今天趕著出門，連剃鬚的時間都沒有。

「他老婆的打扮真誇張。」中冢提起另一個話題，說起了桐原洋介的妻子彌生子，「差不多三十齣頭吧，被害人的年齡是五十二歲，相當懸殊。」

「應該做過那一行。」笹垣小聲回應。

「嗯……」中冢了雙下，「人真是可怕！現場離家本沒有幾步路，卻還化了妝才來。不過，看到丈夫時哭的那個樣子真是有意思。」

「哭法和化妝一樣，太誇張了，是嗎？」

「我可沒這麼說。」中冢壞笑了一下，立刻恢復正經，「應該差不多問完那人了，笹垣，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送回家嗎？」

「好。」笹垣低頭行禮，轉走向門口。

來到大樓外，看熱鬧的人多了。但開始出現記者的影，電視臺的人好像也來了。

笹垣向停在大樓前的警車，桐原彌生子就在從面前數第二輛警車的後座。旁坐著小林刑警，前座是古賀。笹垣走過去敲了敲後座的玻璃窗，小林打開車門出來。

「況怎樣？」笹垣問。

「大致問過了，剛問完。不過說實在的，緒還是有點不太穩定。」小林以手掩口低聲說。

「確認過隨品了嗎？」

「確認過了。果然，錢包不見了，還有打火機。」

「打火機？」

「聽說是高級貨登喜路。」

「哦。那，先生什麼時候失去聯繫的？」

「說昨天兩三點出的門，去哪裏不知道。到今天早上還沒回來，很擔心。本想再不回來就要報警，結果就接到發現的通知。」

「丈夫是被人出去的嗎？」

「說不知道，不記得他出門前有沒有接到電話。」

「丈夫出門時況怎樣？」

「說是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笹垣用食指撓撓臉頰，問到的話里完全沒有線索。

「照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誰可能行兇了。」

「是啊。」小林皺著眉點頭。

「知道這棟大樓嗎？有沒有什麼線索，問過了嗎？」

「問過了。以前就知道這棟大樓，但對況一無所知，今天才第一次踏進去，也從來沒聽丈夫提過這棟大樓。」

笹垣不由得苦笑。「從頭到尾都是否定句啊。」

「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笹垣拍了拍小兄弟的口，「我來送，讓古賀開車，可以嗎？」

「好的，請。」

笹垣坐上車，吩咐古賀駛向桐原家。

「稍微繞一下再去，那些人還沒察覺被害人的家就在附近。」

「是。」古賀回答。

笹垣轉朝向一旁的彌生子，正式自我介紹。彌生子只是微微點頭，看來並不想費力去記警察的姓名。

「府上現在有人在嗎？」

「有，有人在看店，我兒子也從學校回來了。」頭也不抬地回答。

「你有兒子，幾歲了？」

「讀小學五年級。」

這麼說就是十至十一歲了。笹垣在心裏計算，再次看了看彌生子。雖然以化妝來掩飾，但是皮狀況不太好，細紋也頗明顯，就算有這麼大的孩子也不足為奇。

「聽說你先生昨天什麼都沒代就出門了，這種況常有嗎？」

「有時候，都是直接去喝酒。昨天我也以為是那樣，沒怎麼放在心上。」

「會到天亮才回家？」

「很。」

「這種況下他不會打電話回家嗎？」

「他很打。我要他晚歸的時候必須打電話，不知道說了多次，他總是上答應，但從來不打，我也習慣了。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彌生子手捂住。

笹垣一行人坐的車隨繞了一陣后，停在標示了「大江三丁目」的電線桿旁。獨棟住宅沿著狹窄的道路兩旁林立。

「那邊。」古賀隔著擋風玻璃指著前方。約二十米遠，出現了桐原當鋪的招牌。似乎還未獲悉被害人的份，店門口不見人影。

「我送桐原太太回家，你先回去。」笹垣吩咐古賀。

當鋪的鐵門拉下了一半，高度大約在笹垣面部。笹垣跟在彌生子後鑽進門去。鐵門之後是商品陳列櫃和口。口大門裝了玻璃，用金的書法字寫著店名。

彌生子打開門進去，笹垣跟在後面。

「啊，回來了。」待在櫃枱的男子出聲招呼。此人約四十歲，形細瘦，下很尖，烏黑的頭髮梳毫釐不差的三七分。

彌生子嘆了口氣，在一把應該是待客用的椅子上坐下來。

「怎麼樣？」男子問，視線在和笹垣之間來回移。

彌生子把手放在臉上，說：「是他。」

「怎麼會……」男子一臉沉鬱，眉心出現一道深的線條，「果然是……他？」

輕輕點頭：「嗯。」

「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男子遮住，視線下垂，像是在整理思緒，不斷眨眼。

「我是大阪府警察笹垣。這件事真的很令人憾。」笹垣出示證件，自我介紹，「你是這裏的……」

「我姓松浦，在這裏工作。」男子打開屜，取出名片。

笹垣點頭致意，接過名片。這時，他看到男子右手小指戴著一隻白金戒指。一個大男人，這麼漂亮，笹垣想。男子松浦勇，頭銜是「桐原當鋪店長」。

「你在這裏待很久了嗎？」笹垣問。

「嗯，已經是第五年了。」

笹垣想，五年不算長。以前在哪裏工作？是在什麼因緣之下來這裏工作的？笹垣很想問這些問題，但決定先忍下來，因為還會再來這裏好幾次。

「聽說桐原先生是昨天白天出門的。」

「是的，我記得應該是兩點半左右。」

「他沒有提起要去辦什麼事？」

「沒有。我們老闆有些獨斷，很跟我討論工作的事。」

「他出門時，有沒有跟平常不同的地方？例如服裝的覺不太一樣，或者帶著沒見過的東西之類的。」

「這個嘛，我沒有注意。」松浦歪著頭，左手搔了搔後腦勺，「不過，好像很在意時間。」

「哦，在意時間。」

「他好像看了好幾次手錶。不過，可能是我多心了。」

笹垣若無其事地環視店。松浦背後有一扇閉的和式拉門，後面多半是客廳，櫃枱左邊有個鞋，從那邊上去是住房。上去之後左邊有一道門，若說那是置間，位置很奇特。

「昨天店裏營業到幾點？」

「這個，」松浦看著牆上的圓形時鐘，「平常六點打烊，不過，昨天拖拖拉拉的，一直開到快七點。」

「看店的只有松浦先生一人嗎？」

「是的，老闆不在的時候大多是這樣。」

「打烊之後呢？」

「我就回家了。」

「府上在哪裏？」

「寺田町。」

「寺田叮？開車上班嗎？」

「不是，我搭電車。」

如果搭電車，包括換車時間，到寺田町差不多要三十分鐘。如果七點多離開，最晚八點也應該到家了。

「松浦先生，你家裏有些什麼人？」

「沒有。我六年前離婚，現在一個人住公寓。」

「這麼說，昨晚你回去之後，也都是一個人了？」

「是啊。」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了，笹垣在心確認。不過，他不聲。

「桐原太太，你平常都不出來看店嗎？」笹垣問坐在椅子上、手按額頭的彌生子。

「因為店裏的事我都不懂。」虛弱地回答。

「昨天你出門了嗎？」

「沒有，我一整天都在家。」

「一步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去買東西？」

「嗯。」點頭，然後一臉疲憊地站起來，「請問，我可以去休息了嗎？我累得連坐著都不舒服。」

「當然，不好意思。你請休息吧。」

彌生子腳步踉蹌地了鞋，手扶著左側拉門的把手打開門，裏面是樓梯。原來如此，笹垣這才明白那扇門的用。

待上樓的腳步聲從關上的門扉后逐漸遠去后，笹垣繼續問松浦：「松原先生沒回家的事，你是今天早上聽說的？」

「是的。我和老闆娘都覺得很奇怪，也很擔心。結果就接到警察的電話……」

「想必很吃驚。」

「當然！」松浦說，「怎麼會呢？我還是不敢相信，老闆竟然會……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那麼，你完全沒有頭緒？」

「哪來的頭緒呢？」

「可是，你們是做這一行的，上門的客人也有千百種。有沒有客人為了錢和老闆發生爭執？」

「當然，我們是有些特別的客人。明明是借錢給人反而招恨，這種事也不是沒有。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要殺人……」松浦回視笹垣的臉，搖搖頭，「我實在很難想像。」

「也難怪，你們是做生意的，不能說客人的不是。不過，這樣我們就無從調查了。如果能借看最近的客戶名冊，對我們會很有幫助。」

「名冊啊……」松浦為難地皺眉。

「一定有吧，不然就不知道錢借給了誰，也沒辦法管理典當品了。」

「有倒是有的。」

「拜託，向你借一下。」笹垣出攤平的手掌，「我把正本帶回去，複印之後馬上奉還。當然，我們會非常小心，不讓其他人看到。」

「這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那好，我在這裏等，可以麻煩你去徵求老闆娘同意嗎？」

「唔。」松浦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最後點了頭，「好吧。既然這樣，東西可以借給你們，但是，請千萬好好保管。」

「謝謝，不用先徵求老闆娘同意嗎？」

「應該可以出借，回頭我再告訴。仔細一想，老闆已經不在了。」

松浦坐在椅子上轉了九十度，打開邊的文件櫃，裏面排列著好幾份厚厚的活頁夾。正當笹垣往前探看時，眼角掃到樓梯的門無聲地開了，他往那邊看去，心頭驀地一震。

門後站著一個男孩，十歲左右，穿著長袖運衫、牛仔，材細瘦。

笹垣心頭一震，並不是因為沒有聽到男孩下樓的聲音，而是在眼神會的那一剎那，為男孩眼裏蘊含的沉黑暗所衝擊。

「你是桐原先生的兒子？」笹垣問。

男孩沒有回答。松浦回頭說：「哦，是的。」

男孩一言不發，開始穿運鞋，臉上毫無表。

「小亮，你要去哪兒？今天最好還是待在家裏。」

男孩不加理會，徑自出門。

「真可憐，他一定到了不小的打擊。」笹垣說。

「也許吧。不過，那孩子有點特別。」

「怎麼說？」

「這個，我也說不好。」松浦從文件櫃里取出一本活頁夾，放在笹垣面前，「這是最近的客戶名冊。」

「那我就不客氣了。」笹垣收下，開始翻閱裏面一大排男男的名字。他眼裏看著資料，心裏回想起男孩鬱的眼神。

3

被發現的翌日下午，解剖報告便送到設於西布施分局的專案組。報告結果證實，被害人的死因和推定死亡時間與松野教授的看法大同小異。

只是，看了胃部化驗的相關記錄，笹垣不納悶。記錄上寫的是「未消化的蕎麥麵、蔥、鯡魚，食用后2～2.5小時」。

「如果化驗沒錯，那皮帶的事該怎麼解釋？」笹垣低頭看著雙手抱而坐的中冢。

「皮帶？」

「皮帶孔放鬆了兩扣，一般吃過飯後才會這麼做，既然過了兩個小時，應該會扣回來。」

「大概是忘了，常有的事啊。」

「可是，我檢查過被害人的子，和他的格比起來，腰的尺寸相當大。要是皮帶鬆了兩扣，子自會往下掉，怎麼走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