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北看著眼前一本正經的孩子,不由失笑:「要幫我們破案?那不知何小姐有什麼高招?」
高絕冷哼道:「喂!小丫頭,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在錦衛面前也敢口出狂言,當心先辦你一個欺之罪!不想蹲大牢就快快離開這裡,否則也把你綁了!」
陸江北怕把人家孩子嚇哭了,剛想去制止高絕說下去,卻見高絕突然又整個人飛了出去,然後再一次撞到了左邊的那堵牆上——「咚」!原來還是出自段曉樓的突襲,還是一招從後面來的「仙鶴梳翎」。
段曉樓一邊整理他的腰帶,一邊憤憤地教訓道:「姓高的,你不會說人話就閉上!再對何小姐出言不遜,我跟你沒完!」
高絕兩次被段曉樓踢飛,原本就得可憐的耐心終於耗盡了,窩火的他從地上彈起來,揚手一刀就劈向段曉樓。段曉樓一看高絕亮出了兵,立刻踢出一張桌子阻了他片刻工夫,同時從懷間出一副銀閃閃的手套迅速戴上。高絕將桌子一劈為二,再次纏上段曉樓。段曉樓常用的順手兵是方天畫戟,因為太沉重就沒帶上山,不過這一副天絕手套也是世間至寶,刀劍火毒都拿它莫可奈何。
「轟!」刀掌擊。電火石間,高絕劈了七刀,段曉樓也回了七掌。屋空氣為之劇烈震,地上的藥材紛紛飛到空中,漫天地洋洋拋灑,何當歸也覺勁風吹了自己的鬢髮,可見段高二人的手多麼驚人。
陸江北斜一步站到何當歸前,用袍袖擋住了的小臉,笑一笑安道:「你不必介意,他二人常常言語不和就手解決,就算不因為你也會有別的原因。」只見近在咫尺的孩突然笑了起來,穿著淡青的襖,與玉相映時越發顯得清麗俗。陸江北看著,發現這個孩有一雙非常靈的眼睛,非常有靈氣。尤其是自己在為案子煩惱的時候,那種弱的氣質讓人心裡一,心弦撥。
片刻失神后,陸江北略偏開頭,看著前方的空氣發問:「你說要幫我們破案,不知怎麼個『破』法?」雖然他真的不認為何當歸能幫上什麼忙,但聽一聽也無妨,線索往往是從細微之找起,進而影響全局的。
何當歸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人現在本並不相信我的誠意和能力,也不把此案的來龍去脈講給我聽。縱然我有富的藥理知識,卻對案一無所知,找起證據時如同隔板猜,大人覺得責任在誰呢?」的一把嗓音輕輕,如茸茸的小爪子從心頭走過,帶著不可思議的說服力,立刻就把陸江北說了。
陸江北微笑:「其實說說也無妨,只是還請你守口如瓶,別把案泄出去。剛剛那太塵把我們請去赴宴,不知為何,竟把我們當做了買葯的大主顧,說要談談關於葯的生意。耿大人將計就計應下了,想瞧一瞧賣的究竟是什麼葯。等太塵把葯拿出,我們所有人傳看了一遍,發現瓶中之葯不是別的,而是十九年前就被聖上明令制煉製及售賣的五石散!」
「五石散?」這下連何當歸也吃了一驚。前世,只是在無意間發現太塵煉製興散,沒想到拔出蘿蔔帶出泥,興散比起五石散的嚴重,可以說小巫見大巫了。
五石散是一種中藥散劑,本是漢代醫聖張仲景發明了給傷寒病人吃的,無病的人吃了可以增強力和壯。它盛行於魏晉的士大夫之間,一直到唐代還是世家子弟的「行樂娛佳品」,經久不衰。吃了五石散之後,人會變得,渾燥熱,變得異常敏,要喝酒、運出汗來發散藥力。許多人因服散而脾氣暴躁易怒,漸漸地終生離不開五石散。
因此洪武初年,皇帝就連續頒布過三道聖旨,絕對制民間私自煉製和出售五石散。沒想到,太塵背地裡竟然干著這種勾當……何當歸微微皺眉,如果找不到有力的證據為道觀里的其他人開,難保們不被太塵牽連,自己的原意是讓太塵吃點苦頭,沒想到事一發不可收拾。而且,這件案子里還有一些說不通的地方,那就是這些錦衛的態度。他們居然這樣興師眾的關人抓人和搜查贓,實在很讓人費解。因為以他們的份,大可以把太塵先扣下,再把案子轉給縣裡的捕快辦。
試想一下,錦衛是皇帝的手和眼,一向都只奉皇命辦差。現在他們之中的絕頂高手跑進了深山裡,還住了好幾天,難道只是沖著一個賣葯的道姑太塵來的?這豈不是用牛刀去拍蚊子跳蚤?
陸江北點了點頭:「呵,原來姑娘也知道五石散麼?後來,我們綁了太塵。還沒等我們刑供,僅只是口頭上嚇唬了幾句,太塵就招供說除了五石散,還煉製了興散,跟那個,呃……金風玉散。」說到這裡,陸江北面略有些尷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鬼使神差,竟對一個未經人事的兒家講起這種葯散來,呃,反正也是聽不懂的吧。
講到此,陸江北嘆了一口氣道:「之後,高絕問葯藏在哪裡,賣過葯給什麼人,除了之外還有什麼共犯,那太塵卻支支吾吾起來。高絕一怒就用刀削了的髮髻,沒想到高絕刀上用了幾分真勁道,竟把給震暈了。蔣毅用金脈釘連打進的十三大痛,也不見醒過來,因此我們只好先來葯廬找找線索。」
何當歸略一沉思,抬頭看了看房頂,突然對屋中央打鬥的兩人喊道:「二位大人先請停手,辦案要,玩耍任何時候都行!」
段曉樓聞言率先停了手,借著一刀之力後退到何當歸邊,彷彿後腦勺上生了眼睛一般準。高絕還刀鞘,瞪住何當歸,冷著臉問:「你說誰玩耍呢?敢對錦衛不敬,應當辦你一個……」陸江北怕高絕的言語又會挑起新一的爭鬥,及時捂住了他的。
看到高絕面憤懣之,何當歸低笑一聲,忍不住開口揭發道:「剛才大人的耳門大敞四開,段大人若在那裡輕輕點一下,二位的戰況也不會這麼激烈了。明明互相有弱點不打,卻虛晃一通,把桌椅板凳打得漫天飛,不是玩耍是什麼?」
此言一出,四個男子均是面大變。
四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又一起轉頭盯著何當歸看,目戒備中還帶著一點驚懼。要知道,就算是江湖上的頂級高手,如果不清楚高絕的武功路數也難以發現他的弱點,而眼前一個小丫頭竟然張口就道出了高絕的罩門。究竟是什麼人?
高絕目兇,連聲發問道:「你怎知我的空門所在?你懂武功?你是什麼人?江湖中人?」
何當歸被四個大男人圍在中間,原本就小纖弱的人兒讓高絕一兇,彷彿又小了一些。睫上閃著點點淚,垂頭輕聲說:「在幾位錦衛大將軍面前,小子又有什麼可瞞的,那些高來高去的武功,小子自是不懂的。不過我剛才看見段大人兩次揮掌到黑面大人的耳側,卻突兀地撤回了掌力,反而又去攻擊無關要的地方。小子聽人說過,耳側的耳門是人要,點下去可以致人昏厥。既然段大人對黑面大人手下留,可見就是尋常的切磋武藝,不是真的打鬥。至於什麼空門實門、江湖江海的,我真的一無所知了。」
一番說辭合合理,幾人立刻相信了。因為他們幾人不但師出同門,而且一起從軍、一起在錦衛府供職,對彼此的死門和武功路數都一清二楚。比武切磋的時候就算無意置對方於死地,多年養的狠絕習慣還是會讓他們忍不住攻擊對方的死門,生死攸關之際又轉為點到即止。
陸江北也找不出何當歸話里的,唯有嘆服一聲:「即使何小姐不懂武功,你的眼力和膽識也著實驚人。上了高手過招,在飛沙走石之中,尋常孩只怕早抱頭躲藏去了,你竟能在電火石間觀察到這樣的細節,陸某佩服。」
段曉樓回過神,又轉頭斥責高絕:「姓高的,我剛剛才說過,你不會講人話就閉,你瞧你把人家姑娘都嚇哭了。」
廖之遠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哈哈大笑,眾人不解地看他,只見他指著高絕大笑:「哈哈,黑面……黑面大人,黑面大人!形容的恰如其分,不如以後就這樣你吧。」
高絕酷酷地板著臉,瞟了何當歸一眼,心頭的殺機消退。此若是武林中人,還知道自己的死,那就絕不能留。可是無論怎麼看,都只是個弱不風的小兒家,在他眼裡幾乎和螞蟻一樣弱。死什麼的,知道就知道了吧,看的模樣除了繡花針什麼都拿不。
何當歸略抬起頭掃視四人,語氣裡帶著一委屈:「各位大人,你們不但不謝小子幫你們保住了證,怎麼還不就厲聲詰責呢?你們瞧。」一指房梁的背側,「若不是我阻止二位大人打下去,那件最重要的證就要四分五裂了啊。」
四人訝異地抬頭看,果然見頭頂的橫樑上靜靜躺著一個錦盒。
廖之遠一抬手腕,袖口飛出一道耀眼的銀,然後頭頂的錦盒就突然出現在他手中。打開盒子后,七八個拳頭大的藥罐出現在眼前,何當歸取出來一一辨認。看到把瓶口湊在鼻子上嗅了嗅,段曉樓多地囑咐一聲「這個不能吃」,惹來所有人的白眼。
何當歸點頭道:「沒錯,這三瓶都是五石散,據赤石脂的含量多,分上中下三種檔次。而且除了太塵說的那三種葯散之外,另外還有合歡丹與怡,也都是同一類型的藥。」
段曉樓好奇地盯著的小臉,彷彿想看出點什麼來,口中探問:「你怎會認得這些葯?羅家就算教自家兒識別藥材,總不會連這種葯也讓你……咦,還有你怎會知道房樑上有葯?咱們大伙兒找了這半天也沒發現。」廖之遠也點頭附和,同好奇,同時抓過一瓶金風玉散細細研究。因他從沒有涉獵過迷葯,所以本無法識別,怎麼一個姑娘家反而認得這個?
何當歸娓娓道來:「兩位因為天黑,可能沒看見葯廬外面有兩口水井,還是難得的甘泉泉眼。平日里整個道觀的用水大多從這裡打,實在不夠了才去山澗中挑溪水,打水的人來來回回灑得滿院都是水。因此,這座葯廬水氣氤氳,其實是不適合存葯的。而五石散和興散中的石英、石脂等分最是貴了,絕不能,必須要藏在一個乾燥通風的地方。」
高絕反駁:「既然葯廬水氣重,那藏在別不行麼?為何你能肯定,就藏這裡呢?」
何當歸垂眸一笑,道:「藏樹葉於森林,藏珠於湖泊,把葯藏在葯廬才是最保險的,即使被不懂葯的人發現也不會餡。何況葯廬是太塵一手把持的,旁人連接近都不行,對太塵而言最放心不過了。」
高絕冷喝:「旁人無法接近?你這算是在為其他人求嗎?沒門!」
「求?」何當歸無辜地攤攤手,「一則我沒有那樣大的面子,讓錦衛的大將軍賣我人,二則……諸位有所不知,這觀里的姑子實在刻薄得,自我蘇醒之後待我十分不好,不止食不周,背後還多加詛咒。現在們倒了霉,我拍手稱笑還來不及,哪會為們求?」
陸江北和段曉樓聽得呆了呆,心道,還從沒見到過這麼心直口快的孩子。通常一些子就算心裡恨得,上還會淚水盈盈地為仇人求個寬大理。最終求不,白做一個順水人,也能落下好名聲……何當歸話鋒一轉:「若我是差,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些姑子抓起來再說!可惜我不是——各位大人個個都事公正,辦案神明,當然不會像我一樣抓人。陸大人,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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