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總部沈煉倒不陌生，他走的時候這裏已經初形狀，現在頂多也就裝修的富麗堂皇了一些。

說是開會，其實沈煉本不知道說什麼。

離開六年，現在公司的運營模式和未來發展方向沈煉一概不清楚。好在很多員工其實並不準備聽沈煉的一些建設語言，他這個人出現就足夠了。

六年間，公司的發展可以說是殷若一手促。但公司唯一的中心人始終還是沈煉，他的關係網，他的名聲，這些全都是一種無形的財富。

沈煉也並沒長篇大論的意思，簡單說了幾句之後就推說有事，從公司退了出來。

清風徐來，沈煉大腦為之一空。

責任是他現在所最怕承擔的，即便是回到江東，沈煉也不願意掌控合眾集團。

殷若看出了他意思，跟出來道：“準備做甩手掌櫃？”

沈煉不點頭也不搖頭：“先走了！”

“今天公司周年慶，晚上聚餐，要不要過來？”殷若在後道。

“你看著安排就好，我就不去了！”

殷若還想再說，但看沈煉有些跛腳的走姿，忍住了，眼睛卻久久看著他背影而沒有離開。

自嘲笑了笑，這個男人還真是信任到了極點。六年不歸，竟是連財政方麵的事都懶得過問。

……

離開公司後，沈煉去了趟淩霜華。

已經找了幾個人在開始大掃除，數年積累的塵埃在慢慢減。

他知道，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六年來他和淩霜華朝夕相，生活中乍然缺了自己，不知道會不會習慣？但是，奈何！

在別墅陪了淩霜華一會，敏銳察覺到了沈煉的糾結之，主道：“有時間帶蘭瑾來看我。”

沈煉答應著，帶著種忐忑而又期待的心前往那個不知還是不是家的家庭。

車子越靠近柳青玉住，沈煉的心髒就跳的越是厲害，直到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去想。

一個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母親，妻子，兒。

沈煉見到，卻又恐懼見到。

這居所還是沈煉臨走之時買的，盡管過去了那麼久時間，沈煉還是悉的。

從進小區到電梯緩緩升起，沈煉恍惚覺得這一幕就像是曾發生在他生命中。

手抖的按響了門鈴，心跳隨著叮咚叮咚的聲音起伏著。

前來開門的是一個頭發已經斑白的人，隻一瞬間，沈煉繃的緒頃刻崩潰蔓延開來。

曾經那麼潔明亮的一張臉，如今皺紋不覺爬滿。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始渾濁……

腦海裏一瞬間閃過很多兒時的場景，沈煉心髒突兀被千萬顆鋼針刺。

為人子，卻已經忘了自己母親的年齡，是六十，還是已經過了六十？那些年記憶中的影子，怎麼都跟眼前的老婦人重合不了。

鄭海心手保持著開門的姿勢，也木頭一樣站著。

時間仿佛停駐了一般，一秒，或是一分鍾，又或者是十分鍾。

鄭海心揚手打在了沈煉臉上。

啪的脆響，沈煉猶如不覺，上前抱住了鄭海心，眼淚無聲落在鄭海心肩頭。

“媽……”

鄭海心眼淚也如斷了線一般。

沈蘭瑾從自己臥室跑了出來，就站在門口。

被一種別樣的緒填滿，或許是看哭了，沈蘭瑾也哽咽抹起了眼淚。

“！”

走到了近前，抬起頭拽了拽鄭海心角。

鄭海心緩了下緒，轉把沈蘭瑾抱了起來：“蘭瑾，你不是想見你爸爸麼？他就是！”

沈蘭瑾這才看向沈煉，好奇而陌生。

記得這個叔叔，上次自己和小姨一塊去夏令營就是他拿石子兒丟自己，也記得是他把那頭兇惡的豹子趕跑了。

小小年齡的沈蘭瑾在那天過後就經常會做夢夢到他，可是當夢裏的人清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沈蘭瑾反而拘謹局促了起來。

試探著：“爸，爸爸！”

沈煉瞧著這個玉堆一般的小孩，探出手去抱。

沈蘭瑾躲閃的作是下意識的，但接著還是被沈煉給抱住了。

視線距離那張臉越來越近，沈蘭瑾的額頭一下子就到了他胡須，的，還有些疼。

小手推拒著沈煉的下，沈蘭瑾小煉瞬間花兒一樣綻放開來。

可能是父天，也可能是鄭海心或者柳青玉從未在麵前說過沈煉的任何一句不是之。總之，沈蘭瑾對沈煉幾乎本能的親近。

他雙手好有力氣，輕輕的就把他舉了起來……

好半響，沈煉心才算是平複了過來。

認認真真的跟鄭海心解釋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全部生活，包括毒癮可能會再犯的事都沒再瞞。

沈煉曾不習慣對任何人坦誠憂慮，隻會分可以讓人高興的事。但這次他既然選擇了回來，就不會再瞞家人任何事，哪怕下一秒死亡，他也會原原本本的坦白。

鄭海心怔然歎道：“所以你這些年不回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嗯。”

“你啊……”

“媽，青玉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沈煉笑著把沈蘭瑾放在了自己上，環著，轉開了話題。

“所有人都很好，除了你！”

“什麼時間下班？”

“你打算如何？重新取得原諒。”

“不敢了，順其自然吧。”

沈煉回了一句起，在房參觀了起來。

沈蘭瑾的房間，柳青玉的房間，甚至是簡簡單單的悉香味，都讓他流連……

沈蘭瑾趁著機會，悄悄跑到了一旁，拿起鄭海心的手機興道：“媽咪，爸爸回來了！”

“知道了！”

電話一端的柳青玉稍停頓了片刻，然後掛斷了電話，獨留下小蘭瑾悶悶不樂，不清楚為什麼媽咪會這麼冷淡，不該跟自己一樣高興麼？

沈煉聽到了打電話，在門口看著笑道：“蘭瑾，要不要去商場？爸爸回來沒帶什麼禮給你，一起去挑一個你喜歡的！”

沈蘭瑾收回心裏那點小鬱悶，高興道：“好啊！”

……

三人出了小區之後，就朝附近的商場走去。

商場不遠，散著步子就能到。

沈煉和鄭海心一人扯著沈蘭瑾的一隻手，在中間走路都搖擺了起來，一蹦一跳，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來往之人免不了對三人過多注視，善意發笑。

很明顯的三代人。

到了商場，直奔玩區。

沈蘭瑾選中了一隻不大不小的洋娃娃，然後就珍而重之的摟著，心滿意足。

從商場出來之後，天已經變得有些昏暗下來。

吃過飯後，鄭海心不容他說話，就做主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

沈煉躺在**找了本書看，不一會輕輕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是沈蘭瑾，正在鬼鬼祟祟的往他房間裏瞄。

“爸爸，你還沒睡呢？”

沈蘭瑾被發現之後，大模大樣推開門，慢悠悠的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沈煉床頭。

穿著睡，散落著的頭發上別著發卡，如話世界裏的公主。

“蘭瑾不也沒睡？”

“我睡不著！”

沈蘭瑾回著，一雙大眼睛不時觀察沈煉。實在有太多的話想跟這個第二次見麵的爸爸說，可是被他一看，小腦袋就糟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明明心裏有事，卻故作自然樣子，沈煉不由輕笑出聲：“明天要不要上學？”

“明天要上學的，爸爸去送我好不好。沈亭哥哥和旦旦哥哥也和我一個學校，他們看到你肯定也會很高興……”沈蘭瑾打開了話匣子。

談天說地，談南說北。

父兩人有時候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卻也能說的頭頭是道。

不知什麼時候，沈蘭瑾說著說著就趴在沈煉床頭睡了過去。

沈煉輕輕在額頭上印了一下，抱著起。

“爸爸，你答應我的，明天要送我上學！”

沈蘭瑾夢囈一樣靠在沈煉臂彎。

“嗯，睡了！”

沈煉安了一句，把小心放回了臥室。

“很久沒見蘭瑾這麼高興過了！”鄭海心早聽到靜走到了門口，看兒子從孫房裏出來，慨了一句。

“媽，您也早點休息！”

“哪睡得著，青玉這會也該下班了。”

沈煉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多鍾。

又跟鄭海心聊了幾句，沈煉回了房中。

有柱順著飄了過來，沈煉本能走向窗邊，他覺是柳青玉回來了。

樓下，是一輛黑車子開到了小區樓下，一個人從中走了下來。

昏暗的燈讓人看不太真切人的相貌和形，但僅僅從一個走路姿勢上，沈煉也能認得出來正是柳青玉。

並不止一個人，因為車子在下車之後一個男人從車窗探出了腦袋，閑聊幾句後，柳青玉上樓，而那個男人開車離開。

沈煉吐了口氣，悄然拉上了窗簾。

他現在沒任何資格去管柳青玉的生活狀態，是否有男友，是否已經將自己徹底拋諸腦後。

也不敢再去奢求什麼，隻希可以平平安安的幸福下去就夠了。至於他，不值得任何人諒解。

兩分鍾不到的時間，外麵高跟鞋的撞擊聲就響了起來。

沈煉整了整臉，走去開門。

他不打算躲著，既然回來，就會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