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過櫥紗窗灑落，微暖。

楚奕在練字。

陸希之站在一側，微微傾著子，看著他的落筆，時不時地提點一二：

「執筆要穩。」

「用筆在乎輕健。輕則須沉，便則須。」

「指實，掌虛，管直，心圓。」

「莫瞧你姐，練字首要心無旁騖。」

……

楚曦玉側臥在臨窗的榻上，手撐著下頷，低眸看著一卷書冊。

聞言不由彎眸，向兩人去。

以前，陸希之也是這麼教的。別看這人平時溫和沉靜的模樣，教學之時卻是十分嚴苛，半點不容麵。

令人想象不到，如此溫謙謙的君子，也有這樣強的一麵。

不過，倒是知道。

他從不是看起來的溫。

被逐出侯府那日，他把兩個孩子接到自己家裡。

那破風的小院。

防不住流氓強盜。

當夜，便有人翻牆室，意圖欺負。

被他殺了。

一個從未舞刀弄棒的文弱書生，一狠狠敲在賊人的後腦勺，死了。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他沒慌，而是將拖到院子裡，拿起砍柴的斧頭，將那人的腦袋，砍的麵目全非。

楚曦玉嚇呆了。

捂著楚奕的眼睛，淚汪汪看著他。

「你別怕。我們要讓別人害怕。」

天亮了。

他拖著那麵目全非的，去衙門自首。

鮮拖了一地，嚇的兩旁行人，心驚膽戰。

對那麵目全非的腦袋，他就一句話，「這人要殺我，我一時驚慌。」

賊人室在先，又死無對證，最終以防衛過當，判了板子。

五十大板險些要了他的命。

臥病在床大半年。

但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半夜翻門而……

就是那些地流氓，隻要陸希之在，都繞著他走……

失手殺人，還好說。但殺了人，還把人腦袋剁豆腐腦的，是個狠人啊！

「楚五小姐。」陸希之看著著自己發獃的小子。

「欸？」楚曦玉回過神。

陸希之無奈一笑，「你在這兒，小奕很容易分神。」

不止楚奕。

就連他，覺到一道灼灼目，一直留在自己上，都覺得不自在。

差點都要教錯了。

「嗯？」楚曦玉不明所以，水汪汪眼眸忽閃。

陸希之清咳了一聲，「今天不上課了，讓小奕帶你去津縣逛一逛吧。」

他算是發現了，這小子在一側，他們兩個都心神不寧。

那還不如放一日假。

「啊？那我這是不是耽誤小奕的課業了……我……我去外麵蹲著吧？」楚曦玉後知後覺。

陸希之搖頭，「無妨。楚五小姐難得來一次，去玩吧。」

楚奕開開心心擱下筆。

「陸大哥和我們一起。」楚曦玉說道。

陸希之麵猶豫。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太好了，走吧！」

陸希之看著神采飛揚的小子，不由失笑。

那，就去吧。

……

日暮時分，一行人拎著大包小包回來。

楚曦玉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桂花糕。這是在路邊攤買的，名氣比不上京城老李家，但卻覺得，很好吃。

楚曦玉叉了一塊餵給楚奕，又叉起一塊，遞給陸希之。

「呶——」

陸希之有些尷尬。他們沒這麼吧？

他連竹籤帶串上桂花糕一起接過，溫聲道，「謝謝五小姐。」

「陸大哥不必這麼生分，你不如像兄長一樣我，玉兒？」楚曦玉眉眼彎彎看著他。

子的閨名，隻有十分相之人纔可如此稱呼。

「還是……玉姑娘吧。」陸希之換了一個稱呼，親近了一，依舊十分客氣守禮。

楚曦玉也不強求，便滿意了，笑道，「好的，希之。」

希之。

換稱呼了！

「我想這麼喚你，所以，覺得我的名兒也該給你喚，不然顯得你有點吃虧。」楚曦玉一本正經說道。

陸希之一怔，「這個……倒也無妨。不過是個名字。」

「我就知道，希之不會介意的。」楚曦玉笑意盈盈。

等等，這一打岔，他也不好意思問，為什麼突然要喚他希之。

「希之，桂花糕再不吃要冷了……」小子笑提醒。

陸希之這纔想起，手中的桂花糕……

吃著香糯的糕點，莫名覺得，喊這兩個字十分順口。

就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喚他一樣。

真是奇怪。

剛走到院門口，留守的婆子護衛連忙迎了上來，指著旁邊的一輛馬車道：

「楚姑娘，有人尋你。」

蕭清風微笑走上前。

「蕭大人？」楚曦玉黛眉輕挑，訝然。

陸希之見他們有話要說，沖著蕭清風微微頷首，便帶著楚奕往屋裡去。

「王爺想吃金團兒。」蕭清風開門見山。

楚曦玉微愣，隨即笑了一下，「菜肴講究香味俱全。便是我現在做一盤金團兒，蕭大人帶回去，也冷了，失了其味。不如，你改日帶王府的廚子來，我教他，讓王爺隨時隨地想吃就吃。」

「楚姑娘，王爺說了，好吃重重有賞。」蕭清風意味深長看了一眼，「王爺一高興，你要什麼，都能賞你。」

楚曦玉若有所思。

攝政王應該是吩咐了人暗中盯著。所以楚家一點風吹草，那邊就收到信兒。

這是要幫一把？

但人這種東西，最經不起消耗。

事事都靠著別人幫忙，隻會令人低看。

「王爺一片好意，臣激涕零。」楚曦玉微微欠，「但金團兒還是新鮮的好吃，改日請王府送個廚子來，臣一定教會。」

這便是婉拒了。

「我明白了，告辭。」

楚曦玉低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桂花糕，想起了那日，君夜宸也送過。

他覺得一點小麻煩，就能把自己難倒？特意派人來一趟？

不至於吧。

那就是……

想要儘快還清人，撇清關係？怕自己賴上了？

楚曦玉叉起一塊桂花糕，放裡，細嚼慢嚥。

想得。

攝政王這條大，抱定了！

……

東籬齋，像家一樣安心。但，時辰不早了，要趕在宵之前回到侯府。

楚曦玉返程了。

楚氏眾人十分驚奇，跟著去的夏蓮沒了，倒是帶回來一堆不認識的人。

立即召了車夫家丁詢問……

楚曦玉沒有管那些揣測，徑直回到攬玉軒。

院子裡立著一個亭亭，雙手拎著一個布袋，不知等了多久。

月落在的上，靜謐而溫。

「三姐姐怎麼在這兒站著？進來坐吧。」楚曦玉訝然。

楚若纖一見，連忙將那布袋子遞給，「我就不坐了。這個給你！」

楚曦玉開啟一看，白花花的銀子。

沉甸甸的。分量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