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棟頓了頓，繼續道：「咱們回到這套沙發上，進這房子我們第一時間掌握的線索就是沙發了個坐墊以及被匕首扎了幾個。按照兇手前幾次的犯罪習慣，我們這麼容易得到的證據，一定是他偽造的，是他希我們去查的。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呢？就是忽略了他真正犯罪中所留下的證據。沙發坐墊下居然破了一個小，用膠帶紙著，這膠帶紙又偏偏是上一回膠帶紙使用時的。不妨大膽假設一下，這個就是兇手留下的，並且他沒有其他辦法掩蓋這個的存在。所以才拿走了一個沙發墊，又故意用匕首捅破沙發，讓我們去查匕首捅破沙發的原因，而忽視了另一排沙發上的這個小。」

高棟指著這個指甲蓋大小的，道：「你看的邊緣，是剪刀剪出來的，也就是說，一開始的破損面積更小，有人把破損的一圈邊緣剪掉了，然後用膠帶紙上去。」

陳法醫緩緩點頭，依然皺著眉，不解道：「可是這麼個，就算確實是兇手留下的，但和案件能有什麼關係呢？」

高棟笑了笑：「是啊，能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現在基於兇手的立場考慮問題。兇手意外弄破了沙發，又不想被我們察覺異常，於是用膠帶紙補了。可是為何偏偏拿走了一個坐墊，又在另一坐墊下方用匕首扎，這樣豈不是更顯得異常嗎？假設這個，是匕首或其他利弄破的，他沒必要補了這個，又用匕首去額外扎另幾個。唯一的答案就是，這個不是普通兇弄出來的。」

陳法醫看著高棟，過了半晌，緩緩張口：「槍？」

高棟點點頭：「記得樓下鄰居當天下午聽到過一聲炸聲嗎？過去只是懷疑兇手可能有槍，但畢竟槍擊案在我們市發生得很，通常只是打架鬥毆用的氣槍，謀殺命案中用槍極其有。所以我一直不敢下定論。現在你看這個，如果這個是兇手弄出來的，那麼唯一解釋就是兇手開過槍了。如此，這套沙發的所有疑點都很好解釋了。坐墊下方有，必然是子彈經過了坐墊，這坐墊如果留著，百分百能被我們鑒定出槍擊案，所以兇手拿走了那個被槍擊的坐墊，換上一個旁邊那排三座沙發的一個坐墊。又在三座沙發那裏用匕首扎，讓我們重點去調查三座沙發。又用膠帶紙補好了槍，讓我們忽視了真正問題是在這排四座沙發上。這個周圍邊緣為何用剪刀修過？因為子彈時，必然會灼燒真皮邊緣部分。」

陳法醫睜大眼睛道：「這麼說來，子彈還在沙發里？」

高棟不置可否：「未必，子彈經過了坐墊再穿沙發，力度有限，應該不到底下，可能只是陷在海綿里，兇手把海綿和子彈挖走了。」

陳法醫跟高棟商量了一下，又去跟門外的邵聰打個招呼，要剪破沙發，邵聰自然應允。

很快，陳法醫剪破了沙發，仔細找尋一番，並未發現子彈。

高棟不以為意道：「很正常，沙發基座的海綿是否了幾塊我們也看不出，既然沒找到子彈，那麼自然是被兇手拿走了。」

陳法醫想了想，又皺眉道：「老大，這個解釋確實能把房子裏所有疑點都講通，但還有個疑點，鄰居一共只聽到一聲炸聲，說明只開了一槍，這一槍又開在了沙發里，但邵小兵夫婦兩人都被兇手制服了，這很難做到吧？」

高棟點點頭：「邵小兵是晚上回家的，當時只聽到盤子打翻聲音，沒再聽到炸聲，應該沒開過槍。至於邵小兵老婆，當天下午在家，並且兇手開了一槍，既然兇手都敢開槍了，如果一槍沒擊中，此時換任何一個人當兇手，都會繼續開第二槍，防止計劃失敗。但現場只有一次槍聲，表明這一槍命中了。要證明這點有辦法，開槍命中后，總會流。耶……這房子的瓷磚看似表面度很大，如果兇手乾了跡，你還能驗出來嗎？」

「如果得很乾凈，可能驗不太出。畢竟驗的發反應最後還是要靠人眼判斷，發強弱度完全在於質中的殘留。不過我房子裏的主要地方驗過了，沒找到明顯的痕跡。」

「是嗎，你都驗了哪些地方？」

「客廳、臥室、衛生間一些常見可能的點位和稜角。」

高棟站在原地，反覆打量著沙發的位置，沙發正對著門口，他想了想，道：「門那兒呢？」

「鞋櫃那兒也查了，沒有，門背後沒查，一般打鬥流不會弄到門背後去。」

高棟點點頭，道：「還是查一下吧，從門到沙發的直線距離，你帶人都查下，我先回去，到單位等你。」

幾個小時后，陳法醫回到縣局，來到高棟辦公室，道：「老大，還真在門背後驗出來了，但顯反應很弱，顯然被兇手多次拭，我是憑經驗判斷那裏流過，流過多難判斷，估計面積不會很大。」

高棟唏噓一口氣，道：「門背後有，子彈最後在沙發里，哼哼，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人敢在邵小兵家門口對他老婆直接開槍。」

陳法醫不解道：「門口擊，最後沙發，並且如果按你所說，這一槍是命中的，這槍的威力怎麼會這麼大，穿人，繼續前進七八米后，還能穿一個沙發墊？」

高棟冷笑一聲，看著他：「你是說槍械沒這麼大威力？」

「對。」

高棟搖搖頭：「模擬槍當然威力沒這麼大，不過你想過沒有，如果是真槍呢？」

陳法醫張了張：「民間……民間很有真槍的吧，並且這種威力的型號沒幾款。」

高棟道：「對，這就是我們的突破口！有這威力的型號，國最多的就是五四式。胡海平和邵小兵都是一把手，如果是我們制的人乾的呢？」

陳法醫頓時大驚。

高棟道：「沙發上這個，顯然不是兇手之前計劃的，如果是他計劃的，就會自備膠帶紙，而不會使用邵小兵家裏的膠帶紙。錯就錯在他疏忽了一點，他直接切下膠帶紙，並未撕掉剩下一卷的缺口，這才使我看出這個的疑點，才知道這個是在膠帶紙上一回使用的時候上的，才使我覺得這太巧合了。兇手百一疏，儘管是個微不足道的細節，但夠我們抓住他把柄了。咱們接下來，要最快速度查清全縣範圍的警械保管況，重點是子彈數目，要一一確認清楚，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為特例不檢查。」

第五十七章

明天就是元旦，高棟知道，元旦是個分水嶺，一旦假期過後，市局的散步事件將徹底煙消雲散，上級領導自然會向他施，政治對手也會趁機向他發難。仕途與破案牢牢捆綁到一起，他倍力重重。

做到他這個級別的員，加上他丈人的權勢，早已不是當為錢財的階段了。

不用說他，就拿邵小兵這位縣局的局長來說，雖然邵小兵小舅子是縣裏第二富，又是上市公司董事長，但邵家家族中，邵小兵永遠是領頭人。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有很多，但有權解決不了的事就很了。商人賺再多的錢，在更高的領導看來，只是社會財富權且寄存在你這兒，如果得罪了人，隨時有辦法把你收拾。

高棟是個普通老百姓眼裏級別很高的了，可他依舊想往上走。毫不是為了財富，而是權力、實力和面子。

可仕途這條道上的政治對手很多，他風時，大家都來依附，不僅因為他現在有實權，更看重他是省市公認最有潛力的年輕員。靠吃青春飯，當的更是如此。他還不到四十歲，正是最黃金年紀，一旦政績再添幾筆，就能更進一步。

可現在，這個公檢法一把手全部殞命的案子，實在把他到了絕無僅有的苦境。

線索雖然很明確，兇手的整廓已經很清晰，他知道案子遲早能破了，即便暫時沒有兇手的直接線索，但據整廓區分出來的兇手所在人群，逐一排查也是幾個月的事。

最多三個月，此案必破。

但他等不起。

三個月太久，他在寧縣耗不起。省市兩級拖不起。政治對手更不會給他三個月的時間。

他只能寄好運氣來臨，快速排查出兇手。

好運氣真的來了，這個元旦前的最後一天早晨，江偉跑來告訴他：「老大，剛查到，葉援朝了兩枚子彈。」

高棟眼睛微瞇了一下，冷聲問：「給他配的什麼槍？」

「五四式。」

高棟拳頭微微收，道：「他現在在哪？」

「還在他們派出所里，今早我們縣局兩個負責此次警械檢查工作的民警到他們派出所，全所所有人員當面拿出警械確認，葉援朝了兩枚子彈，他說應該在家裏，他先回去拿。我的人先打電話來說明下況，等下陪他一起去。」

高棟冷笑一聲：「好，如果他家找不到子彈，直接把他帶到局裏，我要跟他好好聊一聊了。」

「不會……不會真是老葉乾的吧，可他有不在場證明埃」

高棟冷哼一聲：「真鐵了心要犯罪，這些都可以偽造，當然，說不定他還有同夥呢。這些暫且不用下結論，等他們的調查結果吧。」

五分鐘后，江偉臉青白地跑進辦公室，聲道：「老……老大，葉援朝……葉援朝當街開槍自殺了。」

「怎……怎麼會這樣１高棟頓時到一陣頭暈目眩，倒退兩步，扶住辦公桌才站住，「當……當街開槍自殺？」他倒吸一口冷氣。

江偉結地說：「我……我看我們還是先過去吧。」

高棟強咬住牙關，點點頭：「只能先過去了。」

案子還沒破，嫌犯剛有了點苗頭，居然當街開槍自殺，一個警察鬧出當街開槍自殺，這是多轟的新聞，他這個負責統籌寧縣工作的專案組組長，該如何面對上級臉？高棟瞬時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力。

派出所門口，簡直人山人海，整條路堵住了。高棟車子開不進來，老遠就停下，在民警簇擁下過圍觀群眾，穿封鎖線。

封鎖線拉了前後幾十米，警察肩並肩站在一起組人牆，拒絕圍觀人群靠近。

現場中央，葉援朝躺在地上，太一個黑，另一側頭顱也有個，是自殺時子彈穿過顱骨留下的，地上有一小攤。

派出所所長一見高棟和江偉過來，連忙跑上去道：「高……高局，——」

他還沒把話說完，高棟就打斷道：「怎麼還放著？」

「法醫還沒來，等……等驗。」

「驗個屁１高棟冷聲道，「趕清理現場，快１

一聲令下，旁一幫警察連忙行起來，拿出塑料布用最快速度把葉援朝裹了抬走，其他人紛紛返回派出所里打水沖地。

高棟臉極其難看，咬牙把負責這次警械檢查的兩名當值警察過來，怒問：「怎麼回事！怎麼會讓葉援朝死了１

兩人嚇得臉鐵青，一句話都不敢說。

「快說１高棟咬著牙齒，似乎要吃人的模樣。

旁邊的江偉連忙跟他的手下說：「愣著幹嘛，還不快說。」

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報告：「是，是這樣的。我們到派出所后，按照要求，集合所有配備警械的警務人員，一起拿出所有警械進行確認。葉援朝登記在冊的一共有六發子彈，這次他只拿出了四顆，說還有兩顆大概放家裏。我就先出來跟局裏打電話彙報況，局……局裏同意我們陪他一起回家去拿。後來，葉援朝借口上廁所，我們在會議室等他，沒……沒想到，他跑出去了，馬上……馬上就外面傳來一聲槍響，就……就這樣了。」

高棟怒喝：「你們發現他了兩顆子彈，居然還讓他拿著槍？幹嘛不當場收了他的槍？」

「這……這沒有先例，我們……我們沒權力收他的槍。」

一旁江偉小心地幫他手下開：「原本……原本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他們倆不是刑警，不知道案，葉援朝了兩顆子彈，也……也沒理由當場收了他的槍。」

高棟冷哼一聲，又吐了口氣，心知事已經發生，怪這兩個蠢貨也沒用，葉援朝當街開槍自殺，實在沒比這更糟糕的事了，不用想也知道，旁邊那些圍觀的當地老百姓中，此刻一定是各種流言小道消息滿天飛了。今天的事實在鬧得太大，剛剛準有圍觀者已經拍下照片了，這次消息封鎖是封不住了，只能馬上向上級如實彙報，請求聯繫新聞主管部門控制報道。

這回的問責是吃定了，到底怎麼善後現在還不好說。

高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快速權衡一遍當前事態況和未來的事態發展，一方面馬上下令周邊警員理現場事宜，另一方面很快坐車回到縣局，現在他需要打好多個電話，發好多人事關係，做好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