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七言剛被選拔為護衛時,第一次隨侍在王豆香的側,恰逢有幾個貴人來請見。那等貴人在普通人的面前恍若神靈,可那一日他見到了神靈俯首,滿臉堆笑……
這是一次洗禮,讓他知曉了王氏強大的實力,以及無不在的影響力。從此后,他對王氏堪稱是死心塌地。
他覺得自己走運了,竟然能為王氏的護衛。可眼前這個年卻毫不猶豫的……他發誓楊玄在聽到自己的話后,一息不到就抬頭婉拒了這個機會,幾乎是不假思索。
金七言微微一怔,黃老二面微紅,“你可知曉王氏的威名?”
楊玄原先在村里時,長安于他而言便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人去過縣城,或是有人出過遠門,回來就吹噓長安如何如何。在那些人的口中,他約約的知曉了一家五姓。
提及一家五姓,村里人總是一臉景仰,大抵便是螞蟻仰神仙的那種覺。不到,恨不能為門下走狗。
“我知曉。”楊玄的心中微微一,旋即堅定了下來。
金七言冷著臉,“你可想清楚了?”
楊玄點頭。
金七言心中一嘆。他本是好意,可這個憨實的年卻不知這等機緣的難得。他自然不好再勸,否則便落了下乘,于是便給黃老二使個眼,自己緩緩離開。
黃老二低嗓門,“這個天下不只是皇帝的,更是一家五姓的。能進王氏,便和在皇帝的邊做事一般尊貴。以后出門都能抬著頭,誰敢欺負你,只管報王氏的名號……”
他覺得這樣的事換了誰都會趨之若鶩,求之不得,楊玄先前拒絕多半是不知曉王氏護衛的尊貴。
所以他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等著楊玄幡然悔悟,隨后替他去金七言那里賠個禮。
楊玄心中激,卻誠懇的道:“多謝,真的不必了。”
這個年傻了!黃老二回頭,正好金七言看過來,他微微搖頭。
愚不可及的小子!金七言冷笑,隨即去稟告給王豆香。
“隨他。”王豆香淡淡道。他很忙,若非楊玄救了侄,他大概此生都不會多看此人一眼。既然不愿,那麼便算了。
外面,黃老二覺得楊玄放棄了人生的一條金大道,氣的肝疼。
楊玄就坐在地上,看著那些人生起篝火。
他是心過,知曉進了王氏,幾乎此生就不愁。食住行,妻兒老小,一切都在王氏的庇護下。
年輕聲道:“虎求百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后,觀百之見我而敢不走乎?”
這是卷軸里說的一個故事,很短。
他的聲音輕微,但雙眸很亮,“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見之皆走。虎不知畏已而走也,以為畏狐也。”
黃老二在不遠的帳篷邊上和金七言說話,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很是憾。
年的腰背筆直,聲音越發的輕微了,但堅定的仿佛連神靈都無法阻攔。
“我不做狐,要做虎!”
夜晚來臨。
天邊有,但漸漸被夜幕掩蓋。一顆顆星宿就像是砂礫一般,麻麻的懸掛在蒼穹之上。
“真像是一條河!”
黃老二仰頭看著星河,“我想作詩。”
“你會作詩?”楊玄眼的等著。
黃老二憋了許久,最后起,“我去拉屎。”
楊玄期待的道:“蹲著想更快。”
黃老二一溜煙就跑了。
楊玄呆呆坐在那里看著蒼穹星河,想到了那個家。
楊定會如何?多半是惱火。王氏呢?定然會不停的咒罵他,什麼短命兒,什麼賤狗奴……
他們的三個兒子,大的兩個要準備家了,未來也只能以耕種為生;小的一個頑劣,被寵壞了,以后大抵會是個麻煩。
不過有那頭虎在,縣令會答應楊家的一些請求,想來他們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我不是該恨他們嗎,為何到欣?
楊玄突然茫然。
楊定夫婦養他是因為錢財。每年五百錢,在小河村幾乎就是富豪般的存在。那些年他們因此積攢了許多錢財,足夠花用多年。
在楊略消失后的第三個月,楊定夫婦終于變臉了。從此他便了地里的苦菜花,藥鋪里的黃連水……
恨嗎?
楊玄想到那五年的煎熬,點頭,然后又微微搖頭。
他不是濫好人,但終究無法忘卻那些年的養,哪怕是看在錢財的份上。但楊定夫婦在那些歲月里給了他一個家。
“家。”楊玄雙手捂臉了,再抬頭時,臉上已經帶著那種的笑。
“年人莫要裝深沉!”年故作灑的模樣讓剛回來的黃老二失笑,從后面踹了他一腳,“趕準備睡了。”
躺在帳篷里,周圍黑麻麻的,看不見星,楊玄依舊有些不自在。他更喜歡星河為被,大地為床,在鳥的聲音伴隨中睡。
黃老二躺下了,低聲道:“以后和別人睡一,記得要警惕些。也就是我,換個賊人,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是。”楊玄應了,把自己的布置往邊上挪了些。
一線就拉在他的側,一頭連著他的手指。他是側臥,右手握著短刀,一旦被驚,短刀會毫不猶豫的揮。
楊玄躺好,滋滋的閉上眼睛。
在山林中他曾無數次宿,那些以為尋到食的類,無一例外都了他的獵。
不知過了多久,楊玄只覺得后腦勺發麻,脊背汗倒立。
黑暗中,他睜開眼睛。
黃老二輕微的鼾聲傳來,很穩定。
楊玄側耳傾聽。
此起彼伏的鼾聲從各個角度傳來,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最長的鼾聲斷斷續續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斷絕呼吸。
除此之外,天地間安靜的不像話。
楊玄收了線,輕輕拍打了一下黃老二。
“誰?”
黃老二猛地蹦起來,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刀。
黑暗里,那雙眸中全是殺機。
楊玄低嗓門,“是我。”
“何事?”黃老二警惕的退后一步,旋即失笑。楊玄都救過了小娘子,難道還會想著殺他不?
楊玄靠在帳篷邊上,著后腦勺的麻木,以及脊背的寒冷,“我覺著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黃老二側耳傾聽,納悶的道:“沒有異常,你莫非是做噩夢了?”
楊玄輕輕掀開簾布,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后的黃老二打個寒。
“我不做噩夢。”
楊玄撒謊了,從十歲開始他就不時做噩夢。在噩夢中,想弄死他的人很多,領頭的便是楊定和王氏。
黃老二穿上裳跟了出來。
“別。”黃老二警告道:“口子那里有人蹲守,不打招呼過去會被箭死。”
楊玄蹲在帳篷外,瞇眼看著前方,右手抓過什麼東西,湊到鼻下嗅嗅。
黃老二納悶,“你抓了什麼?”
楊玄搖頭,“我抓到了些令人不安的氣息。”
他佝僂著,緩緩往前。
“小心。”黃老二彎腰跟在后面,“莫要多事。”
楊玄沒有回頭,“我不想多事。可從此到長安很遠,我不想啃干餅子。”
所以他必須要保護此行的金主,以便有開水和食,以及溫暖的帳篷。
就為了這個?
黃老二撇撇。
楊玄仿佛知曉他在想什麼,補充道:“我不會坐視你被人襲弄死。”
黃老二覺得很荒謬,“數十護衛,難道還得要靠你保護?”
前方的楊玄微微點頭,黃老二真想一掌拍暈他。
楊玄突然不。
他看著前方,蒼穹下,夜風吹拂,黃老二覺得很冷,可看著前方紋不的年,他忍住了不耐煩,剛想說話,楊玄緩緩舉手……
閉!
黃老二看懂了這個手勢,咬牙切齒的準備收拾年。
楊玄覺得前方仿佛有一群妖魔鬼怪蹲在那里,正張開盆大口等著啃噬什麼。
他取下弓箭,黃老二忍笑低聲道:“你想月亮?”
楊玄搖頭,輕聲道:“王氏究竟有多仇家?”
他知曉一家五姓和神靈差不多,但究竟有多厲害卻不知道。
黃老二一怔,“你看到了什麼?”
楊玄單膝跪在地上,往箭矢的頭部綁上了布條,一子火油味傳來。
“你想作甚?”
黃老二終于變了,“把二郎君和小娘子吵醒了,你我都得……”
楊玄拿出火折子,低頭吹了吹,把布條湊過去。
噗!
布條燃燒了起來,楊玄站起來,微微仰頭,沖著前方張弓搭箭。
黃老二著嗓門怒吼,“住手!”
營地被包圍著,但卻留了一個口子,口子的后面蹲守著五名護衛。他們愕然回首。
年站在營地前方,火照亮了他的臉。
咻!
箭矢飛出了營地。
隨著箭矢的落下,眾人的目不尾隨。
箭矢帶著火落下,照亮了一個黑影。
黑影蹲在那里,愕然抬頭。顯然沒想到營地里竟然有人發現了自己的蹤影。
黃老二震驚之極,他不知道楊玄如何知曉有人正在營地外準備突襲,但他知曉一件事……沒有楊玄,他們今夜的麻煩會很大。
黑影的后面,烏一片人影站了起來。
嗆啷!
嗆啷……
長刀出鞘的聲音集的就像是騎兵沖陣時的馬蹄聲。
那些黑影微微低頭,首領長刀前指。
護衛來不及給楊玄一個激零涕的眼神,瘋狂嘶吼起來,聲音凄厲無比。
“敵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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