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多月的考察,柯崇云最終還是放棄了立馬在滄州境推廣蒙學的打算。
滄州的地形還是太過開闊了,而且與周邊的金人城池犬牙錯,一旦金人反應過來,調集大軍,周邊村鎮絕無幸免。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也沒做。
他從滄州義軍中挑選了三十多個農民出,且識得文字的青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教會了他們簡字,讓他們帶著《星火集》分散到各個村鎮充當游學。蒙學雖然辦不了,但是利用種田閑暇的時候教百姓識字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些人每到一個村子便停留數月,一邊教授村民識字,一邊宣傳義軍必勝金人必敗的道理,鼓勵他們重視生產,堅信明的日子終將到來。
等村中識字的人達到一定數量之后,這些游學便留下幾冊《星火集》,啟程去往下一個村子。而那些學會了一定數量文字的村民,經過了考驗的話,也可以加游學的系,往周邊村鎮繼續蔓延,甚至可以進金人統治的范圍。
金人朝廷除了征稅,對底層百姓幾乎是不管不顧的狀態,對于這樣一知力量的存在和蔓延幾乎毫無所覺。
柯崇云自己也客串了一回游學,在外奔波了兩個月。
何沅君以為柯崇云是在刻意躲著,便一直跟著,然后看到柯崇云每日白天幫著村民干活,晚上阻止青壯讀書認字,他才相信這個人當真是在為老百姓做事,而不是故意躲著自己,于是便也跟著一起做事,柯崇云教人識字的時候,便拿一本《星火集》在一旁看著。
陸展元原本對于柯崇云搞的這些東西十分不冒,這些事跟他心目中行俠仗義的大俠完全沾不上邊,但柯崇云卻道:“我七俠派第一條門規做,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陸大哥,你覺這一條是什麼意思?”
陸展元沉默良久,然后便轉離開了。
柯崇云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何沅君追了過去,問道:“陸大哥這是要去哪里?”
陸展元道:“去明頂!”
何沅君驚訝道:“我還以為你要回嘉興。”
陸展元臉一紅,道:“按照柯兄弟所言,我這人怕是做不大俠的了,不如好好考慮家立業的事,倒是妹子,你想好了麼?”
何沅君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多謝陸大哥,祝陸大哥能得遂心愿,我已經想好了,既認定一人,便不會再變了,將來如何,或許還要看陸大哥你了!”
陸展元道:“我也只是為了自己,若是不,我也不會再堅持,到時你也別怪我。”
這兩人說話有些晦,但彼此都能明白,陸展元去明頂是要找李莫愁表白,何沅君祝他得遂心愿,自然也等于是祝自己了一個競爭對手。而陸展元最后那句話顯然是告訴何沅君,他此去完全是沒有把握的。
柯崇云遠遠聽著二人說話,不由有些莫名奇妙,但是也沒多想。
時間一晃而過。
五月的時候,李莫愁提著劍從明頂匆匆而來,于田間看到了卷著正在幫一對老夫妻翻地的柯崇云,以及在田埂邊一邊讀著《星火集》一邊不時看向田間的何沅君。
那畫面很,但李莫愁很氣,氣到直想一劍把這畫幕剿末。
不過這終究只是想想而已。
柯崇云正揮舞著鋤頭,忽然覺背后傳來一殺氣,轉頭一看,見是李莫愁,頓覺十分開心,放下鋤頭便跑了過來,笑道:“莫愁,你來啦!”
李莫愁沉著臉道:“我想我不該來!”
柯崇云有些莫名其妙,直接問道:“這是什麼話,你來找我我不知道有多麼高興呢?”
李莫愁聽他這話心里自然是十分歡喜的,但是瞥見一旁緩緩走來的何沅君,臉上卻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柯崇云看到何沅君過來,忽然反應了過來,笑道:“我知道了,來莫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然后指著何沅君道:“這位是何沅君,是我師父一燈大師的弟子武三通師兄的義,算是我的師侄!”
然后又指著李莫愁對何沅君道:“這個就是我的未婚妻子李莫愁,我給你說過的!”
李莫愁聽他稱自己是他未婚妻子,終于繃不住臉,惱道:“誰是你未婚妻子了!”
何沅君出尷尬而苦的笑容,緩緩對李莫愁道:“莫愁姐姐!”
李莫愁卻又冷下臉來,道:“我可不敢當你姐姐!”
何沅君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柯崇云疑道:“你們原來就認識的麼?”
李莫愁冷哼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麼?”
何沅君道:“對不起,莫愁姐姐,你和陸大哥我們三人一起去明頂的事,是我故意讓陸大哥瞞著柯大哥的,他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柯崇云恍然,笑道:“莫愁,你誤會了,有些事我晚點再與你說,你們先在那邊等我一下,我把最后一塊地翻完就去找你們。”
李莫愁道:“這事你該讓你的何師侄去做的,鋤頭揮得可好了!”
柯崇云沒料到李莫愁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經有些好笑,勸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一會兒再與你細說!”
何沅君出凄苦之,悻悻然走回遠田埂。
李莫愁終于不再冷著臉,道:“快去吧,若你晚些時候不能給我一個說法,哼哼!”
柯崇云笑著揮了揮手,忙跑回田間,鋤頭揮得飛快。
提前半個時辰翻好土地,他領著兒跟隨著老夫妻返回村中。
柯崇云在這對老夫妻家中已經住了半月,白天幫住這對老人修葺房舍、整理農田,夜間便在他家門前的老樹下教來此的村民識字。
游學大抵都是如此一套章程。
老夫妻原本有兩個兒子,都被金人抓了壯丁,后來都死了,兒媳婦也跑了,家里除了老兩口就只剩下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孫子。
他家住人的屋子倒是有三間,都是泥土坯子,茅草頂,夏天的時候又悶又熱,蚊子還多只能將就著睡人。
這些日子老兩口帶著孫子睡一間,柯崇云睡一間,何沅君睡一間。
如今李莫愁來了,老兩口就想著用木板子土磚再支一張床,但是不知道三人的關系,便問柯崇云把床支在哪里。
柯崇云剛來的時候,老兩口以為何沅君跟柯崇云是一對,想讓兩人睡一個屋子,柯崇云解釋之后,才分了兩間屋子。
聽到老人家詢問,柯崇云心想“我與莫愁雖有婚約,但到底還未婚,直接同住一屋大概不好。”于是便對李莫愁何沅君道:“要不你們兩在一起將就幾晚吧!”
何沅君微笑道:“一切但憑柯大哥安排,正好我與姐姐也好些日子沒有一起談心了!”
李莫愁反問道:“我們何時曾談過心麼?同行那麼久,我竟不知你的意中人是誰,還以為你與陸大哥是一對!”
何沅君訥訥不敢言。
柯崇云見狀勸道:“莫愁你就別為難了!”
李莫愁道:“你當真讓我與同住一屋?就不怕我們打起來麼?”
柯崇云聞言有些頭大。
李莫愁道:“好了,今夜我睡你屋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柯崇云無奈,只好同意,便道:“也好,我先幫你把床搭起來!”
李莫愁看了一眼何沅君,然后拒絕道:“何必那麼麻煩,一張床足夠了!”
這話聽得柯崇云既是忐忑,又有些期代。
用完晚飯,柯崇云照例在大樹下教村民識字,又講了一篇《星火集》中的小故事。
何沅君一直與往常一般在一旁看著,李莫愁看了一會兒便回了屋子。
等柯崇云打發村民回去,返回屋子的時候,便看到床榻對面卻拉了一條白綾。
柯崇云見狀笑道:“莫愁妹妹,看來閉關這兩年進步不小啊,竟連四嬸睡繩子的本事都學會了。”
四嬸說的自然是古墓原本的主人沐夏韻。
其實沐夏韻并沒有與南希仁親,兩人并不是夫妻,但是在七俠山上,卻是直接住在南希仁家里的。
兩人之間不是夫妻,更像是道。
晚輩有的四嬸、有的四師娘,也隨口應下。
柯崇云見過南希仁的屋子里曾有一段時間也拉過這麼一條白綾,知道那是南希仁閉關時,沐夏韻在他屋里給他護法,休息時睡覺用的。
睡繩子的功夫不是力深厚便可以的,就像柯崇云,如今力已經天下有人及,控制力也遠超旁人,但讓他睡繩子,醒著的時候他還能躺下,一旦睡著了,必定會摔下來。
他卻是沒想到李莫愁如今卻是已經練到這一步了,怪不得先前讓他不用搭床。
李莫愁看他模樣,笑道:“蟲蟲哥哥,是不是覺得有些失?”
柯崇云尬笑道:“你說什麼呢,我失什麼?”
李莫愁道:“我若是占了你的床,你豈不是正好去隔壁去睡。”
隔壁住的是何沅君。
柯崇云嘆了口氣,道:“莫愁妹妹,你真是誤會了,我真的只把當作一個需要照估的晚輩,絕無其他心思!”
李莫愁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對你的企圖?”
柯崇云笑道:“我若說不知道,你定是不信的,其實我多是看出了一點苗頭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是那樣的人。”
李莫愁道:“這麼一個滴滴的大人,天天守著你,難道你不心?”
柯崇云當真不心麼,只要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不心,不過七俠派向來主張男平等,一夫一妻也是慣例了,除了韓寶駒之外,其余六怪都是一夫一妻。
就算韓寶駒,那也是特殊況,無疾無病的母親與其說是韓寶駒的妻妾,倒不如說是代孕的工。
所以柯崇云也從未想過左擁右抱什麼的,既然已經與李莫愁有了婚約,面對其他,只好以自己的定力來把持。
而他的定力顯然不低。
當然,此時他當然不會這麼說,而是拉住李莫愁的手道:“我心里只有你,其他子我怎會看在眼里!”
李莫愁被他深款款的模樣打,心中歡喜,上卻道:“我才不信!”
柯崇云道:“其實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我做了什麼!”
李莫愁好奇道:“你做了什麼?”
柯崇云神一笑:“暫且保,按我估計,大概最多還有五日,你就知道了。”
“神兮兮!”李莫愁白了他一眼,“我就給你五天時間,要是五天之沒什麼事讓我滿意,休怪我,休怪我去大師傅面前哭去。”
不過柯崇云終究沒讓失,到了第三日,李莫愁就知道柯崇云做了什麼事了。
這一日黃昏,一個樵夫一個書生結伴來到了村口。很快通過村民的指點,找到了柯崇云。
柯崇云笑著迎了上去,道:“古師兄,朱師兄,你們再不來,師弟我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樵夫古青山與書生朱子柳對視一眼,朱子柳笑道:“一接道信,我們就準備了,只是遇到了一點事,又耽擱了幾日,對了,阿沅呢?”
柯崇云道:“正在院燒飯,你們來得倒是趕巧,對了,只有你們兩個麼,武師兄怎麼沒來?”
古青山與朱子柳又對視了一眼,古青山微微點了點頭,朱子柳道:“正要說這件事,剛才我們說遇到了點事耽擱了,其實就是因為武師兄。”
柯崇云忙問道:“難道是他出了什麼意外?”
朱子柳道:“意外倒也算是意外,不過喜憂參半,倒不全是壞事。”當即便將前一陣子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原來自陸展元走后,柯崇云便越發覺得何沅君對自的態度不對,但又不好趕離開,于是便遣人傳書到桃源。
他當初在桃源時與沅江幫有些,便托他們上山告知武三通何沅君在滄州,希他們能過來接回去。
他卻不知道,何沅君之所以離開桃源,一方面是為了尋他,另一方面卻是為了躲武三通。
武三通因為對何沅君生出了非分之心,常常自責,脾氣越來越差。得知何沅君居然跟一個江南來的小白臉跑了之后,他立馬大怒,揚言要去江南殺了那個小白臉。
要不是眾師兄弟勸阻,加上武三娘又有孕在,他當真是要下山了的。
一個月前,五三年生了個兒子,武三通心稍微好了一些,只是沒過幾日,柯崇云的書信就到了。
這一下心平復下來的武三通又暴走了起來,腦子氣得都不太清醒了,武三娘過去安,竟被他失手打傷。
最后還是一燈大師出手才將人救了回來,武三通也因此清醒了幾分。
至于接人之事,便只好給古青山何朱子柳二人了。
當然,二人講述之時,去了他對義的畸形,只說武三通是因為何沅君私自下山,憂思疾。
柯崇云不明真相,忙道:“如此,那明日一早便讓跟二位師兄回去吧!”
古青山道:“倒不急著接回去,只是有一件事得問明白,你對阿沅到底是怎麼想的?”
柯崇云的書信里自然不會直接寫“何沅君暗我,給我帶來困擾”這樣的話,如今被問起,才道:“對我似乎有一點不同尋常,只是按輩分是我師侄,而且我早已經有婚約在,所以還是將帶回去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古青山嘆了口氣:“哎,孽緣啊,也罷,明日我們便帶回大理,好生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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