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厲騰眸驟凜, “哪個醫院。”
聽筒另一端的雷蕾語速飛快:“市七醫院。地址在江路三段25號。”
厲騰直接掛斷了電話, 撿起軍用背心套頭上,三兩下穿好,臉很冷。
阮念初察覺到不對勁, 坐起子, 問道:“出了什麼事?”
厲騰沒什麼語氣, “陳國志讓人持槍打傷,這會兒在醫院。”
詫異大驚:“昨天我們分開的時候,他不還好好的麼?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才。”厲騰抓起煙、打火機和車鑰匙,彎腰,在臉上輕拍兩下,“你接著睡覺。這大門口有警衛員, 份不明的人進不來。不用擔心。”
卻徑直起,“我跟你一起去。”
“用不著。我去去就回。”
“現在這節骨眼上, 你擔心我, 我也擔心你。”阮念初沖他很淡地笑了下,“我不想跟你分開。”
厲騰大掌扣住的后腦勺,摁向自己, 額頭了的, 低聲:“那就不分開。”
彎,“好。”
夜濃如墨,馬路上車輛稀, 厲騰的黑吉普一路疾馳。約半個鐘頭后, 他和阮念初到達市七醫院。
兩人直奔急診手室。
一便裝的雷蕾正等在外頭, 背著手,左右踱步,神態凝重。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轉過頭,一副微微松口氣的表,道:“你們來了。”
阮念初抬眸,手室亮著紅燈,顯示正在手中。
厲騰看了眼手室方向,“況如何?”
雷蕾答道:“陳國志的中槍部位是右手臂,失過多,進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
厲騰靜幾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是這樣的。”雷蕾向兩人講述事發時的況,“我回家的路上,忽然聽見一個巷子里有人喊救命。我就過去了。剛好看見有歹徒持槍行兇,要殺陳國志。”
“兇手抓到沒?”
“他跑得很快。”雷蕾搖頭,“而且當時陳國志流了很多,我急著救人,沒有追。”
“有沒有看清那人長什麼樣?”
雷蕾微皺眉,“巷子里太黑,他又戴了口罩和鴨舌帽,我沒有看清。”說著一頓,視線定定看向面前的這對男,瞇眼審度,“我現在好奇的是,你們這個‘陳國志’的朋友究竟何方神圣,一香港人,剛來云城就有人要殺他?”
厲騰瞥一眼,“鄭孫河聽過麼?”
“嗯。”雷蕾點頭,“大名鼎鼎的東南亞軍火販子。聽說他五年前就拿了國的綠卡,但不習慣那邊的飲食,所以一直長居香港。是個很任的老頭。”
厲騰說:“陳國志是鄭孫河的頭馬。”
雷蕾約明白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要殺陳國志的,就應該是鄭孫河的死對頭——達恩。”阮念初眸微閃,續道,“上次在邊城,陳國志就差點死在瓦莎和段昆手上。”
雷蕾聞言,很快否定這個猜測,“確切消息顯示,段昆和瓦莎已經出境。”
“他們的確不在國。但是幫達恩做事的人,不止這兩個。”阮念初朝厲騰走近幾步,低聲:“是那個鬼?”
厲騰扯了下,淡淡的,“或者,是那兩個鬼其中之一。”
雷蕾說:“現在只能靠猜。還是等陳國志出來之后問問他本人好了。”
三人于是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阮念初站久了累,一看,邊兒上正好是排長凳,便坐下來。雷蕾也彎腰坐到邊。
“你們特警真是辛苦。”阮念初隨口問,“都大半夜了,這麼晚才下班?”
雷蕾擺手說:“不是。今天我有朋友升職,請吃飯請唱歌。上陳國志的時候,我才從KTV出來沒多久。”沒好氣地冷哼一聲,“算那二百五走運,要不是我,他早死了。”
阮念初見這位警格直率,生出幾分好,開玩笑,“這麼說,你和陳國志還有緣分的。”
“……”雷蕾一副被雷劈的表,呵呵兩聲,“這‘倒霉’,什麼緣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
厲騰背靠墻,手里把玩打火機,表很淡。
幾分鐘后,著便的警察們來了。雷蕾給幾個年輕警察分工,安排了各自的任務,代他們對這起持槍故意傷人案件進行立案,并返回現場,仔細勘查。
大部分警察很快離去,只剩下兩個等著向陳國志了解況的。
凌晨兩點四十,手室的燈滅了。
主刀醫生最先出來。
雷蕾起詢問,“醫生,怎麼樣了?”
“手很功,子彈我已經幫傷者取出來了。”中年醫生摘下口罩,“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靜養就好。”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最多一個小時。”說完,醫生便轉離去。他前腳剛走,陳國志就躺在擔架車上被推出來了。
三人便跟著擔架車進病房,繼續等。
正是睡覺的點兒,整個醫院里雀無聲,只有白熾燈慘白的籠在頭頂,森森可怖。阮念初困得厲害,坐在病房里的凳子上,腦袋跟小啄米似的,一點一點,哈欠也沒斷過。
厲騰扶正的腦袋,聲:“靠我肩上睡會兒?”
“不用了。”嘀咕著,“凳子我坐著不舒服,睡不著。”
厲騰淡淡的,“那坐我上來,我抱你睡。”
“……”阮念初被嗆了下,臉微紅,下意識轉頭去看雷蕾。好在警正閉眼打盹兒,并未注意他們。便小聲斥:“你這人怎麼回事,這麼嚴肅的時候,能不能正經點?”
“抱自個兒老婆睡個覺,怎麼了。”他正經得很。
咬,“這里是醫院。你一個人民戰士,注意下影響。”
“三更半夜我抱你睡覺影響到誰?”
“……”阮念初默,知道說不過他,索不說話了。
誰知病房那頭卻傳來一陣氣若游的聲音,沒好氣地嘀咕:“靠,一醒就聽見什麼要抱一起睡覺,我這傷還能不能好了?能不能好了?”不知道待單狗可恥嗎?還是剛中了槍撿回一條命的單狗。
殘忍。
話剛落,所有目都看向了病床上的陳國志。他的臉和都很蒼白,試著坐起,拉扯到手臂傷口,頓時齜牙咧地吸涼氣。
“喲。”雷蕾踩著高跟鞋上前幾步,涼悠悠的,“終于醒了啊。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陳國志嘖了聲,皺眉,“你怎麼說話呢,什麼醒不過來,告訴你,我陳國志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命著呢。”說著咳嗽幾聲,繼續,“想當年,我跟著我大哥稱霸尖沙咀的時候,那是……”
“行了。”
厲騰打斷他,語氣冷淡,“有力氣吹牛,不如聊點兒別的。”
麻藥的勁兒漸漸過了,傷口火燒火燎地疼。陳國志咬牙緩了緩,點頭,“行。聊什麼。”
阮念初開門見山:“聊誰朝你開的槍。”
陳國志低頭,認真回憶起來,幾秒后,煩躁地皺眉,“那人整張臉都他媽遮得嚴嚴實實,又全程沒說話,你別說,我還真不知道他是誰。”
厲騰說:“那你覺得他是誰。”
“……”陳國志的瞳孔有一瞬收,抬眸,看向厲騰,“有很大可能是達恩的人。但我也不能完全確定。”
厲騰沒有笑意地笑了,“你仇家那麼多,怎麼就覺得是達恩。”
陳國志繼續,“厲哥,你也混過我們這行,當然知道,干我們這行的仇家都多,有時候,你上街買菜都能被人砍。但是你想,照理說香港才是我地盤,我敢單槍匹馬一個人來云城,難道我不怕死?”他也笑了下,“鄭爺江湖地位高,在云城朋友也不,俗話說,打狗看主人,敢這麼明目張膽跟鄭爺對著干要殺我的,除了達恩,沒幾個。”
厲騰面無表地盯著他。陳國志也面無表地回視。
病房里有一瞬的安靜。
片刻,厲騰勾角,“你說得有道理。看來,咱倆想的差不多。”
“我們默契的。”陳國志輕哂,懶洋洋地嘆了口氣,說:“可惜,你是兵,我是賊,當不真朋友。”
雷蕾淡淡翻了個白眼,“現在是閑聊的時候麼?”看向陳國志,沉聲,“你沒看見行兇者的臉,型特征總看清楚了吧?”
陳國志想了會兒,說:“一米七五左右的高,不胖不瘦……”驟頓,“而且,他是用左手拿的槍。”
雷蕾聞言一回憶,點頭,“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那人確實是左手拿槍。應該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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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初眸驚跳了瞬,轉過頭,旁,厲騰的視線也剛好向。
不知為什麼,那瞬間,他分明半句話都沒說,但就是知道,他們想法達了一致——兇手的高,以及左撇子這一項,都與江浩完全不符。
鬼的確是兩個。
如果沒有想錯的話,萊因是無辜的局外人,江浩是被厲騰識破的第一個小鬼,而那位令他們毫無頭緒的第二個大鬼,才是達恩布在這場局里的王牌。
會是誰,陌生人或邊人,想干什麼?
阮念初閉眼用力了眉心,后悔自己平時太懶,腦子用得不多,于是越來越笨。一點頭緒也沒有。
幫不了他。
*
考慮到歹徒為達目的極有可能卷土重來,雷蕾留下了一名特警守在醫院,保護陳國志。天快亮的時候,厲騰駕車送阮念初離開市七醫院。
路上,厲騰瞥了眼腕上的表,六點半。他沒什麼語氣道,“給你們領導打個電話,請半天假。”
阮念初有點詫異,“請假干什麼?”
“你昨晚都沒合過眼,回去補覺。” 厲騰說。之前沒想到會有陳國志傷這一出,上半夜,他沒讓有片刻休息。這姑娘子那麼,熬通宿,他心疼。
阮念初打了個哈欠,拒絕了,“前天才請了一整天的假,今天可不能再請。”
厲騰以為是膽兒小不敢,說:“把你們趙團長號碼給我。我來打。”
“不用。”還是搖頭,“我得干工作,工作大過天。”
“……”厲騰聽得好笑,漫不經心的,“喲,我家小咸魚怎麼了,居然說得出這種腔。你平時不最懶麼,今兒倒好,給機會都不珍惜。”
阮念初癟,哼哼道,“我咸魚那是以前,以后,我都要當積極分子。”
正好大路口遇紅燈,車停下。
厲騰點了煙,扭頭瞧,又看眼車窗外的天,語氣不咸不淡的,“這太好像沒打西邊兒出來。”
“……”阮念初咬,輕輕打了他一下,“不許笑話我。我才提了轉正申請,隨便請假,一點不敬業,讓領導們怎麼信任我,讓組織怎麼信任我?”
厲騰瞇了下眼睛,“我記得,你不是一直對轉正這事兒不在意麼。為什麼又突然想了?”
阮念初說:“就突然想了。”
“……”厲騰笑了下,沒說什麼,驅車駛向演出團。
到了,厲騰把車停在路邊,阮念初推門下車。剛走出兩步又像想起什麼,回頭,沖他出一個甜甜的笑,“你剛才問我為什麼突然要申請轉正,原因我現在告訴你。是為我男人。”
厲騰目落在臉上,深不見底,未言聲。
依然笑著,“對啊,就是為了你。你想,以后你向上面提結婚申請,人家一看,呵,厲騰這麼優秀的軍同志,找的老婆居然是個編制外人員,那多丟臉。我自己丟臉倒沒什麼,反正這麼多年也習慣了,但我不能丟你的臉。”眼睛亮亮,語氣認真:“我男人這麼好,我也不能差,不然怎麼配得上你。”
“我以前總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吃吃,喝喝,賺點錢,結個婚,生個孩子,老了就能等死了。”這些話在心底多時,這個偶然的機會,倒讓一腦地說了出來,“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知道,人這輩子不能這樣過。”
“每個人都該有點追求,有點自己堅持的東西。”阮念初聲音而穩,“厲騰,我知道你的追求和信仰是什麼。”
厲騰啞聲:“是什麼。”
“是國。”
阮念初淺笑,“那你知道,我的追求和堅持,我的信仰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你。”
破曉初現,周圍的空氣乍然寂靜數秒。
片刻,厲騰掐滅煙頭扔了,扯開安全帶,淡道:“你站著別。”
“……”路邊的阮念初有點茫然,看著他解開安全帶,下車,反手關了車門,又看見他徑直大步走向自己。
“你跟下車做什麼?”仰起脖子看他,疑。
厲騰說:“親你。”
說完,無視阮念初錯愕的眼神,也無視周圍所有路人的視線,住下,彎腰埋頭,在黎明的晨中狠狠吻住。
這樣的姑娘,他怎麼不稀罕進骨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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