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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寧》 第095章 故人

聽到紀桐櫻這般說,謝姝寧不由無話可說。

當然明白,肅方帝是捨不得換掉汪仁這樣的人才的。西越的廷里,多年才出了一個汪仁,往前沒有,後頭恐怕也難有來者。這樣一個人,但憑誰,恐怕都是又又恨,不願意捨棄的。

尤其是在那樣的境下登上帝位的肅方帝。

可是這些話,怎麼同紀桐櫻解釋呢?謝姝寧詞窮了。

好在紀桐櫻也只是拉著說說罷了,沒過一會便又轉了話頭,說起旁的來。自打見了謝姝寧,的牢就未停過。

謝姝寧也就老實聽著,偶爾附和幾句。等雨小些,便隨著一道去見教養姑姑,跟著學一些宮裏頭的規矩。時間倒也過得飛快,只是謝姝寧的心卻一直都沉甸甸地墜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沉重起來,晨起時那片刻的鬆快就這樣消失不見。

待到午時將近,外頭的天驟然大黑。

雨幕中的天像塊硯,泛著濃郁又實的墨,似乎下一刻就要重重落下。

在這大片的昏暗中,厚實的宮牆也變得飄渺起來。雨水「嘩嘩」而下,激起的水珠里含著春日的泥土芬芳,微卻清香,間或又夾雜著綠芽般的清新。

宮裏各大殿皆被點上了燈燭。

肅方帝的書房裏,四壁鑲嵌著碩大的夜明珠,發出瑩瑩的白,照得裏頭猶如午後日頭正盛。那卻又是的,並不刺目。

寬大的書案后,肅方帝著眉心靠坐在椅上,另一手中拿著本摺子正在翻閱。

「國庫空虛,四缺銀,老東西可還真是給我留了個爛攤子呀……」他深吸一口氣,霍然將摺子擲回了書案上,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書房外,汪仁候在門口,盯著落雨,見的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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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眼神一凝。

大雨中有個小太監撐著傘,急匆匆地走近。

一上了漢白玉的石階,小太監便恭敬地彎下腰去,道:「印公,事有眉目了。」

汪仁聞言,神不變,只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曉。

他眼下青影重重,可見昨日個夜裏一直未眠。可這青黑,落在他白玉似的面上,卻顯得毫不違和。他上,就彷彿合該有這樣一抹病態的死氣一般……

很快,小太監又退了下去。

待到午後,肅方帝小憩,汪仁便離了書房。

線香的香氣在帶著潤水汽的空氣里緩慢散開,盤旋著縈繞不去。

「印公,事查清楚了。」小潤子雙膝併攏,跪在他跟前,低著頭道,「謝八小姐名姝寧,名阿蠻,其父謝元茂為翰林院修撰,乃是北城謝家長房所出,排行第六,年時過繼三房。其母乃是延陵人士,姓宋名福,無表字。五年前的仲冬,年僅四歲的謝八小姐同雙生兄長一道,隨母京。因其母曾同皇貴妃為舊識,故其同惠和公主相。」

汪仁聽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叩著椅背。

謝姝寧今年也不過才九歲,年紀小,經歷過的事也就。寥寥幾句話,便將的生平父母給說盡了。

「宋氏可有兄弟姐妹?」汪仁道。

「只得一兄長,再往下查,卻是查不到蹤跡了。」小潤子悄悄咽一口唾沫,仍伏著子,不敢抬頭,「若要深挖,只怕要用西廠的人手。」

汪仁了督主后,便重新整頓了兩廠。自此之後,西廠便專司報,每一日都有無數的被送到西廠的那間小黑屋裏,被一字字記載下,封印在鐵盒中,一層層安置妥當。所以,如果真要查,再的事,也照舊會被挖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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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為查一個家世清白的小丫頭,用西廠的頂尖力量,似乎有些浪費。

小潤子這樣想著,卻到底是不敢開口的。

過了會,汪仁才發話道:「下去吧。」

「是。」小潤子起,躬後退著出了門。

屋子裏黑沉沉的,未點燈,便顯得更加寂靜了,靜得似乎能人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汪仁角漾出一抹極淺的笑,轉瞬即逝。

——延陵宋氏。

只這四個字,便足夠他心起伏。

昔日臨行之際,他曾特地轉到那幢宅子的正前門去看到。

那樣大的一個「宋」字,他焉能忘記?

況且,他本就是記極好的人。因而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仍舊將那些往事記得牢牢的……塵封在心底,卻從來沒有一日真的忘過。

他知道,這世上絕沒有無緣無故便相似的人,追溯源,總能人尋到相連的部分。就好比,經由謝姝寧,他尋到了從未去刻意尋過的人。可是尋到了,又能如何?

他不由低低嘆了聲。

肅方帝神不濟,批閱完摺子總要睡上好一會才會蘇醒。算一算時辰,恐要到未時末。

汪仁想著,便起往外頭走去。

宮裏的事,他全都清清楚楚。這個時辰,誰該在何,又該在做什麼,他心中皆有數。他徑直而行,沿著長廊,走得飛快。

到了褚禧殿門口,他的腳步才漸漸慢了下來。大殿的門開著,他走近了,便有人急忙行禮,帶著三分驚訝道:「印公!」

汪仁掃過去淡淡看了一眼,道:「謝八小姐同公主殿下,可是在裏頭?」

「是,公主殿下這會應才散了課。」

散了課,人卻還留在裏頭,這便是說,人在後頭的正殿裏。

褚禧殿是平日裏惠和公主上課的地方,是宮裏景觀數一數二的好地方。後頭有大片白的梅花,並不常見。只是這會,花都落盡了,恐怕也就只剩點禿禿的枝椏,並沒有什麼值得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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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仁抬腳往裏走去。

沒走多遠,便瞧見了紀桐櫻纏著謝姝寧說話。

「咦,汪公公怎麼來了?」紀桐櫻聽見腳步聲抬頭看過來,神驚訝。

汪仁是皇帝邊的心腹太監,居高位,雖是奴才,可也不是誰都能支使得的。便是皇帝,平日裏也絕不會讓他這樣的人去做小太監該做的跑活計。因而紀桐櫻見了他,只當是見了鬼,奇怪得很。

謝姝寧心裏卻陡然升起了一不妙的覺。

在這種地方,看誰都覺得危險,何況對方是汪仁。

「皇上新近得了一稀罕之,念著公主瞧見了定然歡喜,便讓奴才來請公主。」汪仁眼也不眨,謊話信手拈來。

紀桐櫻聽了大喜,又想著既然能汪仁親自來請,想必是真的稀罕,就沖謝姝寧道:「阿蠻你且等等我,我去去便回。」

雖然也想著時時帶著謝姝寧,但畢竟宮裏規矩大,以謝姝寧的份並不好四隨意走。紀桐櫻雖然不喜歡講究規矩,但人在宮中,就不得不遵循。謝姝寧當然也明白,又見興沖沖的,笑著讓快去。

紀桐櫻便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汪仁卻沒有立即就跟著一起走。

這個時辰,肅方帝還睡著,紀桐櫻去了,也見不到人。但也絕不會想到是自己撒了謊支開了,只會當是肅方帝才睡了過去。兒,卻遠不如日日隨侍的監來得清楚他的作息習慣。

「謝八小姐。」汪仁長玉立,喚了一聲。

謝姝寧原本著窗外,瘟神一愣,眉頭微微蹙起,旋即鬆開,不地看了過去,作疑狀。

汪仁展一笑,一雙桃花眼艷麗無雙,眼底卻帶著細碎的泠泠清冷之意,「八小姐的母親,過得可好?」鬼使神差的,他莫名就問出了這樣一句連自己都詫異的話。

許是心虛,他聲音放得極輕,以至於謝姝寧並沒有聽清楚,著他的眼神里多了真實的疑

就在這時,汪仁突然走近出手,修長白皙的手帶著微微的涼意落在了的發頂,輕輕一,口中呢喃著:「原沒有記錯,果真更高些……」

「放肆!」謝姝寧被這一弄得如遭雷擊,連連後退,下意識地便將訓斥的話語口而出,聲俱厲。

汪仁的手落了空,靜止著,過了會才收回去。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頗怪異。

面前的方才那一剎那間,給人的覺著實怪異。

說出放肆兩字時,他分明從眼裏看到了不該這個年紀孩子有的複雜神

窗子外忽然響起一陣拍翅膀的撲棱聲,檐下有隻棲息著的孤鳥被驚飛,在大雨中艱難地往外衝去。冬末春初,殿外梅花樹上零星的花瓣紛紛被雨水打碎,一片片墜落到泥地里。

半響,誰也沒有開口。

謝姝寧呼吸漸穩,一顆心卻仍是「怦怦」跳著,一聲重過一聲。

雖未曾親眼見過,卻也聽說過汪仁死時的慘狀。他被昔時的國公燕淮一箭斃命,直心口,倒在地上卻長達半個時辰也不斷氣,直到暗紅蜿蜒流了一地,才漸漸沒了聲息。

這一刻,謝姝寧從未覺得自己是膽小鬼的心,卻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至始至終就是個膽小鬼。

被駭住了,只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子往後一退,倚靠在了廊柱上,在袖中的手輕輕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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