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差事
康熙四十八年七月上旬,康熙聖駕始終駐留熱河。
曹顒最終推託不過,還是收下了十六阿哥送的那張地契。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曹家雖還沒到舉步維艱之時,但能夠有這般親戚真是幸事。要知道曹家為了避嫌疑,這些年與宮中很往來,但嬪卻能夠這般關切曹顒,這份心意實在難得。
塞外的生活日復一日,除去最初的新奇外,剩下的就是百無聊賴。平日裏,曹顒與十六阿哥、蘇赫魯兩個跑跑馬、箭。偶爾被寶雅拉著,陪下兩盤圍棋。或許是經常在戶外的緣故,曹顒的比過去健壯不,個子也好像長高了一截。原本他只比十六阿哥高一拳,眼下卻高了大半頭。
因跟在十六阿哥邊,曹顒與幾位隨扈皇子也識起來。其實,眼下在熱河的隨扈皇子沒有幾位,三阿哥與七阿哥在聖駕到塞外后就回京,只剩下太子、八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
八阿哥始終在養病,很在人前面,行事極其低調。十三阿哥與十五阿哥說起來,與曹顒各有淵源,雖不似十六阿哥這般待他親厚,但也算是和悅。
對於太子,曹顒剛開始是避而遠之的,在前一廢太子前,太子將曹家當銀庫,每年想出各種由頭派爪牙去曹家要錢。曹家的虧空,若說三分之二是為了迎接聖駕欠下的,另外三份之一就是這位太子的功勞。經過廢立風波,太子雖然仍在儲位,但是其黨羽已經被康熙皇帝置得差不多,手也不敢得那麼遠。
在曹顒看來,熱河這幾位皇子,太子最肖似康熙,不僅僅是容貌上,而且行為舉止也帶著康熙的影子。太子是康熙結髮之妻孝誠仁皇后赫舍里氏所出,生而喪母,隨即被立為太子,由康熙親自教養。或許是因儲君形的勢力,影響了皇帝的權威;或許是其他年皇子的文治武功,引起了太子的危機,在轟轟烈烈的被後世稱為「九龍奪嫡」的戲碼上演后,這對父子的關係日趨張,最後終於引發一廢風波。
曹顒知道歷史走向,對於這位倒霉太子並不畏懼,即便是得罪了弘皙貝勒亦是。太子對曹顒,卻是一種很隨意的從容,沒有因康熙與十六待他的重視而格外熱,也沒有因京城的事對曹顒使臉。
有時遇到,若是沒有外人,太子會與曹顒閑話兩句家常,不外是曹寅曾教過他箭或者奉聖夫人的慈等等。曹顒注意到,說起這些時,太子經常會陷深思,臉上流中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緬懷之。或許,他在想起曹家人的同時,也想起父子相融的歲月。
曹顒聽著這些,想起這位太子的坎坷命運,其後半生的圈生活,心中常嘆人世無常。太子生於康熙三十三年,眼下不過三十五歲,鬢角卻星星點點,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大好幾歲。
康熙諸子中,經歷最坎坷的除了太子,就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的風在塞外犯了好幾次,每每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因蛇油對風有止痛效果,所以曹顒又給江寧的父親寫信,請父親派人在福建那邊收集。不過,南北道路迢迢,這種民間靈藥又不是隨能夠找到的,至今仍未有回信。
*
轉眼到了七月二十二,閑暇了大半個月的曹顒得了差事,就是隨同其他侍衛護送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去蒙古翁牛特部弔祭。康熙十三,下嫁翁牛特部的和碩溫恪公主薨。
和碩溫恪公主,生母章佳氏,與十三阿哥與十五公主同母。康熙二十六年生,康熙四十五年封為和碩溫恪公主,同年下嫁給蒙古翁牛特部杜凌郡王博爾濟吉特倉津。
康熙顧及十三阿哥的,本不想讓他去,但是因十三阿哥再三請求,方才允了。
和碩溫恪公主的薨逝,對十三阿哥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在兩個月前,聖駕剛到熱河不久,他的另一個同母妹十五公主,下嫁科爾沁臺吉多爾濟的和碩敦恪公主病逝,時年十八歲。
十三阿哥生母早逝,兄妹三人手足之頗深。短短兩個月,是失去兩位親人,對於疾病纏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
護送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前往翁牛特的,除了四十侍衛營侍衛,還有三百護軍營兵。
十三阿哥下令急行軍,快馬加鞭前往翁牛特,終於在和碩溫恪公主下葬前趕到。
公主葬禮過後,眾人在翁牛特部住了兩日,曹顒跟著幾位阿哥待要起程南行返回熱河,卻接到信報,聖駕八月初二就已北移,康熙口諭諸位阿哥先行到林右旗大板行宮準備接駕。
林右旗離翁牛特部很近,一行人輕裝簡從當晚就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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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代清廷公主嫁林部,分別是皇太極的長固倫淑慧公主和康熙的三和碩榮憲公主,們為這裏帶來了大量的移民——陪嫁奴僕與各類工匠。這些人集中在一居住,形了一個很大的聚落。聚落的中心是王爺府邸、圓會寺與為康熙修建的行宮,周圍又有大量的磚瓦建築,儼然一個小型城鎮,比之翁牛特部繁華數倍,讓人嘆為觀止。
林右翼旗多羅郡王烏爾袞正是和碩榮憲公主額駙,也就是塔娜的父親。他早在六月初就率眾到熱河朝拜康熙,是見過眾人的,曹顒對他並不陌生。烏爾袞在世子案次日攜先回了部落。塔娜的離去讓寶雅解氣的念誦了幾天,磨得曹顒耳朵都起了繭子。
幾位阿哥們不願先行住進行宮,便被吳爾袞王爺請到王府安置。曹顒與隨行侍衛,也都跟著住進王府。這正合了曹顒的心思,因想著幫文綉贖,來到林倒是正好行事。曹顒悄悄對十六阿哥說了此事,托他想辦法。
十六阿哥找人打聽塔娜手下名為「孛斡勒」的奴,一共有好幾個,卻偏偏沒有十七八歲、形消瘦的年輕子。
曹顒想不通緣故,難道是自己記錯?十六阿哥勸曹顒稍安無躁,反正還要在林逗留一段時日,再慢慢尋訪就是。
在等待聖駕的日子裏,曹顒被十六阿哥拉著,日裏無事打獵,夜歌舞宴席,日子頗為逍遙——如果忽略塔娜格格無休無止的挑釁的話。
這塔娜格格不知怎的,似是和曹顒結仇了一般,又自恃是自家大本營,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每每總弄出點事故來,故意找碴挑釁。
曹顒哪裏會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況且就算不提貴的份,現如今是在人家地盤上,能鬧什麼事?於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以不變應萬變,憑怎麼諷刺挖苦激將,他只是不搭理,任由自己個兒鬧去。
這一日,曹顒跟著十六阿哥打獵回來,讓隨從拿了獵去廚下收拾,兩人正牽著馬往自己院落走,就聽見塔娜尖利的嗓子吼著:「什麼?又去打獵?昨兒我來,你說曹顒去打獵,今兒我來你又說他去打獵,上半晌說打獵,下半晌還打獵?難道他想把我林滿山的活都獵不?還是你故意敷衍本格格?」
聽到這小姑的嚷,曹顒的腦袋「嗡」一下大了,忙小聲對十六阿哥道:「十六爺先行一步,我去廚下瞧瞧那野收拾得如何了……」
十六阿哥一把拉住曹顒,低聲笑道:「廚下道遠,保不齊一會兒轉兩轉又被逮了去。不如去馬廄吧,又近,又不打眼,塔娜最是慣,見不得一點腌臢,知道你在馬廄也不會去尋。」說著,將手中的韁繩給曹顒,笑道:「咱這馬也得好好刷刷了。」
曹顒見他笑得賊,知道是因方才狩獵時果不如自己憋著氣,眼下想法子讓自己幫他刷馬去,當即也不同他計較,接過韁繩,轉馬悄悄溜到了馬廄。
*
「朝魯!」進了馬廄,曹顒喊近日混得識的馬夫出來搭手,結果卻從馬廄里走出來個侍,邊走邊道:「朝魯大叔不在……」
兩人對視一眼,都愣住了。
曹顒一笑,真是「緣分啊」,那侍正是數日苦尋不到的文綉。
文綉好一會兒才回神,隨後給曹顒行禮道:「奴婢給大人請安。」
曹顒擺手,免禮,隨後問道:「為什麼在王府里打聽不到你,你沒用『孛斡勒』的名字嗎?」
文綉聽了,神一暗,低下頭小聲地回道:「格格賜給奴婢新名字,不用『孛斡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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