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上書房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初一,城西,曹府,葵院。
今兒是曹顒首次進宮為伴讀的日子,丑正二刻(凌晨兩點半)紫晶與幾個丫鬟就都起了,準備曹顒所穿的服與早間的吃食。
曹顒雖然習慣早起,但今兒這般這也太早了些,不不願地起床。溫水凈面,青鹽漱口,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
紫晶看了,笑道:「外頭的百姓,都以為皇子阿哥是何等金貴,誰又能想到他們竟這般辛苦,連累著大爺也要勤快些了!」
曹顒點了點頭,深有,由侍衛轉伴讀原還以為輕省,事到如今卻知道本不是那回事。他一邊瞇著眼睛瞌睡,一邊無比懷念那為期不長的侍衛生涯。每六日一倒班,上六日,歇六日。當值那六日每天只要站兩個時辰大門就算是齊活,實在是很輕鬆。
與侍衛相比,伴讀倒算是累活。清朝皇子皇孫滿六歲,就要去上書房讀書。夏秋每日寅正(凌晨四點),冬春每日寅正二刻(凌晨四點半),一直到未時二刻(下午一點半)才下書房。一年下來,只有端午、中秋、萬壽節(皇帝生日)以及皇子本人生日已經春節前後才能夠休幾天假。
吃過早點,曹顒見紫晶捧了套新服過來,笑著搖頭道:「又不是小孩子新學,換什麼新服,找一套尋常的就是。」
紫晶笑著回道:「且不說大爺這一年個子高了不,去年的服已經小了。就是還合,也是在南邊穿的,怎耐得住京里秋寒?別說是這一套,就是冬天裡的大小服,都要在京城現做呢!」
曹顒著胳膊,任由幾個丫鬟穿上了長袍,又套了馬甲,戴上帽子,收拾得利利索索。紫晶將曹顒上課所需的《四書》、《五經》、《資治通鑒》等書包好,這就算是曹顒的書包。
前院,曹忠早起侯著,小滿、魏家兄弟等收拾了馬匹等著。
曹顒見因自己一個,折騰得滿府人不安,就對曹忠道:「忠叔不必早起侯著,跟班的人也是提前一日安排好就。」
曹忠笑著說:「知道大爺恤下人,但是哪有主子起了,奴才們還懶睡的規矩?只大爺好好讀書,日後耀門楣!」
曹顒知道這老人家固執,就不再多費口舌,騎馬往宮裡去。小滿與魏黑、魏白,還有其他兩個長隨跟著。
到了東華門,曹顒下馬,打發小滿等人回去,自己拿出腰牌進宮。
*
上書房在乾清門,乾清宮東側的五間排房裡。曹顒從東華門到上書房,需要過好幾個門戶,驗了好幾次腰牌才到。這腰牌與侍衛腰牌又不相同,都是在宮裡備過檔的。
曹顒雖在班侍衛沒當過幾天值,但是大家都隨扈塞外,混了不眼的同事。大家知道他是萬歲另眼相待的,自然也客氣十分。
*
上書房寅正二刻上學,曹顒寅正到的,屋裡稀稀拉拉的來了好幾個小阿哥。其中有幾個年紀小的,不過六七歲的模樣,規規矩矩地站著,見到來了新人,略帶好奇地過來。
曹顒忍不住要紅臉,在江寧時因年紀小,在宗學里讀了不年的書。眼下自己這年紀也算不小,怎麼還混學堂?這個,實在是有些奇怪。別人穿過來,風起雲湧自不必說,就算混不王權霸業,起碼是一手遮天的首輔重臣,像自己這樣讀了七八年書後,又來做學生的應該算是其中異類。
皇子皇孫們,不管穿著打扮如何,腰上都系著黃帶,以示份。
寅正一刻,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結伴而來。看到曹顒到了,十六阿哥笑著上前:「辰時前學習國語與蒙語,還是有用的!」
十六阿哥所說的「國語」是指滿語,清朝皇子到上書房后,除了學習《四書》、《五經》等儒學經典外,還有專門的滿蒙師傅。伴讀們跟著學習,只是老師與皇子皇孫們的區分開,有專門指派來的伴讀師傅。
曹顒隨著十六阿哥進了上書房,上書房共五間,沒有隔斷,但是眾人進書房后卻涇渭分明。東側兩間屋子,稀稀落落地擺放了十三、四個幾案,是皇子皇孫們的所在。西側兩間屋子,桌案就多了些,二十五六個幾案,是曹顒等人的所在。
因上書房學制是九年,通常都是六歲到十五歲,到十五歲后皇子皇孫分封爵位或者有了差事後就不來上學。若是沒差事的話,每天過來,卻不用像小阿哥們那樣熬時間,通常到午初(上午十一點)就可以下學。伴讀們都是分在諸位皇子皇孫名下的,某某阿哥的伴讀,某某皇孫的伴讀等等,他們的年歲通常也同跟著的皇子差不多。因此,曹顒的上書房同窗里,多是十來歲的小年,像他這般十五、六的,只有四五人。
將到寅時二刻,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走進上書房。不管是東側,還是西側,除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與一個十二三歲的年仍坐著外,其他人都起。
曹顒鄉隨俗,自然也跟著起來的,心裡卻想著,能夠有這種份的,應該就是諸皇孫之長,太子的兒子二貝勒弘皙。那坐在十六阿哥右側的,不聲不響的就是以後的「四爺黨」十七阿哥。
上書房裡,除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外,其他都是皇孫。弘皙年紀最長,份又最為貴重,大家自然起相迎。
弘皙個子高挑,臉上始終帶著三分笑意,進來后環視了四周,在看到曹顒時,目停頓了一下。隨後,他才到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前:「侄兒給幾位叔叔請安!」
十五阿哥面容平和:「起吧!」
弘皙這才到十七阿哥下首坐下。
隨著弘皙的到來,皇子皇孫那邊的座位都滿了。曹顒簡單看了一眼,那些說不上名字的皇孫中六、七歲的有三個,八、九歲的有兩個,十二、三的四個,加上第一排的三位皇阿哥與弘皙,上書房裡的皇子皇孫總共有十三人。
大阿哥胤褆自打一廢太子后,被奪爵圈,他的兒子也失去到上書房讀書的機會。四阿哥胤禛的長子、次子夭折,三子弘時好像年歲還小,沒有上書房學習的歲數。八阿哥胤祀兒子是康熙四十七年出生的,眼下估計也就剛學說話。
或許正是因此如何,這上書房還算清凈。否則按照十六阿哥所說的,要是那些個強勢哥哥們將小阿哥都堆到上書房來,那上書房也就不用待了。
眼下的上書房,算是弘皙的天下。雖然有三位叔叔在,但是這三位皇子都是漢所出,生母地位不高,又沒有顯赫的外戚可依仗。弘皙則不同,他已經封了貝勒,父親又是太子,自認為是皇家嫡孫,份貴重無人可比。雖不會做出欺負弟弟之類的蠢事,但是上帶著的傲氣卻是無法掩飾的。
偏偏不是所有的皇孫都任由弘皙囂張,弘皙坐下后,就有人冷哼一聲。
弘皙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十五阿哥後的那位,就是剛剛發出冷哼之人,沖著弘皙揚了揚下,滿臉不服氣的模樣。
曹顒在遠瞧著,想起十六阿哥之前對上書房諸人的介紹,知道這不服氣之人就是三阿哥誠親王的嫡子弘晟。雖然眼下還沒有封世子,但憑著嫡長份這個卻是跑不掉的。二貝勒弘皙是太子庶子,只因太子妃沒有嫡子,他自己又佔了個長孫,才倍康熙寵。因此,像弘晟這樣,瞧不起弘皙的囂張,也算有可原。
在各個王府貝勒府中,嫡庶之分可謂天差地別。除了鐵帽子王世襲罔替,宗室爵位共有十二等。各王府中,除了一個兒子降級繼承父親爵位外,其他兒子都是到年後據出來封爵位的。庶子的爵位要比嫡子降兩級,有的低更多。
寅正二刻,上書房的幾位師傅邁著方步進來,大家開始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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