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剿「匪」（上）

王魯生在揚州駐留的客棧是城北的平安居，經過打探，只知道前幾日走了個馬房夥計。聽說是家裏老娘病重，辭工回鄉去了。

雖然懷裏揣著父親的親筆信，但曹顒卻暫時沒有用程家人的打算。魏信認識的那兩位朋友勢力雖比不上程家，但是打探城裏地界的風吹草卻也不問題。五月初八當日，揚州城西趙家的四爺辰時帶人出去跑過馬，午後回來的；城南盧家的大管事帶著幾十護院，護送十多鹽車去安徽天水；漕幫揚州碼頭的杜老八也帶人出過城，卻是乘船到鎮江，與鎮江碼頭的有點小。除此之外，揚州城那天並沒有出幾十人馬的地方。

三家人之中，看似只有趙家四爺有所嫌疑。但是花了點銀錢，從那日隨從趙四爺出城的僕人中買通兩個，知道了那日的行程。哪裏是什麼打獵，不過是那四爺瞞著長輩，帶著位客人，去城外一園林喝花酒。那位客人是位年輕公子，下人也不知到姓名，只知道四爺對那人很是尊敬，稱那人為「二哥」。午後，那「二哥」卻未隨四爺一起回來，好像是得了個人，在城外的園子裏「鬆快」。

等魏信與曹顒得了這些消息，曹方那邊已經報案回來，還帶了衙門裏的一個師爺、兩個捕快並一頂轎。揚州府知府趙弘煜來了。他是去年三月到揚州任上的，來也巧，這趙弘煜是鑲白旗的，正好是淳郡王府的門人。若是論起主從來，這曹顒正好算是他的半個主子。

去年淳郡王府大格格指婚曹家，趙弘煜當然是知曉的，除了往京城這邊送賀禮外，江寧曹家這邊自然也沒落下。這論起來他與曹家也不算外人了，自然這做得就越發踏實。

只是沒想到，一不小心竟然出了紕，在這揚州地界上二十幾號人竟然天化日下匪徒給綁架了。偏偏他們誰不好，得還是曹家的遠親，怨不得聽說曹家這兩年也經營珍珠生意，原來他們有山東王家的關係。

雖然曹顒與魏信並排站在一塊，但是趙弘煜一眼就認出哪個是曹顒，心裏還忍不住嘀咕道：「怨不得主子願意將大格格許給曹家，莫不是看中了他的容貌？」面上仍是一團和氣，畢竟曹顒還沒娶大格格，也不用自稱「奴才」，口道：「怎敢勞煩大公子親來？在趙某轄下竟有這般匪人橫行，實在是愧疚難安。公子盡請放心，趙某定竭盡全力、早日尋到那幫匪徒救回貴親！」

曹顒來揚州前，曹寅已經對他提了趙弘煜的份，因此對他這般熱也並不意外，笑著請進屋，寒暄了幾句。

趙弘煜先問了曹寅的病，隨後提到京城的淳郡王府，自然不了對曹顒這樁「賜姻緣」的恭維。

這一奉承，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曹顒還好，在京城磨鍊出來了，對這些面上的話笑著聽著。魏信在一旁，可實在憋悶得夠嗆。因他正對著曹顒，曹顒剛好能夠見到他眉弄眼的模樣，心裏暗暗好笑。其實他也著急，想早點去案發地點瞧瞧，奈何場面話不得不說。好不容易繞兩個彎子送走了趙弘煜，眾人便騎馬出了揚州城。

等到了那片樹林，曹顒心裏暗暗慶幸，因這兩日沒下雨，這邊道路兩邊還留著已經乾涸的馬糞。既然當日王魯生這些人的馬都被餵了豆，那就算是被拉走，路上也難免有所痕跡。何況，又是拖拖拉拉的幾十人，青天白日下想要完全匿行蹤那是不可能的。

那兩名捕快，一個張鷹，一個韓周正，都是三十多歲，看起來很是明幹練。看來他們也是想到了馬糞的問題，雙眼放，一人往北、一人往南，各自查看了，終於有所收穫，在南邊一裏外，又發現了與林中相似的馬糞，其間還有尚未消化的豆。

就這樣一路查下去，到了十裏外的泰安鎮。經過打聽，卻是在前天下午有一夥騎馬的人在鎮郊過去，往鎮東的「莊」去了。曹顒等人近前看了，那是臨河而建的莊園，丈高的圍牆，二里見方的院子，遠遠的還能夠看到他們的私家碼頭，那邊還停留著好幾艘船。

曹顒不眉頭微皺，若是這些人真匿其中，那打草驚蛇的話，他們就有可能從水上逃竄。

那兩個捕快顯然對這一帶極，張鷹指著遠河心的幾個島嶼，對曹顒介紹道：「曹爺，這就是咱們揚州的『七河八島』，其間有高水河、太平河、金灣河、凰河、新河、壁虎河、古運河，這裏有壁虎島、凰島，自在半島、芒稻半島、金灣半島、聚島、新河島與山河島。這莊子正對的就是凰島，估計就是因這個緣故，才得了這個名兒！若是這莊子裏的人與島上的人無干係還好，若是有所相干，那事怕是要難辦！」

另外一個捕快韓周正也在一旁道：「是啊，曹爺，要說咱們這揚州地界，本來也是消停的。自打十來年前，不知哪裏來了伙兇徒，盤踞在這『七河八島』一帶，雖沒有太過張狂，但是隔三差五卻總要犯上點案子。上任府尊大人為了還這一方百姓平安，請了上命，調了揚州的綠營，想要剿匪了這幫兇徒。因行事不機，讓他們曉得了風聲，提前駕船離去。等兵撤退了沒日子，這幫人自然是捲土重來，府也實在沒法子。那些綠營兵各個都是大爺，哪裏肯白白勞煩的，把這沿岸的大戶搜颳了一番辛勞費才肯罷休。那府尊大人極是民，這番這般善舉，卻又擾民，本已愧疚難安。偏有人落井下石，不知怎麼使了關係，給大人定了個『辦差不利』的罪名貶……」

曹顒心下暗嘆，自古以來「匪一家」，這個定是不會錯的。若是沒有府的勢力，這些人怎麼就敢在這繁華地界落地生？看來是有人嫌那知府多事，暗中使了絆子。曹顒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噶禮，不過想想又否了。那前任是去年三月被罷的，但是噶禮還在京城為，前任江南總督尚在。

既然綠營兵不好使喚，調起來也麻煩，那衙門這邊呢？揚州是大府，衙役捕快也應不。想到這些，曹顒問張鷹與韓周正二人道：「不知貴府能夠出多人手出來？」

張鷹和韓周正皆是面上難。張鷹低頭算過，搖了搖頭：「不瞞曹爺，不過三四十人，不人都領了差事下去。但若是曹爺能夠等到明兒，咱們還能再湊些人來。」

兵貴神速，等他們拼湊人手怕是要誤事了。曹顒向張鷹與韓周正拱手道：「勞煩兩位回趟衙門，將這裏的事向趙大人稟告，並且請他下個『剿匪』的手令下來，咱們也好師出有名。」

張鷹與韓周正也是識趣的，眼前這位可以是府尊都要親自拜見的曹家大公子，自然也帶著幾分殷勤：「曹爺放心，咱們這就快馬回去，順著著將衙門的人手帶來！」

曹顒笑著道：「那就勞煩兩位，如今天也熱，自然也不能讓大家累著，不管這剿匪結果如何，只要來這面的捕快衙役，曹某定當酬謝！」

兩人雖口稱不敢，卻是笑著合不攏地上馬去了。

曹顒又從懷裏掏出了父親的信，給曹方，讓他去向程家借上一百人手。隨後，又讓魏信去找那兩個認識杜老八的朋友，讓他們像漕幫借十條船與幾十水面上的人手。

「公子，這一會兒還不知形如何，若是這般匪徒兇惡，難免一場惡戰。公子份貴重，萬不可親臨險境！」魏黑在一旁勸道。

小滿也急得不行：「是啊，大爺，這般也太倉促了些，若是這莊子裏真是島上的水匪，那可怎麼得了？」他被上次因多，被曹顒下令跟著他大伯曹元「學管家」去了，上個月又去了趟京城，昨兒才回來。知道曹顒要出來，一步也不肯落下地跟了出來。

「就是，公子還是到鎮上喝茶等著消息就。倒不是不信公子的手，實在是我老白手地狠，想趁這個由子好好地開開殺戒。公子自信佛的，菩薩心腸，自然見不得這些！」魏白裏叼著草，著不遠那莊子，滿臉地興之。

曹顒苦笑，自己信佛？這是哪兒跟哪兒，不過是被父親送到清涼寺吃了兩年齋罷了。人也是殺過的，還信守什麼殺戒不？他也不多說，只是搖搖頭。

魏家兄弟是知道他的脾氣的，知道再勸也無用，只好悄聲吩咐了從府裏帶來的十多個護衛。等到一會兒戰起，不許妄，護著公子要。當然，就算不用他說，眾人心裏也曉得，大家的家命可都在公子上。

約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卻是曹方先回來的，隨同而來的還有程家的百名護院。皆是強力壯之輩，看著就很有氣勢。為首之人，是個二十七八的漢子，下馬來給曹顒問好，自道是程家子弟，名字喚程夢昆，是奉來當家人之命來曹家大爺跟前聽候差遣的。

說話間，遠遠地有十多條從水路過來，小滿眼睛尖，看到了前面船上站著的那人，對曹顒道：「大爺，是魏爺他們來了！」

等到其他的船一字長蛇地封住水面，曹顒就請程夢昆下令，讓程家的人將莊子圍住，主要人手堵住他們的幾個門。

看看天，已經將盡日暮，那莊子裏的人也似乎察覺出不對，開始有人探頭探腦地張。見外面況不對，就開始大門閉。

曹顒心裏越發篤定，換作良善人家，早要派出人來打探，眼前這般不是心裏有鬼還是什麼？

又等了兩刻鐘，揚州府的差役方到。人來得到全，除了三十多衙役外，同來的還有趙弘煜與一個眉目與之相似的年輕人。

那趙弘煜是文，一路騎馬過來看來也是顛得夠嗆。但，著這岸上，河裏百十號人已經將莊子團團圍住，他臉上滿是焦急，忙下馬奔到曹顒邊，指了指莊子那邊：「公子，這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這是誤會啊誤會！」

曹顒見他這般，皺眉道：「趙大人，此話何意？」

趙弘煜了把汗，苦笑道：「公子，這裏是李家的別院，蘇州李大人家的，眼下公子的二表兄正這在此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