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紛擾
東江米巷,淳王府,疊福軒。
聽了十六阿哥那得意的笑聲,曹顒只覺得頭皮發麻,卻又不得不遵從淳郡王的安排,隨著他去給各位王孫貝勒見禮。
淳郡王從椅子上站起,曹顒想起他腳不便利,原本想要上前一步攙扶,但是想了想,還是止步,只是規規矩矩地跟在他後面兩步遠,不去看他的。
淳郡王的是以前隨同康熙西征噶爾丹時落下的病,倒也不需要拐杖,只是有些長短腳。
曹顒心裏算算了年月,當時眼前這人不過是位十五、六的年皇子,隨著皇父、皇兄們出征在外,若是不是年驍勇,堂堂皇子又怎麼會負傷?也是自有一番年壯志的吧!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在康熙的諸位皇子中,這位卻是見的得善終的幾位之一。倘若是沒有年的負傷,就不會有隨後多年的沉寂,那難免如同其他年長阿哥一般,被扯進奪嫡的渾水中。禍兮福兮,終是相倚相伏。
那些王爺貝勒的,不管心裏對曹顒怎麼看,在這淳郡王府中,旁邊還有平郡王訥爾蘇看著,誰還能夠不知趣地出幾分不喜來?更何況這親事又是萬歲爺欽賜。眾人自然都是笑瞇瞇的,年長一輩的點頭回禮,與曹顒平輩的就抱個拳。
等曹顒見完禮,訥爾蘇怕他待著悶,就招呼他過去說話。至此,曹顒才算鬆了口氣。
在幾位比淳郡王年長的皇子中,皇太子在暢春園伴駕,三阿哥與四阿哥都忙著差事,要在開席後方能過來。
眼下的眾人中,只有五阿哥比淳郡王年長,需要淳郡王親陪。他眼睛往曹顒那邊瞟了瞟,對淳郡王道:「老七,這婿挑得不錯,曹家出雖一般,眼下曹寅卻有個伯的爵位,將來還不是落到曹顒上!大格格往後在京城,你眼皮底下,不比草原上吃沙子強得多!嫁到草原上的公主郡主,有幾個能夠長壽的!」
正說著話,管事來報,和碩簡親王雅爾江阿到了。雅爾江阿不僅爵位高,而且與諸皇子同輩,年齡又長,所以五阿哥與淳郡王都起相迎。
淳郡王雖然行事低調,但是在宗室中人緣卻是好的,雅爾江阿待他也很親熱。幾位年紀相差不大,說說笑笑,倒像是至好友一般。
看著眼前看屋子的「叔叔伯伯」,曹顒有些不自在,不由往十六阿哥那邊去。出宮前,兩人說好了的,來這邊送了禮應個場后要找出去的。正好十六阿哥也被應酬煩得不行,不知對十阿哥說了句什麼,起過來。
將淳郡王拉得一邊后,十六阿哥言道要去暢春園見駕去,所以就不多留了。自然,曹顒也是要陪著去的。
淳郡王知道他是個坐不住的,曹顒又略顯拘謹,心裏一,便點頭允了。
十六阿哥如蒙大赦,瞧瞧拉著曹顒退了出去。他卻是想去看戲的,想等聽了戲再出城去。
剛到獅子院,還未出外門,差點被迎面奔來的人撞倒,十六阿哥皺著眉訓道:「趕著奔喪呢?」
那人忙賠罪:「十六爺恕罪,奴才這一時急得沒止住腳。」
「你認得我?哪個府上的?這般火燒火燎的,懂點規矩不?」十六阿哥彈了彈服上灰,問道。
那人忙回道:「奴才是簡王府的,春日裏見過十六爺一面。我們福晉眼看不行了,奴才來請我們王爺回去的。」
十六阿哥唬了一跳,忙擺了擺手:「怨不得你這般,快去快去,別耽擱了!」
到了浙江會館的戲臺這邊,十六阿哥打聽了沒有楊子墨與柳子丹的戲碼,也就沒了看戲的興緻,院子都沒進,就與曹顒作別,帶著人出城去暢春園了。
曹顒騎在馬上,溜溜達達的回府,心裏想著簡親王的年紀,不過三十幾歲,那福晉也應該如此,就要病死了,卻不知是什麼病癥。倒不是他瞎心,而是想到自己上,若是歷史沒有改變,自己也是病死的,好像就是二十多歲時死在京城。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通過小時候的多年鍛煉,曹顒如今的卻是很不錯的,但是心裏終究有些不放心,思量著要不要再請大夫給好好檢查檢查。
還未到府門口,曹顒就見一個穿了簇新服的男子在大門外徘徊,正好那人也正著曹顒一行人。
見曹顒在府門口下馬,裏面又有門房迎出來,卻不似待客的模樣。那男子上前兩步,滿臉堆笑道:「請問可是曹家大公子?」
曹顒看了那人一眼,卻是沒見過的。二十五、六的年紀,材略顯得消瘦,有點青蛙眼,笑得有些假。曹顒把手中的鞭子遞給小滿,開口道:「正是曹某,請問尊下是?」
那男子抻了抻自己的新裳,故意了著鷺鷥補服的脯,笑著說:「在下是戶部堂主事胡季仁,今日除了來尊府訪親,就是要求見曹公子了!」
雖然曹顒不願意以貌取人,但是這胡季仁眉弄眼的模樣實在不太討人喜歡。只是聽到「訪親」這兩個字,他卻有些意外,自己怎麼不知府里誰的親戚是個六品京,不由問道:「敢問尊親是?」
「我表妹是公子府上的紫晶姑娘!」胡季仁笑著說:「今兒來求見公子,就是為了給我表妹贖而來。」
曹顒微微皺眉,自打他來到這個世上,紫晶就在老太君院子裏,原本還以為是家生子。等老太君去世,紫晶無可去,他才知道紫晶是外邊買來的,也曾問過的爹娘親人,只說是都沒了,這怎麼又跑出個表哥來?
「紫茹年歲大了,哦,這是紫晶的本名,公子也必定不忍其孤老,在下剛好升了,髮妻又不在京中,這般贖了表妹去,也不忍委屈,就納為二房!到時候,還要請曹公子賞臉喝杯水酒……」胡季仁越說越,簡直要手舞足蹈起來。
想要贖紫晶做二房?曹顒見了胡季仁的齷齪樣子,心頭火起,卻強忍著怒氣道:「兩位是遠親?」
胡季仁忙搖頭:「不是遠親,紫茹的娘是我的親姨母,我們可是實打實的姨表親!」
「你最近方到京中?還是最近方打聽到紫晶的音訊?」曹顒繼續問道。
胡季仁略帶一自豪道:「在下前年進京的,是去年春榜的進士,前些年聽說紫茹在曹家,因在湖廣老家,道路遙遠,又一直沒得空來見。直到最近,打聽出在京里,在下就心切地趕來了!」說到這裏,又很是憾地嘆了口氣道:「在下亡母生前,最是惦念這個外甥,如今知道我找到,就算是黃泉下也欣了!」
曹顒沉道:「既然是紫晶的表哥,怎麼還想著納為妾,這不是委屈了嗎?」
胡季仁聽了,不由睜大眼睛:「我抬舉為二房還是委屈?況且哪裏還得到委屈?若不是小時有過婚約,亡母生前又立誓讓我找到,我怎麼會要一個婢做二房……」話沒說完,人已經被踹飛了出去,含在裏的後半句話餘音裊裊。
他摔了個四腳朝天,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一邊用手著屁,一邊指著曹顒道:「你,你怎麼踹人,我可是朝廷命!」
曹顒看也不看他,對著門房道:「往後再有瘋狗在門前躥,先大棒子打折他的!」
那門房陪著小心道:「大爺,他自稱是紫晶姑娘的親戚,紫晶姑娘方才又見了他,小的們也不好直接攆他。」
曹顒聽說這胡季仁已經見過紫晶,心裏有些不放心,還不知道他會胡唚什麼,一邊告訴那門房往後不要留面,一邊快步進府去了。
這他媽算什麼人啊?既然是有了婚約,又早就知道紫晶流落為奴,卻因「道路遙遠、不得空」就不管不顧。湖廣到江寧遠,還是湖廣到北京遠?真是混蛋!背信另娶不說,如今竟然還敢厚著臉皮娶紫晶為妾,曹顒想到這些,真有衝拿棒子好好教訓那混蛋一頓。可眼下,還是先去看看紫晶這邊。
葵院上房,似乎一切如常。見到曹顒進來,紫晶有些意外:「不是淳王府吃酒嗎?大爺怎麼回來的這般早?」
曹顒細細看了兩眼,見雖然掛著笑,眼圈卻微微泛紅,顯然是已經哭過了,揮了揮手打發珠兒們幾個先下去。
「你見那人了?」曹顒略帶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紫晶微微搖了搖頭:「沒事,聽大爺這般問,看來是在門口看到奴婢的表兄了!原本以為親戚天各一方再無相見的,沒想到他能找來。只是聽到姨母去世多年,忍不住有些傷,倒大爺惦記了,大爺快去了外頭大裳吧!」
曹顒見紫晶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就沒有再問,心裏想著要好好打聽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來路,看看能不能順著他查到紫晶其他的親人。
曹顒才換了裳,曹頌就笑嘻嘻地進來請安。
曹顒見他一臉的快意,便笑道:「又出去喝酒了?怎麼這麼高興。」
曹頌笑道:「沒,去聽戲了。柯子青的《單鞭奪槊》!」說著,眉飛舞的講了起來,間或比劃兩下,還有模樣的。講了武戲,他又想起今兒打了個無賴,也算一件快事,便也跟曹顒講了。
曹顒聽說寶雅扮男裝去聽戲,不由皺了眉:「回頭得好好勸勸。那地方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又不方便亮出份,萬一吃虧怎麼辦?」
曹頌不以為然:「帶著人呢,也沒見吃過虧。」忽然想起柳子丹的事,又道:「不過今兒還說再不去了的,三喜班那個臺柱子柳子丹跑了!」
曹顒記得那個柳子丹的,問道:「這話怎麼說?」
曹頌就講起今日見到寶雅的形來。
原來,曹頌下了學,跟著德、徹、和廉幾個人一道去三喜班聽戲。
他們進了門還沒找座位,曹頌就瞧見了人。只見不遠站著個翩翩年,頭戴玄六拼錦小帽,穿丁香緞面緙八團箭袖,腰系亮銀嵌玉鞓帶,腳踏虎頭盤雲厚底靴,說不出的俊俏倜儻,不正是扮男裝的寶雅格格?
可這會兒寶雅完全沒有往日的憨笑容,卻是面含威,蛾眉倒蹙,怒目瞪著正被王府侍衛扭著往外推搡的兩個無賴漢子。那兩人中一人顯然挨了寶雅格格一耳,臉上一個五指纖細的掌印。
這樣的場面曹頌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聖駕不在京的那幾個月,他曾多次到過男扮裝跑出來看戲的寶雅。
寶雅長得實在不像男孩,就是穿著男裝也帶著子,因刻意掩了別,又是在戲館出,便被些個登徒子當作孌之輩。儘管著不凡,又帶幾個死忠的王府侍衛做保鏢,但仍不時有膽包天者,仗著有錢或有勢無視可能是富貴子弟的事實,出言調戲,甚至手腳。
曹頌也曾出拳幫著料理,自然也是要勸寶雅來。但寶雅難得自在悠閑,還能聽曹頌的?自然是一再跑出來。左右有侍衛在,那些人不過是討些口頭便宜,最終還是被侍衛修理了的,心裏有底也就無所畏懼。
今兒寶雅是趁著哥哥嫂子都出去應酬,又跑了出來,結果,又遇到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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