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 頂著一頭一的酒,被人看了一通笑話的永安也待不下去了,不似皇帝還有顧慮, 黑著臉直接一甩手就走人了。
的心里一肚子的火,打從出生起,就是尊貴的嫡,還沒到這麼大的委屈。
主人這一走, 其他人也就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了。
清平很快鎮定了下來, 輕擊了兩下手, 示意湖上的畫舫繼續奏樂, 然后又招呼著說道:“別管我娘了, 我們繼續玩吧, 我來出個采頭……”
清平一派自然,讓其他人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不多時,親水亭廊里又恢復了熱鬧, 或是聽曲賞舞, 或是玩著投壺覆, 言笑晏晏。
方才的風波好像沒有留下任何霾。
盛兮垂眸, 睫又長又翹,角彎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從前學的是以德報怨,但現在覺得睚眥必報也沒什麼不好的。與其為那個吃虧的人, 不如讓別人吃虧。
完全不愁會被永安長公主,甚至是皇帝的記恨。
反正都要嫁進鎮北王府了,已經上了這條船,想下也下不來了,鎮北王府和皇帝本就是對立的兩邊, 既如此,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過來陪我坐一會兒。”靜樂郡主笑著向招了招手,盛兮就與一同坐到了人靠上,接過了遞來的果酒。
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口甜甜的,還有一種特別的果香。
好喝!笑得眉眼彎彎。
湖面上竹聲又響了起來,婀娜多姿的舞姬們舞著水袖,大大的擺翩飛。
盛兮目不眼睛地看著,不知不覺間,手上的果酒喝了一口又一口,真好喝!
一舞接一舞。
一杯酒水落肚,靜樂郡主的心已經從中平靜了下來。
口有一瞬間的痛,皺了下眉,很快就又好了,好像剛剛的痛只是錯覺。
沒有在意,看似是在看歌舞,但思緒早就不在這里了。
這次務必要趕在兒子回京前,讓皇帝把今天所承諾的事完了,這麼好的時機,也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
一曲又一曲。
“姐兒。”
靜樂的目更加和。
盛兮聞言了過來,呆呆地看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漉漉的,遲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揚就是笑。
靜樂:“……”
這丫頭,不會是醉了吧?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盛兮手上琉璃杯,這是剛剛自己給的,里面只是一些果酒,給姑娘家喝的,一點也不烈,常人喝上幾壺都無事,……這就醉了?
這酒量也實在差得有點可!
對上的目,盛兮仿佛是猜到了想說什麼,乖乖點了點頭。
“我醉了。”
眼神迷離,角彎起了一個小巧的弧度,又乖又可。
靜樂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然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看來醉得還不太厲害。
“姐兒。”
“啊……”
忍不住起了逗的心思:“要不要跟我回家去?”
盛兮乖乖點頭:“好。”
靜樂的發頂,說了一句:“真乖。”
昔歸:“……”
要不是知道自家姑娘已經和鎮北王世子定了親,差點都要以為郡主想把姑娘拐回家呢。
盛兮站了起來,很聽話的讓牽著。
在路過程初瑜的時候,還不忘問一句:“阿瑜,我要回去了,你要一起走嗎?”
只是微醺,除了反應有些遲緩,眼神有些迷離,乍一眼看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你先走吧,我再玩一會兒。”程初瑜笑地說著,又沖眨了眨眼睛。
可是識趣著呢,姐姐馬上要嫁去鎮北王府了,當然要多給和靜樂郡主相的機會。
于是,盛兮就跟著靜樂走了。
盛夏的正午,蟬聲嗚嗚,熱呼呼的風吹到臉上,讓覺得很舒服。
靜樂郡主的馬車就停在儀門,昔歸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跟姑娘說一聲,他們的馬車也在,就見已經乖乖地被靜樂牽著上去了,半點不帶遲疑的。
昔歸只好讓車夫自己回去,趕跟上去,在心里告訴自己,幸好靜樂郡主不是拍花子。這麼想著,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鎮北王府的馬車比盛家的大了近一倍,里頭極其寬暢,車廂里鋪著的墊子,墊子上頭又是一層竹席,馬車里點著熏香,散發著一很是清雅的味道。
馬車的角落里放著冰盆,相當涼爽舒適。
上了馬車后,靜樂郡主親手拿了一塊干凈的帕子用水浸了浸,擰干后,還帶著意就遞了過去。
一路走來,盛兮的額上都是汗,一塊涼涼的帕子敷在面上,讓舒服的呼了口氣。
揭開帕子,又有一杯冰鎮過的果子遞了過來。
“這是果子。”靜樂笑地說道,“不會醉。”
盛兮笑得又乖又甜,也不客氣,接過就喝了一大口。
大夏天的,涼涼的果子腹,舒坦得瞇了瞇眼睛,這會兒,的酒差不多已經醒了七八分,就是頭還有略微有些暈,有一困意涌了上來,掩打了個哈欠。
靜樂郡主笑瞇瞇地看著,心甚好。
如今更加相信,盛兮就是空明禪師說的那個人,一定是給兒子帶來了由死生的轉機。
覺到和的目,盛兮抬起頭甜甜一笑,黑白分明的杏眼,彎彎的角,還有頰邊兩朵梨渦,要有多甜就有多甜,靜樂看著心都要化了。
在親水亭廊的時候,靜樂其實想問,為什麼要去摘杏花,但是現在,靜樂卻覺得問與不問都無所謂了。
這丫頭是個聰明人,心里頭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就夠了。
“姐兒。”靜樂親昵地喊著,又鄭重道,“我替北疆的將士們謝你。”
盛兮:“……”
呆了一瞬,趕避開了的禮。
靜樂拉住,笑著說道:“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北疆的將士。”
盛兮:“……”
靜樂也不把當外人,眉飛舞地說道:“我家那小子下個月應該就能到京城了。”等楚元辰一回來,他和小丫頭的婚期也能正式定下了,現在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早早娶進家門。
“要是以后那混賬小子待你不好,你告訴我,我替你訓他。”
在酒的作用下,盛兮的反應明顯還有些慢,眨了眨眼睛,睫又長又翹,臉頰也慢慢泛起了紅暈。楚元辰告訴過他,他曾回過京的事,連靜樂郡主都不知道,所以,靜樂郡主也不知道,和他已經認識了……
不知道為什麼,的臉頰又燙了。
唔,一定是醉得更厲害了。
靜樂也覺得大概是酒意又上來了,掩一笑,本來是想把小丫頭拐回府的。但見一臉的困意,便還是把送回到了盛府。
盛兮踏著腳凳下了馬車,乖乖地向揮了揮手。
了還有些暈沉沉的頭,正午的讓更困了。
目送進了盛府的門,靜樂這才命道:“回府。”
角含笑,懶懶地靠坐著,跟邊的蘭嬤嬤說道:“阿辰真是有上天庇佑。楚家的先輩們也在看顧著他呢。”
“是啊,郡主。”蘭嬤嬤也很高興,“盛大姑娘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有不有福是其次。”靜樂的眼眶有些溫熱,“能向著鎮北王府,這就夠了……”
這小丫頭明明是在富貴奢靡,歌舞升平的京城長大的,骨子里頭卻有一北疆兒的。
這麼想著,靜樂欣地又道:“阿辰一定會喜歡。”
知子莫若母,靜樂相信,這樁婚事,阿辰一定會喜歡的。
蘭嬤嬤湊趣著說道:“那郡主您也可以放心了……郡主?!”
“唔……”
靜樂的口中逸出了痛苦的/,素手下意識地拉住口的襟,手背泛白,不過才瞬間,額上就冷汗連連。
“郡主!”蘭若臉一變,趕從荷包里掏出了一顆藥丸,塞到口中,又匆匆倒了一杯水,放在邊。
靜樂抿了兩口,借著水把藥丸吞下,大口大口地著氣,口起伏不定。
方才在永安長公主府的時候,靜樂就已經覺得口有些不太舒坦了,但當時也能忍就沒有多在意,只當是一時激憤所致。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
靜樂的后背冷汗淋漓,呼吸急促,貝齒咬下,纖長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抓著馬車坐椅的墊子,白細膩的手背上能看到青筋。
蘭嬤嬤急得手足無措,不住地用手掌輕后背。
靜樂努力平穩著呼吸,一下又一下,過了好幾息,的呼吸才從凌到平穩,口的疼痛也跟著漸漸緩和。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慢慢松開了手,的墊子邊角已經被擰了皺的一團。
“我沒事了。”靜樂的青白,薄薄的脂難以掩蓋住難看的面。
蘭嬤嬤心有余悸,先是在心里念了句“佛”,又道:“等回去讓周良醫來一趟吧。”
王府里有良醫所,負責王府貴人們的醫藥之事,有正八品良醫正一人和從八品良醫副兩人。
靜樂從前的子骨極好,騎功夫樣樣都佳,也就是四年前,老鎮北王的死訊傳來后,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了大半年,子一下子就垮了,還落下了這心口痛的病。
這病時好時壞,有的時候幾個月不犯一次,而有的時候,一個月要痛上三五回。周良醫就開了這些藥丸,隨備著。
靜樂擺了擺手,聲音虛弱,綿無力地說道:“不用了,良醫看來看去,吃來吃去也就這些藥,吃得里都發苦了。”
蘭嬤嬤了,一臉的擔憂。
靜樂反而笑道:“放心,如今大勢正好,阿辰又馬上要回來了,我還要辦他的婚事呢,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上次百草堂的大夫也說了,我只是心有郁結,心舒暢后自然會不藥而愈。我現在,心好著呢。”
就算他這麼說,蘭嬤嬤的焦慮還是半點沒。但靜樂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一旦下了決定,就不會被任何事所影響,連老王爺當在時都勸不住。
靜樂沉思片刻,又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儀賓。”指的是今天心痛發作的事。
蘭嬤嬤怔了怔,鄭重點頭。
馬車開得很穩,等回到鎮北王府的時候,靜樂整個人就已經完全緩過來了,除了還有虛弱無力外,并無異樣。在馬車上重新補了妝容,加深了胭脂和口脂,遮掩住了臉上的灰白和病容,這才從馬車上下來。
“郡主!”王府的長史已經候在了儀門,見回來,立刻喜形于地稟道,“皇上方才下旨為王爺和北疆戰死的將士們守國喪,并言‘天下吏人,三日釋服’。”[1]
也就是從文武百到販夫走卒都需守喪三日的意思。
夠了。
靜樂的眼眶溫熱。
并不在乎守喪多久,想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態度,想要天下人都記得,北疆付出了多,而不是日后,單憑皇帝的一句話,就能輕易的把鎮北王府打矜功恃寵,野心之徒。
英眉一挑,對邊的蘭嬤嬤說道:“咱們皇帝還真是能屈能。”
先前在公主府的時候,皇帝除了最初的忍,后來全程臉上幾乎都沒有表出任何的異樣。
“這是打著跟當年整治魏叔叔家一樣的主意呢。”靜樂的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諷。
大榮朝曾經的三位藩王,除了鎮北王楚慎,嶺南王薛重之外,還有平梁王魏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