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老仿的汝窯,回頭跟你細說。”吳奪終于接上話了,“你說的生坑是哪個攤子?什麼貨?”
常松先是悄悄指了一下。
那個攤子相距余耀買下水仙盆的攤子比較遠,而且位置也相對偏僻,遠遠看去,攤主好像是個老頭兒。
“青銅啊,他說西周的呢!我說和同伴商量下,能不能一起看,他說可以。”常松也帶著小興。
其實常松對生坑的東西是排斥的,因為這樣的東西實在是麻煩得很。更何況常松還在文局工作。
但是,一聽上三代青銅,而且還是面對面談買賣,常松的心里,卻又直。
吳奪也是如此。
以吳奪現在的段位,很難在市面上見到上三代的青銅,想看只能去博館。
可在博館里看,和實際易,那是兩碼事兒。哪怕易的過程中只看不買,吸引力同樣很大,而且也刺激得多。
青銅的市場行,雖然經歷了起起伏伏的變化,但是其獨有的吸引力,一直讓一部分藏家癡迷不已。
特別是夏商周上三代的青銅,因為銅料細毫無砂眼,所以質很強;因為鑄造不怕費時,所以工藝湛細致;因為大多兼禮的功能,所以結構合理,紋飾。更重要的是,承載了深厚的歷史和文化,所帶來的神,絕妙之極。
在民國時期,青銅雖被歸類為雜項,數量上和收藏人數上比不了書畫和瓷這樣的大項,但夏商周上三代的青銅,卻是古玩中最值錢的。
在琉璃廠,一件西周的青銅鼎,可以換十件八件的乾隆窯!雖然那時候清代窯不怎麼景氣,專門倒騰清代窯的古玩商,很難賺大錢。
到了八十年代,市場行卻出現了明顯變化,青銅逐漸走低;九十年代不要說乾隆窯了,一件清代作的鼻煙壺,就能換一件西周的小型青銅。
而這些年來,上三代青銅的行又出現了回升,特別是國際市場。
實際上,不管市場行如何變化,喜歡青銅的一部分藏家,癡心一直未曾改變。
只是,青銅的管控越來越嚴格,如今,符合易條件的東西太了,市面上的青銅也就越來越難見。
有些拍賣會主要是國外的拍賣會上偶爾還能見到上三代的真品。古玩市場里基本就別想了,一水兒的仿品。
而青銅藏家手里的東西,一般不會輕易出手;易,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所以,剛行的人想搞青銅,也就是運氣好上鏟地皮的,才有的機會。
吳奪點了一支煙,看了看常松,“你行麼?”
常松也點了一支,“啥意思?”
“我是說生坑的東西,你合適易麼?”
“照這麼說,你也不合適啊!”常松撣了撣煙灰,“咋說呢,我是這麼想的,買是違法的,可是看看談談問題不大吧?我是真忍不住想看看!”
“只看不買?”
“現在是這麼打算的。”常松撇了撇,“你說我就是一辦公室科員,又不是考古所的一線人員。其實,就算是一線考古人員,一輩子也不一定有機會能現場上一件上三代的青銅。”
“只看不買是沒多大事兒。但是這事兒讓你們單位領導知道了,你可麻煩。”
“逛市場,無意中上了,又能咋滴?”
“行,你覺得沒事兒我更沒事兒!”吳奪點點頭,“這古玩行里,哪有不接鬼貨的,先看看再說。他說哪里看?”
“他說就在他的箱子里,直接在攤子后頭看。要是跟著去別的地方看,我能這麼有興致麼?”常松應道。
“什麼?攤主的膽子這麼啊?”吳奪也是沒想到。
要是這樣的話,只要不易,那真是屁事兒沒有了。怪不得常松極力慫恿自己。
“走吧走吧。”常松邁開了步子。
吳奪一邊走一邊說,“不會是假貨吧?打著生坑的幌子忽悠人。”
“所以我才來上你啊!借你一雙慧眼唄!同時呢,如果真是生坑,兩個人在,也比一個人周全。”常松嘿嘿兩聲。
“你可真行,原來早算計好了。”
兩人到了攤子前。
攤主瞅著得有七十了,頭發花白,方臉盤,皮糙,壑縱橫;他見常松回來,笑著說,“現在年輕人喜歡青銅的可不多了。”
吳奪接了一句,“老爺子,真就在這兒看東西啊?”
“這有什麼。安生的人啊,哪里看都安生;不安生的人啊,哪里看都不安生。你倆,就是喜歡而已,對吧?”
吳奪心道,人老,這老頭兒看人還真毒。
隨后,吳奪和常松繞到了攤子后頭。他這個攤子比較偏,右邊是墻,左邊有棵樹,樹左邊才是隔壁攤子。攤子后邊也是墻,不過和攤子之間有個一米的空地,吳奪和常松就蹲在了這空地上。
老頭兒順手打開邊的銀大行李箱,開口朝墻,自己側著子又擋住了一側,吳奪和常松就在另兩側看。
這是一件青銅簋。
不大,口徑有個十三四厘米,高度也不到二十厘米。圓形,敞口,圈足,兩耳。簋腹帶面紋。
大面積綠銹,看著很自然。
簋是重要的食,你像簋街這地方,一聽就知道是吃飯的地兒。簋也是重要的禮,祭祀的時候,往往和鼎一起使用。
吳奪看不出能不能到西周,不過卻能看出,這應該不是現代仿品。
吳奪正要手試一試,常松卻先拿了起來,翻看底部,還有兩字銘文:
父丁。
這兩個字雖是金文,但常松稍稍一頓就認了出來。
因為他在文局經常整理和匯總資料,青銅上出現“父”“母”的幾率很高,他一般都認識。同時,天干十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也是經常出現,丁又不難認。
父丁,意思就是為他的父親鑄造的,他的父親丁。從丁上看,他父親估計在兄弟拍行中是老四。
常松放下之后,吳奪也沒再拿起來,直接就上了左手中指。
嗯?
確實不是現代的,但也不是西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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