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痛飲酒讀離
東安寺長老支法寒得知陳之歸建康,便從湯山趕來請陳之去東安寺隨喜,陳之問他雕版印經之事,自前年六月支法寒得到陳之百金捐助雕版印經已有兩年時間,應該有所就,支法寒卻而不宣,只是笑道:「.」
因氐秦使臣要來祭拜桓溫,陳之必須留在京中與秦使相見,陳之現在不僅都督冀、幽、並、平四州軍事,黃河南岸的司州軍事也歸陳之管轄,與秦境全面接壤,陳之是遏制氐秦的最大屏障——
陳之暫不能回錢唐,朝中大事也已議定,頗有餘暇,京中名士便頻頻邀請他參加清談雅集,但陳之一概謝絕,這讓京中的名士大為訝異,陳之是靠玄辯清談揚名的,當年以一人之力與八州大中正辯難,才驚四座,被時任大司徒的司馬昱擢為第二品,錢唐陳氏也由此列籍士族,而且陳之能娶到陳郡謝氏的郎,也可以說是玄談之功,當初謝道韞在烏巷清談擇婿,南渡世家子弟會聚一堂、各逞機鋒,若不是陳之舌辯無敵,又如何折服得了那麼多的競爭者,可以說陳之得玄辯之功多矣,為何現在卻謝絕清談雅集?
便有那好事者猜測,陳之之所以不肯再參加玄談聚會,是因為自咸安四年支道林圓寂后,陳之認為當世再無人能辨得過他了,這是世無知音、伯牙摔琴的用意,陳之視江左名士如無啊,實在是狂傲——
陳之對這些傳言置之一笑,四月二十六日帶著慕容欽忱和小仲渝前往湯山東安寺,小仲渝自那日慕容欽忱抱著他一起騎馬之後,只要出門就再不肯乘車,鬧著要騎馬,小仲渝這幾日與陳之也悉親近了,所以這次去東安寺就由陳之帶著他騎馬,這小傢伙騎在馬上就特別快活,笑得合不攏,小裏的幾顆小牙潔白可——
慕容欽忱戴著帷帽、遮著面紗、騎著胭脂馬,腰肢款段,側頭看著畔的那對父子,心裏的歡喜滿滿的,再也裝不下別的緒了——
三十里路,半日便至,支法寒與兩名寺僧在湯山南麓迎候,與陳之等人一起上山,先到佛前參拜,然後支法寒引陳之至缽寮小坐,取出一卷經書請陳之觀覽,陳之一看,是《金剛般若波羅經》,經文書遒秀、圓勁古雅,陳之對這種書很悉,這就是謝安的書風,笑道:「法寒長老竟請得安石公為你抄寫經文嗎!」
支法寒神道:「請細看,請細看。」
陳之依言細看,這一看就看出奧妙來了,這冊經書竟不是筆抄寫的,而是拓印的,陳之驚嘆:「雕版印經竟然如此緻!」
這一卷《金剛經》無論紙張、用墨、裝訂都極考究,尤其是那一個個半寸大小的行楷,筆筆到,難怪陳之乍看以為是謝安親筆!
支法寒得意道:「經文請安石公手書、郯溪吳茂先心鐫刻雕版,這第一版《金剛經》僅製版用時一年零三個月,但因為選取的木材不當,第一版只印了不到一百卷,雕版就破損了。」
陳之問:「所費幾何?」
支法寒道:「約百萬錢。」
陳之心道:「百萬錢就印了不到一百冊佛經,這本也太驚人了吧,還不如請人抄書。」說道:「雕版印經本是為了普及,要讓一般民眾也能讀到佛經,不需要太過緻。」
支法寒道:「第一版艱難一些,越到後面越順利,而且第一版主要是為了贈送給朝野名士,所以製作得格外緻,稍有破損便廢棄了,預計第二版可得一千卷《金剛經》。」
陳之讚許道:「甚好!」又問:「資費是否難以為繼?」
支法寒笑道:「小僧送佛經給那些世家大族,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佛法經文是至寶,助印經書更是功德無量,小僧送出九九八十一卷《金剛經》,得錢七百六十萬,這些錢全部用於雕版印經,絕不敢挪作他用。」
陳之哈哈大笑,心道:「那些士族豪門顯然沒有意識到這種雕版印刷帶來的書籍普及將會對他們的士族文化優勢造何等巨大的衝擊,還慷慨捐錢呢,有趣!」
支法寒又請陳之至寺后一個新建的小院參觀,但見茅舍十餘間,茅舍傳出拉鋸刨鑿之聲,有幾株大的棗木、梨木堆放在檐下,小院一角,碎板木屑小丘——
一名年近五旬、青衫短袍的工匠走了出來,向支法寒合什施禮,支法寒向陳之引見道:「陳檀越,這位便是郯溪碑刻名匠吳茂先,小僧請他負責雕版之事。」
十年前陳之在上虞東山就見過吳茂先刻的王羲之所書曹娥碑,能在堅的青石上表現書法的流麗神韻,幾與原書一般無二,含笑道:「吳翁技藝非凡,有吳翁襄助刻經,當然事半功倍。」
支法寒又請陳之進茅舍看匠人雕字製版,有幾個年僧人也跟著吳茂先學雕版,陳之仔細觀看、仔細詢問,對吳茂先道:「一塊雕版製之後,拓印之際若有一字損壞豈非全版盡廢,何如單字製作,宛若印章一般,一字損壞即另刻一字替換,可省人力力,當然,這樣的工藝更複雜,需多多嘗試,而且所用字要以隸楷為主,隸楷工整,相對行草而言更易製版。」
吳茂先茅塞頓開,對陳之敬服不已。
這時,一位寺僧急急趕來,說陳檀越的隨從在孔雀明王殿與人鬥毆,陳之和支法寒趕趕去孔雀明王殿,只見殿前兩個年士人正與胭脂武士薩奴兒在理論,薩奴兒理都不理他們,只是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叱道:「再敢探頭探腦,再吃我一鞭子!」
慕容欽忱牽著小仲渝立在一邊看熱鬧,小仲渝握著小拳頭喊:「打,打——」
陳之走過去問:「怎麼回事?」
慕容欽忱上前低聲道:「我教仲渝禮佛,有個年人頻來窺視,薩奴兒二話不說就了那人一鞭子,是以鬧將起來。」
支法寒過來道:「陳檀越,這兩個年一個是中書令王文度之子,名王忱,就是挨了一鞭子的那個,另一個是其族侄,丹尹王蘊之子王恭,二人年歲相當,同出太原王氏,喜玄談遊玩,流譽一時,與瑯琊王珣合稱三英。」
陳之知道王忱和王恭,這二人都是《世說新語》的常客,王恭最喜評點人,他對祖父王濛極其崇拜,王濛就是那個集市買帽不要錢的男子,王恭常常向當世名流如謝安、王獻之等等人問他祖父與支道林比誰高誰下?與劉惔比誰更超拔?王恭有一句名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讀《離》,便可稱名士。」——就是這個王恭,二十年後來以誅王國寶為名舉兵進攻建康,造江東混,天師道的孫泰、孫恩也趁機聚眾謀叛,當然,現在王恭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俊秀年——
那個挨了薩奴兒一馬鞭的王忱是王坦之的第四子,王坦之崇尚儒學,他這個兒子卻是以阮籍為偶像,飲酒、服散,放浪形骸,有一次他岳丈家有喪事,這個王忱與十來個服散的朋友喝得滿臉通紅,披髮進靈堂,繞了三個圈,揚長而去,阮籍有絕妙詩文傳世、有深邃博大的思想,王忱沒有,他只會模仿阮籍憂憤狂傲的行為——
王恭和王忱都識得陳之,陳之雖然只比他們年長十來歲,但與他們的父輩王坦之、王蘊都是平輩論,而且聲名早著,位顯達,二人便上前見禮,王忱一手捂著脖頸向陳之訴苦,說他只是見陳小郎君可,多看了幾眼,那紅婢揮鞭就打,請陳刺史作主,責罰那紅婢——
陳之心道:「欽欽以前是公主之尊,在佛殿隨喜哪容得外人在邊上窺看,這個王忱說是看我兒子,肯定還是看我欽欽,這種放盪的所謂名士教訓教訓也好。」說道:「我知你二人乃是後起之秀,不如這樣吧,我與你二人辯難爭勝,你二人若能說服我,我就責罰那紅婢,而且我從此不再談玄——」
王恭、王忱是建康玄談的熱衷者,年輕一輩中也的確無人能辯得過他們,早有向號稱江左玄辯第一的陳之請教之心,若能辯贏陳之,那豈不是一朝天下揚名?
王忱忘了脖頸火辣辣的痛,問:「若我二人辯不贏陳刺史又當如何?」
陳之道:「自然也是終生不再談玄,改弦易轍,專宗儒學。」
現在中原初定,胡族的威脅暫得緩解,若不能宗儒輕玄,那麼江東的士風將會愈發奢靡荒唐,魏晉玄風固然使得人覺醒、心智發揚,但一個國家若無禮法約制,那就會上流荒、民眾困苦,最終會走向滅亡,你若是個士,那麼儘管披髮、服散飲酒無妨,但你佔據著高職位,卻要每日無事痛飲酒、讀《離》,他事不管,這豈不是禍國殃民?
他穿越而來,卻不幸活在一個戰亂世代 他本是世家子弟,卻被迫流落在外 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他拿起了戰刀,跨上了戰馬 縱橫馳騁,馬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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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貴為大蕭國新君,卻是傀儡,皇后稚嫩,太后聽政,朝臣各懷鬼胎,邊關危機四伏,四面楚歌,朕要笑臥美人膝,霸掌天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