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牛蓉兒惱了。

　“你這丫頭怎麼好壞不分？你嫁到別人家,有嫁到皇家當皇妃風？你看你姑姑現在吃的穿的那些派頭，我是嫂子，我見著還得給磕頭行禮。這趟要不是你姑,咱們能來這行宮,住這種地方,這種富貴？”

　牛蓉兒指著這屋里的各種布置。

　“你就不想自己把這福氣給占了？”

　一邊說，一邊恨鐵不鋼地用手指著兒，很是埋怨兒的不爭氣。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是我的,我也不想。”王玉攥帕子道。

　見兒還跟自己頂,牛蓉兒更是氣怒。

　“什麼該是你的？什麼不該是你的？”

　王玉咬著下：“這就不該是我的！”

　“這怎麼就不該是你的了？”

　王玉也被急了，哭著嚷道：“這就不該是我的。娘,小姑已經對我們夠好了，沒有小姑,咱們也來不了京城，你也穿不了這麼好的裳，這樣的福。你想你的心思，你就沒想想小姑愿不愿意？怎麼就給人安排上了？”

　“我怎麼就給人安排上了？這難道不是親上加親的大好事？”

　“這怎麼就是大好事了？京里什麼樣的千金閨秀沒有，什麼樣的家小姐沒有？表弟就算要娶皇妃，人家憑什麼就要娶我？是憑我長得好，還是憑我臉皮厚？還是憑我比人大五歲？”

　王玉本就是個臉皮薄的，讓去找比自己小五歲的表弟搭話,就相當于讓去勾引諂對方。大郎比小了五歲,懂得什麼啊？還是個小孩子。

　所以格外恥。

　哪怕平時最是文靜懂事，此時也被得不住了。

　“說白了,娘你就是仗著咱家跟小姑連著親，你說的什麼只要咱投意合,婚事就好說，其實就是想讓我跟大郎多說幾句話，然后仗著親戚關系把這門婚事做，你就沒想想你這麼做，小姑能愿意？會不會恨咱們？到時候會不會連親戚都沒得做了？”

　“說得好！”

　旁邊突然冒出一句，竟是王玉聽得一時沒忍住。

　牛蓉兒的臉漲得紅到發紫，沒想到兒竟會當面破自己的打算。

　沒人愿意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穿，牛蓉兒也一樣。

　“你說什麼話，你這閨怎麼胳膊肘還往外拐了？”惱怒罵道，一邊就想像平時那樣打王玉兩下。

　這時，王玉又說話了。

　“娘，爹一會兒就回來了，若是讓爹發現你打姐了……”

　不等王玉把話說話，牛蓉兒下意識就把手收了回去。

　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惱怒地站起來道：“你們懂什麼？我是為了你們好，也是為了家里好，更是為了你們弟弟好！咱家不如二房跟在你們爺太爺邊久，你們看他們對蛋和家寶，再看看對你們弟弟？難道我不為你們姐弟仨籌謀籌謀？”

　“要是你了皇子妃，咱家就穩當了，以后二房也越不過咱們去。娘知道你覺得自己大了大郎五歲，心里過不去這個坎兒，你要是實在不愿，還有玉，到時候讓玉……”

　王玉在一旁不打了個寒。

　“娘，你提我做什麼？”

　“我怎麼就不能提你了？說起來你和大郎年紀才合適，娘是心疼你姐，才讓你姐去，你姐要是不愿，你就去……”

　王玉忙道：“娘你快別說了，你別在我上打主意啊，我可不是我姐，你小心我告訴爹。”

　“你這臭丫頭，竟然威脅你娘上了……”

　……

　二房跟大房住在一進院子里頭，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大房屋里吵這樣，孫荷兒自然聽見了。

　雖然聽不清在吵什麼，但想也知道是為什麼，之前牛蓉兒那舉可不落在一人眼中，孫荷兒也看見了。

　兩人當妯娌多年，孫荷兒最是明白牛蓉兒的格。

　再轉念想想，是沒適齡兒，若是有，恐怕也會這種心思，畢竟這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近水樓臺。

　恰恰因為沒有，此時孫荷兒格外有一種局外人的覺，因此并不覺得大嫂的小心思能，要知道們那小姑子皇后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句話非貶義，相反孫荷兒十分佩服福兒。

　牛蓉兒不知，孫荷兒可是清楚小姑子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就不提把自己男人拿得死死的，如今做了皇后，后宮也沒其他妃子。

　就說男人幫著做的那些生意，作為王興學的枕邊人，孫荷兒十分清楚在這些生意里面，小姑子起到的關鍵作用。

　好幾次生意出了問題，王興學一籌莫展，都是小姑子神來之筆給了主意。還有現在男人在福建做的海上生意，當初開頭也是小姑子提的。

　小姑子不是個男人，若是個男人，恐怕也是個不得了的。

　這樣一個人，怎可能被牛蓉兒那蠢貨擺布？更不用說，現在這家里只要能說的上話的，就沒有一個不是站在小姑子那邊。

　所以孫荷兒幾乎能預料到牛蓉而是心思落空的場面。

　想到這里，不又想到另一個妯娌崔氏。

　看得出，崔氏現在也醒悟了，在尋思著改變。

　想到崔氏一改常態讓晟哥兒去尋圓圓玩，孫荷兒平添一種對方遲了自己一步的優越。

　但這種優越只是一閃即逝，旋即坐直了子，讓丫鬟把三個孩子都了來，問了問他們今日跟幾位皇子公主相的況。

　“你們做得很好，你們跟大皇子他們雖是表兄弟，但皇子終究是皇子，不能仗著親戚關系失禮，但也不能太過有禮，以免彼此生疏，這個分寸不好拿，但你們要慢慢習慣……”

　和兩個兒子說話的同時，孫荷兒心中已經在尋思明日把芝姐兒送去陪圓圓玩耍的事。

　二房從一開始能改變命運就應在福兒上，所以一直以來孫荷兒目標很明顯，那就是一切都以小姑子為馬首是瞻。

　是，的孩子也是。

　不肖想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把握住分寸，這個道理很多人知道卻做不到，但孫荷兒有信心憑著十年的琢磨能做好這一切。

　.

　就在孫荷兒詢問兩個兒子的同時，福兒也在詢問大郎今日發生的事。

　“娘，這是怎麼了？”

　母后的詢問不同尋常，大郎自然察覺出端倪。

　福兒看了看兒子雖顯出年廓、但依舊稚的小臉，心里對牛蓉兒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沒人知道當福兒察覺到端倪時，心里是怎樣的憤怒。大郎還這麼小，就有人往他上臟心思。這簡直就是了的逆鱗，若不是顧忌著當時那麼多人在，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幸虧玉那孩子還算懂事。

　也許就是那個蠢大嫂，了不該有的心思？福兒心中暗忖，著大郎的目卻有些嘆。

　“沒什麼，娘就是問問。娘是想到當年，就是我們剛去黑城那會兒，娘為了做生意，和你爹離開了一陣子，當時把你留給你小叔帶，你小叔說你每天抱著小老虎枕頭著要娘，還嫌你小叔叔臭，沒想到一眨眼你長這麼大了。”

　一聽說到當年，幾個孩子都圍過來了，他們最是喜歡聽娘說當年，尤其是大哥的當年。

　“原來大哥也會要娘啊，是不是就跟圓圓晚上要讓娘抱著睡一樣？”圓圓驚嘆道，沒想到大哥竟還是這樣的大哥。

　“小老虎枕是不是大哥總放在床上的那個？”

　圓圓想起自己見過那個小老虎枕。

　大郎不管去何，都會帶一個破舊的老虎枕。那老虎枕一看就是小兒的舊，雖然舊，但洗得干凈，平時就放在大郎的床上。

　這件事極有人知道，也就家里幾個人，和服侍大郎的宮人知曉。

　“其實大哥現在還抱著那枕頭睡呢。”三郎笑嘻嘻說，一語道破天機。

　大郎的臉以眼可見的程度漲紅起來。

　“我何時抱那枕頭睡了？”

　見大哥變了臉，三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想到大哥平時看著溫和，但一旦生氣，別人就沒好果子吃，當即改口道：“好吧，是我總抱著那老虎枕睡，不是大哥。”

　雖進了宮后，三人就住進皇子所，但三郎平時極待在自己的院子，一半的時間是在二郎房里睡，一半的時間是他跟二郎一起在大郎房里睡，這個借口倒也能說過去。

　福兒看破沒說破，笑著對三郎道：“那老虎枕是你姥給你大哥做的，你要是喜歡，改明兒讓你姥給你也做一個。”

　“我才不喜歡……”三郎無聲咕噥，但怕大哥惱怒，只能說改明兒就去找姥也給自己做一個。

　他這遮掩也太敷衍了事，大郎臉上紅暈未消。

　福兒有些嘆地了他的頭。

　“娘沒想到，你竟長這麼大了。”

　“娘……”

　大郎紅著臉，小聲了一聲，聲音輕且，難得出一副稚的樣子，不復往日的穩重。

　“怎麼了？當著娘，還會不好意思？不管你長多大，也是娘的寶貝。”

　“娘……”

　“寶貝兒，寶貝兒！”圓圓在一旁拍著掌，“圓圓是娘的小寶貝，大哥是大寶貝，二哥是二寶貝，三哥是三寶貝兒。”

　這一連串寶貝兒，把幾個男孩子都臊了大紅臉，眼睛卻都晶晶亮。

　是啊，誰不想當爹娘的寶貝兒？

　.

　這不過是個小曲，等衛傅晚上回來，福兒跟他說起了這事。

　“我現在總算能會當初娘娘的了。”

　那一刻真是看誰都不順眼，哪怕玉是侄，都不免有些遷怒。

　“大郎現在確實不是考慮婚嫁的時候，”考慮到對方是福兒的嫂子和侄，衛傅言辭含蓄，“代下去，讓下面人盯了，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確實不是大事，能及時悉，吩咐人盯些，不給對方機會，哪怕有再多心思都是白搭。

　這些對尋常人家來說，可能不常見，但對于宮里人來說，不過是駕就輕。

　“沒想到大郎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再過幾年都能說媳婦了。

　“怎麼？覺得自己老了？”衛傅攬著肩道。

　“我倒沒覺得自己老，我只是嘆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孩子們都大了。”

　衛傅拍了拍肩膀，心中也是頗多嘆。

　過了一會兒，他道：“再過幾日沙哈里部的人就到承德了，滿都拉圖和其其格應該也會來，到時你多關心關心兩個孩子。”

　說是關心，其實潛意詞是讓福兒多關注關注，看看兩個孩子在沙哈里部過得可好。

　其哈瑪于正武八年又再娶的了一個，這事福兒和衛傅早就知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這是老理兒，可又不能不讓人再娶。

　衛傅和福兒一直惦著兩個孩子，怕他們過得不好，這趟來承德之前，兩人就商量過了，到時要多看看。

　“我會留心的。”

　這時，帳子外響起一陣輕微的靜。

　須臾，夢竹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娘娘，小公主說要跟您睡……”

　正說著，一陣雜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圓圓和母勸阻的聲音。

　“爹、娘……”

　帳子被人掀了開，鉆進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小胖丫頭。

　小胖丫頭穿著寢，手里抱著個小枕頭，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了床。

　人都進來了，母自然不敢再攔了。

　圓圓到兩人中間來，衛傅只能放開環著妻子肩的手，給空出地方。

　“你怎麼又來了？”

　“難道爹不想看到圓圓嗎？”

　呃……

　“小孩子長大了要自己睡，你看你大哥二哥他們當年就是像你這麼大，就自己睡了。”當爹的曉之以理。

　“可娘說了，大哥他們小時候都是跟著小叔叔睡的，一直到小叔叔娶了媳婦。”

　“你也知道娶了媳婦，就不能陪你們這些小家伙睡了？你娘是爹的媳婦。”

　“可圓圓是爹的寶貝兒，爹爹難道不要圓圓這個寶貝兒了？”

　福兒失笑。

　他跟兒講理，就沒有講贏過的。

　“行了，睡吧睡吧，”福兒躺了下來，“今晚娘就不給你講故事了，娘困了。”

　“那讓爹講好不好？”圓圓道。

　最后福兒睡，是伴隨著邊的故事聲進夢鄉的。